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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不过就是这两天大便干燥,外加月信不准而已,哪有什么大病?吃两颗大白菜,喝几碗红糖水就解决了,何必这么大火气!”说完,她扮个鬼脸:“在下以救死扶伤为本业,一点小事不必道谢。后会有期。”
小蝶甩甩衣袖走了,留下余香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身边的男子虽然戴了斗笠,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小蝶的话一字不漏收入耳中。他看着小蝶的背影,微微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深沉刚毅的脸,眼中是一抹略感意外的神色,嘴角是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尴尬:“周小蝶……好一张不厚道的嘴!”
看到余香气得紫涨的脸,他高大的身躯僵硬了片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摆脱这不自然的氛围:“香女侍……是我一路上照顾不周……”
“你闭嘴!”余香涨红了脸,掉头便走,牙根却不由自主恨得痒痒起来。
这二人的出现,对小蝶而言太短暂,短暂得让她来不及考虑这倨傲女子和戴斗笠的男子是何来意,更不介意余香是不是在她身后磨牙、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小蝶心里正盘算着更加美好的未来:要说王家,虽然算不上容州的大财主,但也算殷实人家。万一他们家小姐真有个三灾八难,她周大夫的日子也许就此步上康庄大道了……
“大夫,久仰久仰!”——这个笑眯眯迎上前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王老爷。就称呼一声“大夫”,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说久仰?
“王老爷,久仰久仰。”小蝶虚伪地客套着,打量了王老爷几眼,不禁心花怒放:看他脸膛通红、满面油光、一身赘肉——典型的富贵病患者。虽说“富贵病”严格来说不算病,但好歹比伤风稀有一些。
“好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体质虚弱……”小蝶心中暗自祈祷着:“然后请我做长期治疗。”容州的人民对“疾病”都没什么概念,所以她除了拼命祈祷,并不打算对牛弹琴给这位大爷讲解肥胖的危害。
“不知道大夫怎么称呼?”王老爷好像对他女儿的病不怎么着急,先和小蝶喝茶聊天。既然他都不急,小蝶这种没良心的医生当然更不着急。谅他女儿也染不上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病,反正有她周小蝶出马,疑难杂症一应手到擒来——她抿了口茶,心里盼着王家能留她吃顿午饭。
“小姓周,名小风。”——顺便一提,小蝶行医打着她那个死鬼哥哥的名号。有朝一日她要混成了江湖第一名医,也算给哥哥长脸,没让他白死一场。
“原来是周大夫。”王老爷拱拱手,“小女的病还要仰仗大夫了。”
“您放心。”小蝶先吹嘘两句:“自打我行医,还没见过治不好的病。不知小姐卧病多久?有何症状?”
王老爷摸摸他那油光水滑的秃头,叹口气:“听丫鬟们说,大概五六天以前,我女儿在绣楼上吹风——可能是着凉了,一病不起。”
果然是伤风头痛……小蝶心里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从那以后,小女茶不思饭不想,现在人就剩一口气了……”
不是吧?人就剩一口气?这都能算容州的特大新闻了,这个当老爹的还在这儿喝茶聊天?
小蝶对他这种轻视疾病的态度暗自恼火,于是大义凛然地说:“既然小姐情况危急,不如在下立刻去看看。”
“这个……”王老爷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容州人民特有的天真,问:“有那么严重吗?”
小蝶实在不打算白费口舌,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男人不能上绣楼。但大夫总有一些特权。
小蝶这辈子头一次知道了少女的绣楼是什么样——没意思。发明绣楼的人,肯定和女儿有仇。不然怎么弄这么个笼子折腾女孩儿家?人窝在里面,没病的也得生病,有病的别指望会好。
王小姐的床帏深拢,周小蝶看不见她的样子,只听得带路的丫鬟在帷幕后轻语:“小姐,周大夫来了。”
片刻轻微的悉嗦之后,丫鬟拉着几根丝出来——没创意的老法子:悬丝把脉。
“咳、咳!”小蝶装模作样的坐下,看似冥思苦想,其实是消磨时间。
“嗯……”她时不时摇头晃脑哼哼两声。这是她下山以后,从一个挺吃香的庸医那儿学来的——不管大病小病,医生一定要装作高深莫测,好像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别人手里肯定没辙,刚好我会治……据说病人还就吃这套。
丫鬟被小蝶哼哼唧唧的架势弄得心慌意乱,小声问:“大夫,我们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这个……难以启齿。”小蝶叹口气,从药箱里摸出一个青瓷瓶,“不足为外人道也——你不要多问,把这个丸药取一碗水化开,让你们小姐连渣喝了。”
“大夫!”丫鬟看她这么玄而又玄的样子,更是方寸大乱,“小姐待春柳天高地厚,如同手足……大夫,您告诉春柳吧!小姐她……还有救没?”
小蝶叹了口气,“春柳姐姐,我不妨跟你说了吧!你家小姐脉象轻浮,气若游丝——不用问,相思病。还好遇到我。不是我自夸,天下没有我治不了的病!这病要是让别的医生来,只能用传统疗法,治标不治本。但是……呵呵,你家小姐造化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瓶,“看见没?‘霜鳞散’!专治相思病的验方!”
还好她有经商头脑,早就考虑到“相思病”这种少年男女必得的成长病很有“钱”途,所以配了一大批良药。
“霜鳞散?”春柳瞪大了眼睛,“没听说过……”
“所以说你们是外行!”小蝶得意地摇摇头,“我这是秘方!要是验了,还要请大家多多宣传。”
春柳唯唯诺诺,调了一碗药汤送进帷幕。
片刻之后,“……春柳!”帷幕内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你先出去。”
“我就说我是绝世名医!”小蝶心中更加得意“看见没?才喝了几口,说话就有力气了!”
她正在自我陶醉,忽然看到床帏挑开,一个面色憔悴、身材单薄的少女深吸两口气,定定心神,宛然施礼:“周大夫,小女子有礼了。”
小蝶也躬身回礼,“小姐,请继续卧床休息,不要走动,以免风寒。”
但这小姐却上前两步,微黄的面容更显凄楚,黯然道:“周大夫,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病,除了大夫没人能医。”
“我早就这样说了嘛!”小蝶很有风度,把绣墩往小姐身边一推,让她坐下。
王小姐似乎犹豫了片刻,面色略染绯红,轻声道:“自从那天,看到周大夫从墙外走过……我就……芳心暗许……”
“嗯?!”小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哪个周大夫?”
王小姐的脸更红,喃喃道:“容州除了您,再没别的大夫,您何必让我亲口说出来……周大夫一定觉得我是轻浮女子。其实,姻缘前生定,这一定是上辈子的冤孽……”
算了吧算了吧!月老还没糊涂到把两个女人的红线接在一起!
小蝶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忽然想起了哥哥从前说过的话:“女人啊,最喜欢自作多情!女人呢,都是自负的动物,本来你对她根本没意思,她却觉得你已经为她受尽情感上的煎熬……她们就喜欢用这种幻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拒绝女人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给她留半分幻想的余地!”
本来以为哥哥百无一用,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的语录还能发挥余热。
眼看着王小姐软软地要往自己身上依,小蝶板起脸,厉声道:“小姐请自重!我周某人……”——她想不出该说什么。虽说这辈子头一次拒绝女人,会卡壳也不足为奇,但这可是生死关头,一个纰漏就有可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小蝶的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小姐,不是我说——您也不照照镜子?您看……”她把王小姐拉到镜子前,指了指里面的两个人影。
王小姐个头较小,枯黄瘦弱、萎靡不振;小蝶却是合中身材,个头稍显高些,额角饱满、双目晶莹、皮肤白皙——总之,放在男子中,虽不称不上潘安再世,但看起来也温文儒雅;放在女子中,虽不能令人惊艳,却也清秀伶俐。
她精神爽朗地站在王小姐身边,那种天壤之别不需什么慧眼也能看得出来。
小蝶缓缓摇着头,叹息道:“您看看,您长得还没我漂亮呢!”她这话一出口,就听身边“嘤咛”一声,王小姐双眼一翻,往一边栽倒……
小蝶慌了手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清水。“……喂,喂!你怎么晕倒了?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好气的?”
……
这天黄昏,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偏僻的小巷溜到了容州唯一一家药店的后门——不是别人,正是该店的主人周小蝶。
“唉哟,他们下手怎么这么重啊!”她挂着熊猫眼,托着酸疼的身体,哼哼着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她老哥的牌位恶狠狠念了一句:“算你狠!一辈子欺负我还不够,死了也要陷害我!你的狗屁经验一点也不管用!”
这次好了,容州唯一的名医周大夫,不仅挂了“调戏女病人”的恶名,还差点害女病人气极身亡……王老爷一怒冲天,亲自指挥家丁痛打了小蝶一顿。
容州这地方可算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小蝶一边给自己的遍体鳞伤敷药,一边叹口气:“走吧!天下大着呢,哪儿不需要医生?再说,像容州这种人人健康的地方,简直是行医的地狱!反正我早就不想呆了。”
那么,下一站要去哪里呢?
小蝶这一夜一边打典行李,一边拼命琢磨,终于物色到一个绝妙的地方——徽州!“择日不如撞日,城门一开我就走!哼——容州!你以后将成为没有医生的地方——真可悲!”
此时此刻,容州客栈内,明亮的烛光映亮了余香愤愤的面容。
“你真的要用这个?”辛祐在一边看着满桌的木钵铜罐,向余香摇摇头,“她不过是……”
“辛——大——哥!今天的事永远不要提!”余香恨恨地一边捣药一边磨牙:“我有生以来18年从来没有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受到这样的屈辱!她怎么可以……在大街上……说那样的话!你没有看到吗?从她说完之后,我每走一步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以后要怎么做人啊?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这么一个油嘴滑舌轻浮浪荡的女人是解开我们毒药的人!”说完,她长长地换了口气,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就用这个‘缭烟散’小试一下。如果她解不开这毒……嘿嘿嘿嘿嘿嘿……”
“是你多心了!再说,惩教一个没口德的丫头,用不着用你家传七代压箱底的秘方吧?”辛祐的嘴角轻扬,眼前忽然出现那个在阳光下悠然自得地远去的背影……“她不过是口无遮拦……”
余香缓缓转过头,诡异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的天敌说话?”
辛祐的眉头微微一蹙,“天敌?”
“她的师父,那个眼睛生在头顶上的任老太婆,一向对我们毒宗爱理不理,还常常开出行业最低价抢我们的生意!”余香开始扳着指头数落,“就上次‘三山事件’来说——武夷山、太行山、昆仑山的十七个门派都买了她家的‘曙烟如梦丸’,我们的‘昭旭腾辉丹’全部积压……这药失效又快,损失了五万七千四百六十三两零四钱黄金啊~~还有!自从任老太婆的弃徒解开我们毒人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谁都知道‘弃徒’换句话说就是‘不成材的朽木’,这样一个小辈都如此了得,她家当然又是名声大作。各大门派不好意思薄我们的面子,还和我们有交易;但中小门派中十之八九都贪图她家低价——我看其中必定有诈!这一定是任老太婆排挤我们的阴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