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谁都看不出沈雨浓这么大个小伙子不能坐车。他晕车晕得厉害。这次到武广,完全像是极限挑战。上学期他跟李隽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次是走走停停,几次转车还有个喘气的余地。不像刚才,从校门口直坐过来,就转了一次车。武汉的公车又以彪悍闻名全国,管你路上车多车少人来人往,照样作大型飞车族。沈雨浓哪儿受得了这样的颠簸?
踩到实地的时候,腿都在哆嗦。脸色发青,胸闷心慌,想吐又吐不出来。
沈烟轻也吓了一跳,在家的时候都不用坐什么车,所以虽然对他这弱点知道些,但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赶紧去买了湿纸巾和水,急急忙忙地就往回走。远远看到他倚在橱窗前,跟前还有对外国老人,先是一奇,忽地心里就一紧。
沈雨浓的脸色已经缓了一点,在跟那对老人解释着什么,然后看到他过来,笑着对他一指,那两个老人回头看看他,又跟沈雨浓说了几句,点点头,走了。
“干吗呢?”沈烟轻的眼光跟着那两人的背影过去,不动声色地问。
“没什么。以为我是外国人,过来跟我聊天而已。顺便问个路。”
“呵。你英文不错啊,还能对付这么久。”沈烟轻眼角一挑,斜斜地对他一笑。
“哈,以前我不敢说,现在每星期过去汉语角跟他们对付一晚上,还能不突飞猛进?况且谁第一眼看到我就认定我英文一定好得不得了,我有什么办法?硬给练出来的。”沈雨浓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几口,又接了湿纸巾擦汗。
“还记着我以前让你多学语文少学英语的仇呢?”沈烟轻低声说着,就往武广里走。
沈雨浓赶紧跟在后面,笑着:“你又想哪里去?那么久的事了。我怎么会记你的仇?反正中国的英语教学本身就有问题,学得不好只能怪自己,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去啊。”
沈烟轻听着,也不说这个了,转脸看了看他:“现在好些了么?”
“嗯。我就是受不了车上的那个味道加震动,在这儿站会儿好多了。呐?”说着矿泉水瓶往他面前一递。沈烟轻没接,摇摇头。
两个人随着人流穿过长长的化妆品专柜群,再往里是金银珠宝专柜,正在做小型宣传。他们谢绝了被递到眼前的宣传单,正要上步行电梯,沈烟轻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雨浓刚问了声,就看到他低头取下腰间正在震动的呼机。
他看了看,叹口气:“我们寝室的。十有八九是老大知道我要来,又有最新指示了。你先上去,我去回个电话,一会儿找你。”
沈雨浓点了头应了,沈烟轻转身又出去。
武广门前没有公用电话,他出了门拐了个弯才找到一个插卡的。果然是徐峰找他,话忒多,对他的即将考察对象从外到里,从品牌到电池,从像素到磁带作了一个全方位的指示。反正总之一句话,不用看最好的,只要看最贵的,也不要看性价比最低的,找几个倒数二三的记下来,他再另外找地方买。
沈烟轻听得跟重新上了次摄影理论课似的,头大。胡乱应了几声,赶紧把电话挂了。
他往回走,拐着弯重新回到武广门口。可是,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忽然听到声“砰”的脆响,像一个巨大的气球爆炸。然后,又是几声。同时,无数的人争相从里面涌出来,惊慌失措,犹如逃难。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他呆了呆,慌忙地想向从他身边跑过的这些人打听,可是谁也没有空理他。只是逃,疯也似的要远离这座几分钟前还祥和繁盛的城堡。他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那些脆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很久以前,还在D高的时候,曾听过一次。至今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
“打劫!拿枪的!……有人打劫啊!”他听到了这样纷杂的乱喊,立刻拔腿在周围绕了一圈,惶急又仔细地寻找。
这么多人跑出来了。可是,没有他。
他的脑子一阵轰响。持枪抢劫!敢明目张胆来打劫武汉最大的商业大楼的,就不是一般的匪徒。
“你们!快走远一点,里面很危险!”身子被用力推搡了一下,一个广场保安把双臂伸平,驱赶还在周围的人。
“里面……里面怎么样?”他着急地问那个保安,说话间被连推着后退了数步,加上紧张,连说话也无法连贯。
“不知道不知道!快走快走!”保安根本没空理他。
“他们进去多久了?我弟弟还在里面!”沈烟轻一把抓着他,大吼。吼得那个保安也愣了片刻,面上现出一种同情的了然。努力放缓声调安抚他:
“他们现在在一楼,主要是要抢东西。里面的人只要不乱动,还是安全的。”
沈烟轻听着他毫无说服力的安抚,只觉得心口已经被堵住了,血液涌上了头,烧得一片赤红。
66 回复:两个人的车站--星炀
周围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在躲,又忍不住好奇地张望。本来喧闹的大楼内却比外面更安静。以至,沈烟轻似乎听到了铁门被拉上的声音。透过几个侧门的玻璃,远远地看到两个广场保安在关门。那是怕劫匪呆会会从这个门逃逸。
他一下转身跑开,跑到最挨近那个门的地方,努力往里张望。贴着那个铁门的竟还站着个似乎是记者的人,举着相机在拍,保安关门的时候在拉扯他,忽然闪光灯一闪,立即又响起一声枪响,显然是冲他们而来。外面的人立刻一阵惊呼,被吓到的保安手忙脚乱地一把把记者推到墙边:“你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那个记者没回答,只是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大概是打回报社,通报消息。沈烟轻等他简单说完,喊着他想问他里面怎样。可是他只顾看着里面的情形,完全没听到的样子。两个保安贴着墙,又大喊着让外面的行人散开,怕流弹伤人。
沈烟轻站在外面看,手心里全是汗,反而开始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心一下一下重重地跳着,像个弹簧一下拉到了极限,不得不无力地松弛。
一种束手无策的悲哀。
那个记者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忽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大喊:“前面正门还没关!”
他毫不迟疑,背着重重的摄影包立刻往正门冲去。像个孤胆英雄。沈烟轻望着那个四十多岁的勇敢的背影,忽然对自己将来的职业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还有,由衷的自豪。
几乎是记者冲进去的同时,几个从头到脚都套在漆黑一团里的人从旁边的五号门冲了出来,一个持枪在前,另外三个提着大布袋和纸箱在后。那些劫匪边跑边向后开枪,把东西统统放到一辆出租车上,刚上了车,警车就呼啸而来了。一个巡警鸣枪示警,一个劫匪向警察开枪。警察立即躲在旁边一辆大货车后对他们还击。
然后,是枪战。
警匪枪战片。绝对真实现场体验版。
枪声。惊叫。吵嚷。
沈烟轻甚至没有心机去看个仔细。好像劫匪开着车逃窜,好像有人被击伤了,焦点被暂时从门前带开,他立即冲进武广里。在随即而来的公安人员拉上隔离带之前。
一楼大厅空空如也一片狼藉。整个抢劫过程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很短,但对很多人而言,度日如年。
营业员们小心翼翼地从柜台下站起来,担惊受怕地左右张望。最显眼的是被砸得稀烂的黄金饰品专柜,宣传的条幅还悬空挂着,可是东西已经被洗劫一空。地上还散落着一些金饰,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在高贵的红绒上的矜持,像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可怜又无奈地颓败。几个工作人员忙着跑过去,扶起地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保安,又拉起戒严线保
护现场。
沈烟轻只扫了眼那个被扶起来的人,又确定了周围再没有伤亡者,其他什么也来不及留意,直直跑到还在运转的扶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二楼。
跟一楼的冷清萧飒有云泥之别的二楼。
武广颇大,不是所有楼下的人都能来得及冲到门边,于是所有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顾客都只能往上躲。案发时,从这层以上,仍是人潮如织沸反盈天,照样营业。刚开始的几声枪响根本无法把危险的讯号传达到位。直到有人逃上来,才有所觉。于是动也不敢动,全都缩在原地,等劫匪出门。
“走了吗?强盗走了吗?”一看到有正常人上来,每个人都问。楼梯口满满地围了一圈人。
“嗯。不过最好还是先别下去,警察在清理现场。”沈烟轻边答眼睛也没停,四处找人。
“警察来了?”有人庆幸地问,“人抓到了吗?”
“还不知道。去追了。麻烦让让,让我过去。”他低了头努力穿过人墙。人们都因为他的几句话带来了安心,又议论纷纷,轻易地让他钻了过去。
人太多了,整个二楼,几乎没有空的位置。他没办法,在人群中游弋,四处喊着:“小雨!沈雨浓!小雨——”
到处都是人声,他的声音再大也淹没在里面,显得渺小而无力。
四处乱撞,在柜台间,模特间穿梭,诺大的商场里毫无方向地摸索。甚至拉住人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外国人样子的年轻人,金发碧眼,很高穿深色的毛衣……
一无所获。
忽然就想起电器是在四楼,也许这短短几分钟里沈雨浓早上了楼,根本还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又沿着扶梯往上跑。忽然,就在三楼的扶梯口,他看到了那个人,杵在正中,见到他,一下流露出放心的释然。“哥!”
他冲过去死死抱住他,才听到自己沉重的鼻息,才发觉从开始到刚才一直在憋着口气,现在,才又能呼吸了。“呼、呼、呼”,像生命的脉搏微弱但确实地重新开始跳动。
沈雨浓从没被他这么用力地抱紧过,手臂被他勒得很疼,不过他不在乎。周围很多人也注意到他们,他不知是毫无所觉,还是毫不在乎,抱着他久久不松手。“小雨小雨,还好你在这里……还好……谢天谢地……”他喃喃地不停说,沈雨浓第一次听到他哥用这种虚软而脆弱的语调说话。听得人心里发酸。
“哥,还好你没事。我听人说下面发生抢劫,怕你回来的时候碰上了。保安又不让下去,害我心急得不得了。”
沈烟轻听着这话才放开他,往旁边一看,果然几个人里面还有个保安守着电梯。直溜溜地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们这样子看,看他望过来,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开了眼。
他看看沈雨浓,忽然笑了起来,一个宽心又安慰的笑,充满险中得生的庆幸。带着感激的笑过去对那个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保安说:“谢谢你没让他下去!谢谢!真的很谢谢!”
那个小保安本来看着他们就有点傻了,忽然被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谢,好久才反应过来,有些腼腆地回笑:“保、保护顾客的安全,是、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也不光我一个人,”说着一指旁边的人群里,“这两位老人也一直在劝你的朋友别下去。”
沈烟轻一抬眼,看到人堆里有两个外国老人也正在看他们,特别那位老先生,目光炯炯地望过来。他对他们颔首致意,他们也礼貌地点点头。没再多说,沈烟轻拉着沈雨浓转身就走。
两个人没下楼,下面一定还在封锁,警察要查证取样,寻找目击证人录口供。所以他们径直往楼上走,找了个小食亭坐下。沈烟轻一直拉着沈雨浓的手,也不说话,就是紧紧地拽着,还微微发着抖。沈雨浓忽然很想哭,想就这样好好地抱着他哥让他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