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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帝怔怔站在原地,看着缓步走进帐内的人。一身素服,头上身上脚上俱沾了尘土,显然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看那脸颊似乎清减得厉害。
“远……”昭帝低声叫着。在忧心月余后,此刻的重逢便好似梦中。
江远却对着一旁同样惊喜的人一揖,谢道,“多谢程玉兄数月来的不辞辛劳尽心尽力。江远铭感于心。”
华程玉有些激动,但瞬即重担落地哈哈大笑地抱住江远肩膀拍了拍,“王爷,你果然安然无恙地归来,好,太好了!”华相毕竟是华相,看到身旁昭帝的一脸呆傻的表情,眼神一转便又笑道,“唉呀,皇上与王爷兄弟久别,臣就不便打扰了。”
待华程玉识趣地出了帐去,一旁的昭帝才猛醒过来,冲上前将日日思念之人拉进怀中。一时说不出言语,完全失了方才冷硬的帝王气势。江远任他抱着,淡淡道,“皇上,臣一路奔走有点累了,请允臣下去休息。”
陷入失而复得的狂喜中的昭帝这才醒起其他,语无伦次懊恼地道,“是,是,你看朕都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来人,准备浴汤衣物侍候王爷入浴。”
“不用。臣想现在就下去休息,叫人随便安排个帐篷就行。”
江远的表情冷淡中夹着一种精疲力竭的惫态。昭帝呆了呆,才道,“又何必再多安排帐篷,九弟你就在此间歇下就是。”
江远恍若未闻,径直朝帐外走,昭帝只得叫人速替随王安排临时的军帐。江远进帐,余话不说,往那宫人刚铺好的床上躺下,也不顾身后跟进来的帝王,不消片刻竟和衣睡着了。
昭帝知他是累极了才会如此,见他和衣而睡想替他脱去外衣又担心吵醒他。待要离去,却是满心激荡怎样也不甘愿,左思右想间,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直直望着床上熟睡的人,看着这年年日日夜夜让自己思念的眉眼,便想拿手指去抚,却又担心吵醒睡觉的人而不甘愿地放下,只是这样呆呆地看着,满足疼惜爱恋心痛面上千般变化已然是悲喜莫名而不自知。就这样不知厌足地看着,这眉这眼这唇这鼻,便是他一生沉溺之所在,仿佛这天下间再无可看之人再无可念之事。
哭哭笑笑痴痴傻傻颠颠狂狂,左右不过一个情字,可叹下自凡夫俗子上至将相帝王,这世间可又有谁曾逃脱过。
昭帝趴在床沿一觉醒来,守着的人早已不见影踪,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戳到似地猛然起身,“来人,王爷去了哪里?”
帐外马上有当值的亲兵应道,“回皇上,奴才看见王爷似乎往浴池那边去了。”
昭帝抚了抚额头,深深吸了口气,走出帐外。
虽说御驾亲征,但毕竟行军在外,条件自然不比宫内。说是浴池,也只是单独搭建的一个大大的帐篷,中间放了个方形圆角的大木桶,四周遮以厚实的布幔,布幔内木桶四周围放着暖炉以保桶内水温。
帐内,早有两名士兵候着,见昭帝进来就要行礼,昭帝摆手让他们静声示意他们去外间等着。望着那明皇的布幔,帐内的君王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着,紧张兴奋也不足以形容他心情之万一,却怎样也不敢走近一步,更别说掀开帷帐去看一眼那恋之若狂的人的身体。贵为天下之主,没有做不到的事,没有要不到的人,可偏偏里面的这个人,是他永远也靠近不了的。
里间的水声断断续续,响彻不停,昭帝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那水一丝丝滑过里面那个人的每一寸肌肤,微一动念便觉胸闷气紧晕眩得想要窒息,好比世间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绮丽水声拨弄里帐中窥听的人魂思也仿佛要随之飘远,终于,帷幔掀开,里间的人披着一件纯白的缎袍走了出来。见着昭帝表情一愣,显然是一直以为方才外间传出声响气息的还是先前那两名卫兵。
昭帝正神情恍惚间陡见布幔掀动,思绪猛清,抬眼便对上了刚从浴池出来的一抹黑与白的色泽。水温熨烫过越发黑如点漆的眸,色泽绯红的消瘦面颊,凌乱地搭在背后胸前犹自滴着水珠的发,让人联想起一枝清露下的冷芙蓉……
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笔直地注视,昭帝的心又痛又疾地猛跳了几下。
“……九弟,我帮你擦擦头发。”昭帝抓起座旁的一根毛巾子起身替江远擦头发。却被他闪身避过。
“不用。”
昭帝这才察觉到他语声中的冷漠竟是已如此鲜明。
但他只是愣了愣便继续地说,“来,过来我帮你擦擦,你看你发上的水都把衣服浸湿……”
“皇上,”江远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从来没让我这样失望过。”
一句话便将昭帝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看到方才还对他冰冷以对的眼内瞬间注入了伤痛,心里一咯噔,“远……”
“作为一个皇上,你不怜百姓任性妄为破坏祖制违例选秀耗财耗力以至民有怨言。更不听朝臣劝阻执意亲征兴这无名之兵不顾四周诸国觊觎之危贸贸然兵临燕鹄,可知,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被江远一连声的厉言诘问,昭帝定了定神,“这并非无名之兵,我宁朝的随王身陷燕鹄生死不明,朕出兵讨伐有何不对?”
“陛下顾的应该是这天下百姓的安稳,而不是一个人的安危。”
“在朕心中,天下人的安危都比不上这个人的一根指头。”
“三哥!”江远蓦地转过头,一向淡笑的面上是罕见的激动与愤怒,“你醒醒!怎么能因我区区一人而忍心将天下万民拖进水生火热之中!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关外那些流离失所拖儿带女的臣民那些冻死饿死被乱弃在路边的尸体。为什么不去看!”
如此愤怒着失控的江远,昭帝这一辈子从未见过。他呆了一呆,豁出似地狂怒着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暖炉,在原地转着,如一头被逼至极的野兽,“好,既然话已挑明了,朕今天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在朕心里,这天下,这天下人,加起来的分量连你的一根头发都够不着!!”
“我无须皇上垂怜,只需皇上真心垂怜这天下苍生便好!”剥掉了平日微笑的面具,眼前的只是一个痛心的男人,和千千万万世间凡人一样,抛开伪装抛开顾忌,完全顺从自己的心意对着自己的帝王对着自己的兄长不顾一切的愤怒着。
“这江山这臣民这皇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这见鬼的皇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得……”昭帝喃喃自语,忽而愤恨地对空挥拳,对着江远大吼,“我想要的,这辈子,从来都只有你,都只有你!!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对天下人都那么仁慈,为何要独独对我如此残忍!二哥为你惨死,难道你也要让我哪一天为你五脏俱焚而死吗!啊?你说啊!!”
江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脸上却出现了惨白的色泽。昭帝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一阵心慌。“远……”
江远缓缓转过身去拿过外袍披上,一言不发地走过昭帝身边,黑黑的长发流瀑般披散在背后,不断滴下的水珠犹如珠泪湿透了衣襟。昭帝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
“远,你别气我。我可以做个明君,我可以珍惜这江山善待这万民,只求你别对我如此冷漠残忍。”
江远停下脚步,仰起头深深地叹息无力地问,“那你要我如何待你?”
“别离开我!”昭帝贴在他的背上,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气息。“只要你不离开我。”
江远静静地站着,只是站着,仿佛无力再愤怒无力再移步。就只是毫无声息的站着。昭帝伏在他背上,轻轻摩擦他湿润的发,“你的头发还是湿的,我帮你擦干。”
江远不再拒绝,昭帝拿着长长的毛巾一缕缕拈起他的湿发小心地擦拭,专注而无比满足,仿佛此际他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你小时沐浴过后都是我帮你打理的,那时你总是很乖的靠在我胸前等我帮你擦干头发。”
江远垂首站着,低放的眼眸在昭帝说话之际偶尔地眨动,仿佛是限进了遥远的梦中,终于,那张秀美无伦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与宁静。
昭帝面上满是幸福的笑意。他原本就不贪婪,最大的贪望也只是想就如此般守在这个人的身边。
“你看,里面的领口都湿透了,我帮你擦擦。”昭帝笑着将他颈后那湿透的内衫领口卷起,正要伸进去擦拭的手却几乎在同时僵在了半空。
后脖露出的肌肤上,青青紫紫的一片一片的,痕迹虽已不复当初鲜然,但在江远比寻常男子要略微白皙的肌肤上依旧是触目惊心。昭帝僵直着眼神,猛将手中衣衫拉至后腰,手便再也不动了,脸上流露出惊恐而不信的神情。
江远转过身来,欲待责备却在见到昭帝面上的表情时猛醒起了什么,尴尬、黯然,更多的,还是不安,任他冷静自持此刻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过了少许,昭帝一直僵在空中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眼神呆滞地下意识地摇头,喉间咕咕作响,却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
“三哥……”
“谁……这是什么?”
……
“三哥,臣弟早已成年,身体上偶有需要找个女子也属常理。”
“是女人?”昭帝短促地问道。
“是。”
“咯——”昭帝蓦地发出一声怪笑。
作为帝王,阅尽后宫粉黛,心中再清楚不过如此粗暴而有力的痕迹决不是任何一个女子能留下的。可是,是谁,又是谁,觊觎了他看护了一辈子的珍宝!
“是谁?是谁!!”昭帝促促断笑,犹如厉鬼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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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垂着眼,低下的手也未有任何变化甚至移动。
但是,他悄然无声地紧张着。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这样的表情他无法再用微笑或者漠然掩饰。如若不是长途跋涉难掩重伤初愈的虚弱,如若不是贪恋久违的温情一时陷入迷惑,他并不希望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落入此刻这个用呆滞的眼神瞪着自己的男人眼中。不因他是他的君王,只因他是他的三哥。是那个从小就不顾一切保护他的不顾一切疼爱他的人。他不想伤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可他终究还是伤了他,用一种对他来说最为残忍的方式。
昭帝的厉笑渐渐无声,盯着江远的表情竟慢慢回复正常。不再愤怒甚至也看不到悲伤。只是那双眼,越发的空洞无神。
江远没有抬头,静静地等着,只有等着。
一阵让人窒息的悄然过后,空气中响起了昭帝全然冷静的语调。“什么样的女人?”
江远深吸了口气,静静地回答,“是在外偶遇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