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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早不是舞姬的普通容颜。
“冰块秋放你过去,该是有实力,那个爱刁难人的你也过了,嗯……我该怎么考你呢?”
越彩采翘着手指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无论做什么,只要让我高兴了,就放你过去,如何?”
伏青主认出她时,就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此刻又百分之百的肯定了这种感觉……
沉默一会,道:“越姑娘美如天仙,绚丽之极,实在令人动心。”
“你是说这句话的第一千零一个男人。”
“姑娘智计超凡,卧身边在下尤不知,实在令人佩服。”
“你哪有佩服我,你在偷偷的骂我。”
“姑娘武艺惊人,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仰止。”
“这点你不说,我也知道啦。”
如此再三。
………………………………
伏青主轻咳两声,叹道:“越姑娘,你好难伺候……”
越彩采转了眼珠,吃吃的笑了,忽然纤腰一款,下了罗汉床:“既然如此……我便让这一回,只要一亲公子芳泽——如何?”
伏青主的表情很复杂。
如果她是说“只愿被公子一亲芳泽”大概他已经走在出门的路上了,但越彩采的话,令他感到不是在那啥那啥别人,而是被别人那啥那啥。这一点,足以令他忽然的,就很正人君子起来。
纤腰贴上身子来,灵活一转,又到了背后。柔软的手搂上颈项,含着捉弄。
轻叹一声退开,真信了她的话,不是十九式天魔舞伺候,就是自己小看了自己。
“姑娘觉得姬阁主如何?”
他忽然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伏青主淡淡笑了,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佩服而已。”
“姬阁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世的却不止是这一点……在下以为,世上难得之事,莫过于通情达理。”
“有时候,自己不懂自己,别人也不懂自己,事情发生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恰巧遇到了,既不对你苛刻,也不对你放纵,只是顺其自然的,按情理走下去,久了,自己便懂了,随后学会了他的通情达理。”
一个在青楼中出生的女孩子,本已够不幸。更不幸的是母亲擅箫艺,被大户人家强行买去。没有娘的日子难过,欺凌毒打不留痕迹。当时的她,还是懵懵懂懂,每天哭着想要温柔的娘回来,但却永远没预料到后来。
回来的人,是比抛弃更悲惨,老的妓女没有活路,她的母亲变的暴烈,比别人更用力的打她,用力的搜刮着能弄到的任何一个铜钱。岂料十二岁那年,那户当年买去母亲的人家,看上了她。苦苦哀求,带上了母亲,入府第二天,便被带到了床上,她这时已经懂事,只得委曲求全。正在这时,母亲冲进房来,要杀了她。
疯狂的嫉妒。
最后的结果,母亲与那个男人双双死在床头,她不愿叫他父亲。然后她逃跑了,居然跑的很成功。随后撞上怀天阁舞部,碰巧收成手下。她很刻苦的学,很刻苦的练,手上起的茧全部要用药水泡掉,那种感觉撕心裂肺的痛。
但最不能解除的,是心中深刻的怨毒,人懂的越少,就越容易怨毒,并且怨的莫名其妙。所幸她呆的青楼,是青楼中的书香门第,她有懂的多的潜力。
再后来,姬任好出现了。 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可以用一段话来表现。
怀天阁主慵懒靠着,轻啜一口茶,道:“彩采,你还记得过去的事么?”
绚丽无比的舞部掌主捧着茶,歪着头想了想,平和的微笑道:“记得,那实在是太疯狂了。”
一圈烛光之下,环佩琳琅的少女负了手,淡淡道:“哦,那又怎样?”
伏青主淡笑道:“不怎样,只是……”
竹萧滑出袖中,啪的握断,两截滚在地上,敲出断绝的声音。“无为守贫贱,轗轲常苦辛。过去的都已过去,只是替姑娘高兴,已经习得阁主气度了。”
房中一时无声,越彩采抬目,唇角儿忽然勾了。
“你演这一场戏,不毁自己的扇子,拿九霄的箫给折了,你看吧,他若一知道,立刻来寻你晦气的。”
“……这个,还劳烦姑娘大人有大量……”
越彩采五彩绸带一挥,侧门悄然而开:“出去罢,我是大人,却不一定有大量……”
身后银铃般的笑声渐渐消失,阳光蓦然射来,他几乎张不开眼睛。过了片刻,才渐见若颦立在一边,探视他一眼,道:“恭喜公子,请随我来。”
暖风轻吹,舒适盎然。
“咦……谁胜谁负?”
“平局。”
放下一颗白棋,薄茧的手指收回了。
对座的美人含笑:“平局也好,不伤感情啊,好友可觉得?”
瑄分尘抬手:“这嘛——你该问他才是。”
长廊上,黄衫少女姗姗而来,青衣人随到面前,极正式的行了一礼。
“伏青主见过姬阁主,瑄隐者。”
“啊!”
言笑晏晏的韶破雪面色骤变,猛的躲到了瑄分尘背后。姬任好微笑,手轻摊:“公子请坐。”
“姬阁主之手段,在下服了。”
他好似没看见韶破雪,也不坐,而是长叹了一声。
“嗯,怎么如此说,莫非是我待客不够周到么?”
清风般的容颜抽了抽,道:“已经够周到,周到的在下不想领教第二遍了……”
他头发乱了,衣袖也破了,力气也耗的差不多了,比起悠哉悠哉喝茶下棋的两人,实在很狼狈。
姬任好大笑,道:“公子身为一派之主,实在太谦虚……”
“身为青竹一派之主,实在太谦虚啊。”
伏青主听到前一句,还没有多大反应,听到后一句,却愣然了,道:“青竹?”
“在下虽然顶父辈名头,继承了西风派,但……青竹是什么?”
姬任好睫毛一动。
他神色怔然,却不像说谎,唯一能证明他与青竹有联系的,是有个师妹叫韶破雪,而称韶破雪为小姐的人之中,有一个少年,拥有青竹的铜牌。
不过……那少年并未露脸,他也只听到两个字。其中有什么曲折,也未可知。
“大概我记混了,公子请坐,还未用茶呢。”
握壶倾茶,便有淡香一缕。修长的手指握起杯来,递到面前,微笑道:“不给姬某面子么?”
大约是被眩到了。
伏青主如是想。
他以为越彩采已经很绚丽,但面前这个男人,言笑间带着威仪,而眉梢眼角,却又有那么无法言说的风情。与他比起来,前面的美人,好似都不算什么了。
下意识接过,指与指相碰,忽然一烫,才惊觉茶水倾出来。手忙脚乱一捞,挽回一半,另一半都喂了衣袖。
瑄分尘抬了抬眼,又垂了下去。
伏青主无以名状的窘,也忘了怀天阁主在茶中下药那极大的可能性,直接半杯一口干了。随即对韶破雪道:“过来。”
眼圈儿一红:“不要。”
伏青主淡淡道:“你又不听话了?”
她呐呐一会,忽然搂住隐者的臂,道:“瑄哥哥去,我就也去!”
他瞳孔一缩,落到瑄分尘身上,竟隐隐有一丝憎恨。少女忽然松了手,半晌缓缓的道:“你总是不让我出来玩……”
伏青主扇遮了半面,眸子在阴影下:“你都疯玩成啥样儿了?先回去罢,过段时间,再让你出来。”
韶破雪乖乖来到他身边,随即手被握住了。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白衣隐者悠悠的开口。
“抬眸一笑百媚生,六部粉黛无颜色……”
姬任好面不改色:“分尘果真如此觉得?”
“若不觉得,又怎么出口呢?”
“哦……”
怀天阁主意味深长的拖了长长一声,还没说下文,若颦从长廊上回转,道:“阁主,伏公子已出去了。”
“他怎么出去的?”
若颦抿嘴,道:“跳墙。”
“任好你……”
“我可没有什么飞花玉露的——只是一点小东西,催他快找某个地方而已。”
瑄分尘忍住笑意,忽然若蕊匆匆而来:“阁主!”
“武林盟主中毒,昏迷不醒!”
就在正午,老人倒下,所幸其毒分量极小,勉强维住性命。姬任好首当其冲成为第一嫌疑犯,怀疑他要篡位的谣言流传了没有五年也有四年,中毒的时间,又正好是他搬出桃柳山庄第二天。毒,是牵雨飞花。
他目一抬:“立即将左承之找来!”
若颦早已出去,这时回来,脸色也变了。
“左承之死在自己房里,死因是——”
“牵雨飞花。”
坐在大厅里,望着一圈坐定的各帮派首脑,姬任好明白,一个极大的麻烦上门了,一片名曰黑锅的乌云罩顶了。
“此事绝非姬某所为。”
一锦衣老人抱了抱拳:“老朽也思虑,姬阁主光明磊落,不是暗下杀手之人,只是……”
“那只九龙杯,阁主几天前亲手所送,盟主以杯饮酒,便毒发倒地,这可有解释?”
还有这一层,罪名坐实了。
姬任好淡淡道:“毒可在杯上?”
另一黄衣男子道:“姬阁主果然明察。”
语气中讥讽暗然。
“此杯送出,已有六七日,焉知不是他人动手脚?”
黄衣男子冷冷道:“盟主之房,谁可轻进?阁主若不信,倒有个小书童可以作证。”说着,招手唤人进来。
一个怯怯的蓝衫少年挪进了门,谁也不敢看,结结巴巴把话又说了一遍。
“盟主得到九龙杯后,十分喜爱……锁在内室的柜子里,不,不许我们乱动,今天兴致极好,就拿了出来,在院子里摆菜摆酒,想要一酌,只是才喝一口,就……”
少年眼眶红了,又道:“近来很少有人拜访,只姬阁主与盟主彻谈……我只知道这些,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左边是人证,右边捧着碎杯——是物证。姬任好眉间忽有冷意,道:“你们认定我是凶手了?”
锦衣老人轻咳两声:“不敢,其中或有误会……牵雨飞花是左承之的东西,我们验出毒,也第一个去找他,可惜就在一柱香前,他死在屋子里。”
这是一个阴谋。
这个阴谋从武林大会,从雪参青竹开始,便悄无声息的接近。
“不是他。”
随着淡然话语,白衣人影走进厅来。
“这次从怀天阁起,我便一直与他在一起,若有端倪,相信瑄某不会毫无所觉。”
黄衣男子哂然,道:“隐者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同行共处一个月,莫非也同床共枕一个月?”
瑄分尘一怔,脸上微热,难得有了恼意:“咦,原来阁下携友出游,都是同床共枕,真是好亲密的友,不过这等私话,就不要让群雄知道了罢。”
黄衣人大怒,正要回嘴,一名红衣夫人轻敲桌面:“瑄隐者为人处世,众人皆知,我是信的过的,只是公理私情,往往难以兼顾,隐者与阁主乃莫逆之交,只好插几句话儿,还望谅解……”
瑄分尘还礼,平和道:“夫人所虑,我自明白。”
他抬眼,看了那人,道:“我相信姬任好,不作此宵小之事。”
指尖微动,怀天阁主忽然微笑,又回复了波澜不惊:“既然如此,不论各位如何想法,我会给出一个解释。”
“三个月时间,查出真正的凶手,还我一个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
某草亲?是春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