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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别把身体累坏了。”静信客套似的回答。大川身边的和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最近大家好像经常办丧事似的,真不知道村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静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和子的问题。村民已经察觉不对劲。而且开始正视问题的存在。总有一天,村民的疑惑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成灾,静信无法想像到时整个村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和子歪着头思考,似乎不知道静信心中的焦虑。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对了,前阵子邮局突然关门了呢。”
“嗯。”静信点点头。光男曾经提起过这件事,他说经营邮局的大泽一家人好像搬走了。
“这件事也有些古怪。”
和子话声方歇,大川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有完没完啊?”
“真的很奇怪嘛。如果当时你也在现场的话,一定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死人的脸孔。”
静信愣了一下。
“死人的脸孔?”
大川苦着一张脸回答静信的疑问。
“我老婆说邮局的大泽先生早就已经死了。这家伙前几天跑去邮局探病的时候,看到大泽先生躺在榻榻米上,回来之后就一直说大泽先生的表情是死人的脸孔。拜托你用脑袋想想好不好,天底下哪有这种怪事?”
最后那句话是对和子说的。和子似乎十分不服气,恨恨的瞪着大川。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种可能性嘛。而且当天晚上他们就搬走了,还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呢,难道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对不起,你刚刚说三更半夜?”
“对啊。”和子点点头。“我听说大泽先生生病了,所以才特地跑去探病。或许是我多疑了,大泽先生其实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脸色不好看而已。可是哪有人会挑家人生病的时候搬家?而且还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如果真要搬家的话,大泽太太就应该在我去探病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才对,不过当时她可是只字未提,而且家里还是跟往常一样,根本没有打包装箱的痕迹。”
“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大川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却换来和子怨怼的眼神。
“真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了……”
将父母亲送出家门之后,清水宽子顿时松了口气。娘家的父母为了外孙女的法事,特地大老远的跑到家里帮忙,而且一住就是三天。宽子知道父母是想要安慰痛失爱女的自己,然而自从女儿过世之后,宽子就觉得自己的体力大不如前,不但没有余力招呼父母,也没有那种精神应付别人的安慰。
放下重担的宽子关上玄关的大门。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家里。日光灯发出冷冷的白光,入夜的村子笼罩在慑人的宁静之下,只听得到忽远忽近的虫鸣带来早秋的气息。
小惠死了,在这个家留下一个无法填补的破洞。父母亲在家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如今两人已经回去了,这才切身的感受到无法填补的破洞所带来的空虚以及失落。自从小惠死了之后,公公德郎和丈夫就像两具行尸走肉一般,宽子觉得自己好像是住在这问屋子里唯一的人,只有一开就是一整天的电视机让她感受到一丝的人气。这种空虚的感觉才符合现在的心境。宽子一直觉得父母的关怀与家中的气氛格格不入,直到两人回去之后,才发现这个家真是寂寞得可怕。
宽子叹了口气,朝着客厅走去,公公和丈夫两人正无言的盯着电视画面。即使加入他们的行列。宽子也不觉得客厅的气氛会变得比较热闹。
宽子坐在餐桌椅上看着电视,一句话也没说。背对着她的公公和丈夫也保持沉默,没有人愿意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子将帐簿摊在餐桌上,开始记录这次的法事所支付的费用。其实她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做。可是不找点事情来做做的话,又会觉得很难耐。宽子勉强自己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想办法渡过这个漫长的夜晚,然而这种逆来顺受的日子似乎没有结束的一天。
德郎默默的站了起来走出客厅。宽子和清水看着他走了出去,却没问他要去哪里。少了德郎的客厅显得更加空虚。耐不住的宽子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你刚刚跟副住持说些什么?”
“嗯?”
“法事结束之后,你们不是稍微聊了一下吗?”
“哦。”清水恍然大悟,他想起当时静信问了许多问题,包括小惠失踪之前是否有什么异样、七月中旬到八月之间去过哪些地方、是否到过山入、认不认识一个姓后藤田的男子等等。
清水低声回答之后。宽子又陷入沉默,两人的对话也到此结束。清水一方面感到这份沉默让自己坐立难安,另一方面开始思索自己刚刚回答的问题,以及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小惠应该不会跑到山入才对,她也不认识叫做后藤田秀司的男子。不过清水并没有确实的证据。那个姓后藤田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老实说清水并不清楚,也没跟其他人打听过,不过他知道自己心里早就有数了。小惠已经死了,她的房间里还问得到淡淡的香水味。
至今依然留在鼻腔里的香味,让清水感到十分痛苦。那不是芳香剂的味道,绝对是香水没错。宽子平常没有擦香水的习惯。清水在脑海中将盂兰盆节前后来家里见过小惠的访客名单做个整理,除了尾崎医院的敏夫之外,就只有住在附近的田中薰而已。小薰应该也没有擦香水的习惯。看来那罐香水应该是小惠的错不了。
小惠失踪的那天晚上,当宽子心急如焚的大叫小惠还没回来的时候,清水还记得左邻右舍是怎么说的。“小惠已经到了爱打扮的年纪了。”当时清水虽然嗤之以鼻,认为小惠还是个孩子罢了,如今弥漫在房间里的香水味却让他赫然发现小惠已经到了愿意为别人打扮的年纪。昏倒在山里的小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事的邻居嘴上虽然不说,心中的答案却只有一个,就连清水也不由得开始怀疑了起来。虽然敏夫表示没有那方面的疑虑,然而清水怀疑自己是否应该相信在自己的面前拍胸脯保证小惠只是单纯贫血的医生所做出的判断。
小惠到底碰到了什么事?她又是为了谁开始擦香水?乖巧的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女人”的?失去小惠的清水突然觉得女儿变得十分陌生。
“……问这些问题真奇怪。”
在一瞬间,清水无法理解宽子的这句话是针对什么事情,抑或针对谁而说的。一脸茫然的他转过头去,发现宽子正看着自己。
“……嗯……或许吧。”
“那个姓后藤田的人是谁?”
“我哪知道。”
“他跟我们家的小惠有什么关系?”
“……关系?”
“感觉真不舒服。”
宽子没有回答清水的问题,直接说出内心的感受。
“怎么说?”
“最近村子好像中邪似的,接二连三的出事。”
“会吗?”
“怎么不会?大冢木料厂的儿子才刚过世没多久,前阵子中野家也才办过丧事。”
“嗯。”
“之前山入一连死了三个人……今年好像一直在死人似的,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想太多了吧?”
清水虽然否定宽子的疑虑,说话的口气却显得十分不自然。其实清水本身也觉得今年不太对劲,走到哪里都会看到有人在办丧事,令他觉得村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每当他说出心中的怀疑,同事们总会觉得他想太多了。同样住在下外场的前田甚至还说痛失爱女的他变得有些神经过敏。同事们的反应让清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多心了。
“安森老太太听说搬去跟儿子住了,外场的人口似乎变得愈来愈少。”
清水没有回答,心里有种被大家抛弃在这里的感觉。
“听说农会的奈良先生也提前退休了。”
“奈良先生?他不是还很年轻吗?”
“听说健康状况不太好,所以打算提早退休。”
“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说的倒轻松。他说退就退,我们可得分担他留下来的工作呢。再加上有个职员一直旷职没来上班,大家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谁啊?”
清水说出一个从外地通勤的女性职员的名字。这个女性职员已经做了好几年了,宽子也跟她有数面之缘。
“她怎么会无故旷职?”
清水皱起眉头。
“你可别说出去,听说她好像跟别人私奔了。”
“什么?”宽子提高音量。
“老公跟小孩呢?”
清水摇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宽子在惊讶之余,内心深处也感到一丝艳羡。这种羡慕感虽然不甚强烈,却的确存在于宽子的心中。
——如果能抛下现在的种种逃向未来的话,不知道该有多好。
快被沉默压垮的房子、开了一个大洞的家。失去爱女的自己,以及——
(……这个被诅咒的村子。)
敏夫接到住在水口的大川茂过世的消息,依然是在一大清早的时候。九月十九日星期一。接到电话的敏夫立刻驱车前往。赶到的时候阿茂已经死亡了。大川茂今年三十四岁。比敏夫还要大上一届。
阿茂从三天前就一直卧病在床,今天凌晨的时候孤独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时没有人在床边照顾他。等到家人早上起来一看,才发现阿茂早已气绝多时。
“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母亲抱着阿茂的遗体痛哭失声。一旁的敏夫不由得火气上升。当初身体不太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他到医院就诊?为什么不带他来看病?
其实敏夫心里也很清楚为什么,因为中间夹着一个周末。即使再怎么不注意身体健康。阿茂的双亲也不是不关心儿子的父母,再说一开始的病情也没有特别严重,实在是没有叫医生在周末假日还要特地跑来出诊的必要。不过做父母的总是会担心孩子的身体健康。所以他们才打算星期一一大早就要带阿茂到医院求诊。想不到却已经太迟了。传染病没有时间的观念,即使在放假的时候也不会休息。
敏夫明白放假日的时候,医院也应该继续看诊才对,然而村子里的人都跟敏夫有相当程度的交情,他们不忍心剥夺敏夫难得的休假,也觉得这么做十分对不起他。敏夫明白这是村民对他的好意,但对于罹患这种疾病的人来说,短短的两天假期却会成为致命的四十八小时。
不过让敏夫感到困扰的并不只有患者的问题,每次接获通知前往相验遗体而且还是不能解剖的遗体,不但无法观察病情的发展,就连确定病因都十分困难。为了开立死亡证明书,敏夫只好硬着头皮询问阿茂的病历、父母的病史、以及最近的动向,不过像最近与哪些人见过面、去过哪些地方、可能经由什么途径遭到感染的这些问题,就只有本人才能回答了。如果可以的话,敏夫真的很想好好的问一问阿茂,当然是在他的意识还清醒的时候。
这阵子的讣闻突然减少许多,就像被打上了休止符一样,如今阿茂的死成为下一段乐章的开端。敏夫推断经过一阵子的销声匿迹之后,紧接着一定会是另一波的高峰,而且这波高峰的来势绝对会比上一波更加凶悍。
敏夫觉得在放假日的时候照常看诊真的有其必要性,可是这么一来。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就必须在假日的时候前来加班了。有些人员平常的工作就已经够忙碌了。敏夫实在不忍心做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可是又不能为了六日两天的看诊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