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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去屠城了,这都过去二十万年,面对一个将醒未醒、力量残缺之人,他还战战兢兢的。
夙冰有些怒其不争,但转念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对面那个可是她师傅。
但看他一直畏首畏尾,丝毫没有先前以一对三的笃定自信,又忍不住摇头。
夙冰曾经以为,这世上唯有力量才是最永恒的,直到今天才明白,世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劫,无法战胜的永远不是一个强大的对手,而是自己的恐惧心。若是邪阙能够战胜这股根深蒂固的恐惧之心,根本不必吸收谁的力量,凭他自己的积累,自能突破瓶颈,进阶大乘。
其实她自己不也一样?
从来活在师傅的庇护之下,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总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手到擒来。夺舍重生之后,她谨小慎微,处处忍让,以为自己如今能力不济,无人庇护,保命才是最要紧的,等拥有力量之后,再扬眉吐气不迟。
原来她错了!
一切的一切,皆因为她心性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定,离了师傅的守护范围,她就是一个亦惊亦恐的废物!和那些依傍男修的女修有何区别?!她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强大的个体,一心想要寻求庇护,曾经是师傅的力量,现在是她自己的力量!
一心修炼得到的力量,难道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懦弱而存在?!
夙冰闭了闭目,觉得齿寒。
邪阙真身一现,合虚期的修为自然引来天劫,一道道天雷迎头劈下,若不是之前同夙冰双修,妖气中融了不少辟雷精火,又有辟雷珠在手,一准被雷劈成重伤。
秦清止这具身体只有化神,哪怕修为已经突破了大乘期,天劫依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但同邪阙这么不依不挠的纠缠下去,还是有不少天雷落在他身上。
原本看热闹的全都看不下去了。
邪皇早将身体铸成法宝,并不怎么惧怕天雷,但他还是稳稳躲在自己的黑莲之内。两圣和鬼巫殊则联手筑起一层防雷罩,脸上皆有些惶惶之色,尤其是佛圣,他觉得自己若被雷给劈死了,那才真是最冤枉的。
整个岛屿都被阵法封死,邪阙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是作茧自缚,一道道天雷劈下来,灵石石板早被掀了个干干净净,岛屿开始向下沉,一尺,两尺,一丈,两丈……
龙吟海啸,海水已经淹没至夙冰的脖颈,她依然没有飞起来的打算。
而是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位大乘期修士。
师傅比他们强大的地方,就是师傅无所畏惧。
小时候她不爱喊师傅,只喊他白夜,还笑他白夜这名字好生奇怪,白天也是黑夜,那岂不是瞎子师傅?师傅便将她抱在腿上,笑道瞎子才最好不过,因为看不到这大千世界,才自成一个小世界,无人可犯。
他的心性和意志,无懈可击。
所以他不怕心魔,而是心魔惧怕他。
夙冰在无极宗卑躬屈膝那十几年,一直以来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希冀一睁开眼睛,她又身在上古时代,亦或是秦清止哪一天突然想起了一切,像从前一样对她宠爱有加。
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好似从梦中真正的苏醒过来。
于是她凌空而起,迎着道道惊雷,震声喊道:“师傅!”
秦清止没有回头:“有话等等说。”
“太师傅告诫您的话,难道您全都忘记了?”
“太师傅?”秦清止手中的魔气微微一滞。
夙冰稳了稳声音,学着一宗大长老语气说道:“清止,为师不求你光耀宗门,更不求你有所作为,唯愿你此生清心寡欲,行止端正,凡事问心无愧……”
“清止……”
秦清止偏了偏头,这话他的确是听过,但是在哪里听过?鬼巫殊他们全都被雷劈成重伤,真不想秦清止这么玉石俱焚的打下去,也跟着有气无力地道:“熙和圣君若是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个魔,肯定得从仙界气回来!”
“熙和圣君?”
秦清止喃喃念着,陡然一道天雷劈在头顶,他浑身一颤,这一世的记忆陡然窜上心头,犹如当头一棒,打的他惊惶失措!夙冰看的有些不忍,她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想起所有的事来,一定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我是秦清止,不对,我是萧白夜!”
“不对,我是秦清止!”
“我到底是谁?”
眸子里浑浊一片,秦清止整个人处于半疯半癫的状态,毫无征兆的就飞走了!
而且这外面阵法重重,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飞出去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阵法就被他给破掉!整座岛还在继续下陷,海水一点点淹没了殿顶,将这里的繁华亦或是悲怆,全都掩盖的一丝不剩。
天雷还在继续,因为受了重伤,一时间人都跑了。
儒圣离开之时,特意留意了一下夙冰,所有人都被天雷劈的不成人样,只有这金丹期的女修士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天雷仿佛长了眼睛,处处躲着她走。加上之前邪阙他们的态度,儒圣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他冲着夙冰勾了勾唇角,再度拿出自己的竹简,一面飞离,一面挥动灵器,在竹简上又添了几笔。
邪阙总归是被雷给劈习惯了,也没着急去躲,只是怔怔看着秦清止离开的方向。
邪阙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人也会有这一天。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比他身为神尊的师傅,更像一尊难以撼动的神。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师傅也一样,哪怕他老人家曾经百毒不侵,轮回一遭,也成血肉之躯了。”夙冰反手撑起一层防护罩,飞去邪阙身边,替他撑住天雷,淡淡一笑,“所以没什么可怕的,不是么?”
“你在嘲讽我?”邪阙话说的很大声,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心有畏惧没什么丢人的。”夙冰加重手中防护罩的力度,抬眸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正是因为畏惧天道,畏惧生老病死,畏惧一而再再而三的轮回,咱们才会修炼,而修炼的目的,不就是战胜畏惧?同时因为战胜而了解,因为了解而更加畏惧……”
邪阙微微一愣,这才看向夙冰:“你似乎感悟良多。”
夙冰笑了:“一点点而已。”
“你不去追?”邪阙指了指秦清止消失的地方。
“我追不上。”夙冰顺着那方向望了一眼,略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师傅他会回无极宗的,我等等也会回去,但这一关,必须要他自己闯过去。”
邪阙想了想,说道:“你师傅说的事情,我没做过。”
夙冰嗯了一声:“等他平稳一些,我会找个时机问上一问,如果只是误会的话,总会有解决的法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不过这段日子你要委屈一下,别被他找到了。”
邪阙脸上白了一片:“你真以为我怕他,我只是……”
“其实你一点也不比我师傅差。”
一声惊雷劈下来,夙冰打断他的话,笃定道,“你脾气虽然差了些,但你热血、执着、敢于牺牲,越是同你相处,越是能看到你的优点,这些我师傅身上都没有,所以无需妄自菲薄。”
邪阙愣住了:“你……”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心怯萧白夜,就是觉得一旦此人出现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就像当年他跟在夙冰身边那么多年,只因为萧白夜一句“此兽暴戾,不服管教”,夙冰就能眼都不眨的要了他的命。
虽然那只是具假身,但在他心里却是一道极重的烙印。
“你不要再去想那些歪门邪道了,专心闭关去冲击大乘境界吧,邪皇有黑莲,你也有辟雷珠,放手一搏,胜负谁又知道?至于师傅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夙冰弯了弯眉眼,推了他一把,“或许今天这场变故,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作弊的害处。”
“下手这么狠。”邪阙重伤在身一直强撑着,这会儿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哎呦一声,“谋杀亲夫啊!”
夙冰笑了笑,没搭理他。
天际的黑云渐渐散去,眼前的世界终于渐渐明朗起来,邪阙带着辟雷珠就走了。飞的老远,他回过头,夙冰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离开,忽然间他心头如这朝阳一般,升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他想,他已经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得要领,无法突破大乘境。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失败。
等邪阙走了之后,夙冰一直没有动作,她已经摸到了金丹后期的门槛,只是现在没有时间闭关。稳住了灵气,她开始忖度自家师傅的心思,如果换了是自己,最先会去哪里?
很快的,她想到了陇西魔域。
夙冰前脚才要赶过去,又想起灵兽袋里的太乙灵鼠来。
先去和夙曦他们汇合吧。
☆、116方寸乾坤(一)
夙冰从东陵书院飞出后;找了很久才在一个岛上找到他们,打开储物袋将太乙灵鼠拿出来,两人头对头研究许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可悟抱着那本无字书,又看看夙冰手里的老鼠,无奈极了:“这就是命啊!”
“总会有办法的。”
夙冰以灵力探了探;皱起眉,神器这类东西她根本不懂;刚才应该问一问邪阙才对,眼下再想找他可就难了;思忖片刻,提议道,“不如先去寻我师傅吧;他老人家学识渊博,没准儿会有办法。”
眼下再没有更好的选择,可悟只能表示赞同。
夙冰来时搭乘的是九麟岛特制之船,如今想回去真就难了,路途遥远不说,飞行高度的选择十分重要,飞高了会被气流卷走,飞低了会被海啸吞噬。夙冰自己御风,让风声兽驮着可悟和夙曦,一路向西飞了将近一年,不论神识探出多远,始终一片汪洋大海。
停下歇一歇,才补充完灵力,就遇到了一只六阶乌贼海兽拦路。
几乎是习惯成自然,血牙不召自现,环绕在身边,夙冰展袖落迎上去,同它缠斗一番。这种海兽虽然修为不高,但打起来很伤神,一旦落败它们就会钻入水中去,时不时搞个突袭。
夙冰手里没有水系灵兽,自己也不精通水系的法术,确实吃亏。
这只海兽见状不妙,果然就入了水。
夙冰先前还会下水去斩草除根,几次之后发现灵力消耗太大,也就不管了,直接道:“咱们快走。”
飞了没多久,感觉水下似乎有一波妖气。夙冰放出神识一觑,那只妖兽居然喊了一堆同类出来,为首一只已经有八阶,相当于人类元婴后期修为,窜出水面的时候,直接化成人形。
夙冰的嘴角很难忍住不抽搐。
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化形,或许真身是乌贼的关系,脸上一道道的全是黑印,光秃秃的头皮,还呈现葫芦状,足足有八条手臂,手掌宽大,但手指却如婴儿般软趴趴的。
风声兽看着他的手,心道一条油炸,一条清蒸,一条……
夙曦当场就要吐:“好丑!”
可悟摸摸他的脑袋,一本正经地道:“善哉,嘲笑人是不对的。妖修么,谁不想像你父亲或干爹一样英俊美貌,但自然灾害,总是难以预料。”
那乌贼精恼了,射出一道黑液就向他们攻去!
夙冰驱使着血牙,“呯”的一声将黑液兜住,再甩回球:“前辈,有话好好说。”
乌贼精听了手下来报,说海域上来了一只女修罗,原本并不在意,以为一个金丹中期的女修士再厉害能怎么着?这回见她一出手,果有几分能耐,便多看了几眼:“臭丫头,乖乖束手就擒,本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