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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冰颤巍巍的磕了个头,极力稳住气息:“秦叔叔。”
“三十年不见,贤侄又俊俏了不少。”
秦清止手里的黑子迟迟不曾落下,神识自然而然的绕在夙冰身上。夙冰身子一缩,忽又想起鸣鸾堂堂一大乘期神鸟正在识海内保驾护航,便中气十足的挺直脊背,冲着秦清止微微一笑,“秦叔叔的风采,亦是与日俱增。”
秦清止莞尔一笑,落下一子,收回神识,说道:“靳兄,长途跋涉,在下有些累了。”
两人虽然交情匪浅,但秦清止的修为毕竟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来,靳知书慌忙起身,拱手道:“愚兄这便送你前去厢房休息……”
“不必,我自己去即可。”
秦清止亦起身还了礼,两人客套了两句,靳知书便不再坚持。夙冰始终跪在门槛前,身体紧紧绷住,动也不敢动一下。秦清止走过她身畔时,稍稍停顿了下,两弯远山眉微微蹙了蹙,脸上现出一丝疑惑,吓的夙冰手心直冒冷汗,直到他走远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可惜一口气还没舒完,靳知书就一脸死了爹的模样,怒道:“还不滚进来!”
夙冰急忙站起身,进门且将房门关上,极上道的立在一侧听候发落。
靳知书一拂袖,棋盘上的灵珠登时滚落一地,山羊胡子几乎翘上了天,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耀儿啊耀儿,我自知对不住你母亲,但你说从小到大,我这做父亲的究竟哪里亏待了你!你要什么有什么,何曾以戒律束缚过你,哪怕此次你说看上旁人道侣,我也没有苛责于你!反还命你叔叔助你一臂之力!只因你在信中一再保证,那女修如你母亲一般温婉柔顺!如今我瞧了,确实长的和你母亲有几分相像,但那性子……那性子……”
老人家说不下去了,抚着胸口喝了口茶,又差点噎死。
听他又东拉西扯一大堆,夙冰总算听出点儿门道。
原来这靳家喜欢少妇爱抢人老婆的习惯竟是祖传的,靳耀的母亲就是靳知书抢来的。但靳知书肯定不会同意靳耀抢来的女人做儿媳妇,能偷偷给她个妾室身份已算不错。可惜邪阙兴许是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又兴许是气急败坏,每天一有机会就向守他的几名筑基修士哭诉,编了一段他和靳耀之间干柴烈火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出来,说什么日日被夫君毒打,靳耀怜香惜玉将他救出火海啊,花田之下承诺要娶她做正妻啊……
一传十十传百,这段风流韵事很快传的上下皆知。
靳知书恼火异常,便将邪阙召至寝殿,一见邪阙的相貌,起初便是三分怔愣,邪阙贼精贼精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其中的门道。于是他是抹着眼泪跑出大殿的,之后故事又多出一个版本,什么什么女人长得太美真是罪过啊,老子居然和儿子抢女人啊,长的像他爱慕的女人真是悲惨啊……
这次连来参加结丹大典的各方代表都知道了。
靳知书的名声彻底毁于一旦。
凤凰端坐着,嗤笑一声:“为老不尊!”
不知道他骂的是靳知书还是邪阙,夙冰面皮儿紧绷,拳头亦是紧紧攥着,用力捏住手心,真怕自己一个绷不住大笑出声。稳了几稳,才阴郁着脸,沉声道:“父亲,那现在该怎么办?”
靳知书简直暴跳如雷:“你说怎么办!自然要娶!还要风风光光的娶为正妻!就在今天晚上,和你的结丹大殿一起举行!正好你秦叔叔来了,你秦叔叔如今已是化神修为,不只在北麓,在咱们九麟岛内也是颇有名望,便让他来做主婚人!”
“什么?!”
夙冰眼儿重重一跳,“这不好吧?!”
靳知书将杯子一摔:“就这么定了!你快回殿中告诫那个小毒妇!今晚上给我谨言慎行,少生是非!”
☆、105化妖成魔(三)
夙冰头昏脑胀的走出云华殿;驻足在殿外广场上。
只见一轮旭日从蔚蓝的海平面上缓缓升起,水天一色间,夙冰的神思微微有一些恍惚,忽听见鸣鸾说道:“打起点儿精神来,有一道神识在暗中窥探你。”
夙冰一丝惊讶也没有:“看您的了,我师傅他老人家心细如尘;没那么好糊弄。”
一怕使用灵力会露出马脚,二是她也不知道靳耀的寝殿在哪儿;便向灵池前正喝水的仙鹤招了招手,仙鹤立刻诚惶诚恐的走上前;俯身待命。夙冰撩了撩袍子,以极优雅的姿势坐了上去。
不用她驱使,仙鹤便向云华殿的西北方飞去。
隔了好一会儿;鸣鸾才道:“你喜欢他?”
夙冰一愣:“谁?”
“你师傅。”
“您想太多了。”
“别忘了,你现在无论身体还是神识,全都在我掌控之中。”
夙冰沉默片刻,缓缓道:“晚辈并不否认,曾经爱慕过我家师傅,但我所指的师傅,绝不是现如今的秦清止。而且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在当年,晚辈便已经断了那份儿念想,更何况现在……”
听她三言两语描述完毕,鸣鸾皱眉道:“原来秦清止是白夜的转世。”
夙冰微微颔首,一摊手叹气道:“看不出来吧?”
“的确看不出来。”鸣鸾竟也叹了口气,“在我印象中,白夜此人外表阴柔手腕刚硬,尚在大乘中期时,真魔界的各方势力已经将他列为招揽对象,暗中派弟子下界想要收他入门,却均被他一一推却。没想到一朝转世,竟成了一名如此秉承道心的道修。”
“所以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啊……”夙冰感慨着摇了摇头,“不瞒前辈说,每一次看到秦清止,晚辈都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吞不下,吐不出,别提多膈应。
“胡闹!”鸣鸾叱道:“魔乃悖天道,白夜能走回正途,你该为他高兴才是,何故如此嫌弃?”
“晚辈的意思只是别扭,绝非您所谓的嫌弃。”夙冰也觉得自己表达的不是很清晰,忖度了下,说道,“呐,举个列子来说吧,如若有一天邪阙在您面前一天到晚的端着架子,一口一个上善若水,一句一个厚德载物,您能受得了么?”
“他会的。”
鸣鸾斩钉截铁地道,“他只是自小在凡间野惯了,无人管束,才会连番闯出大祸,身为主人的弟子,他朝飞升神界之后,自然会听我家主人的话,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夙冰呵呵一笑:“但愿吧。”
心里却是冷冷一哼:他听谁的话,那还不一定呢!
提起羽琰神君,夙冰满肚子火气拦也拦不住,若非她还算深明大义,不将这怨气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早就拿鞭子将邪阙抽到死!殊不知她的情绪一起变化,鸣鸾立时便感应到了,他是羽琰神君飞升神界之后才收服的神宠,自然不知道那些苦大仇深的过往,只是对她的反应有些好奇。
……
闷声不响的,仙鹤落在一处宫殿前。
夙冰举目一望,好大的气派!这座宫殿虽然比不得云华殿那么辉煌,但占地极为广阔,几乎霸占了整座海岛。她咂咂嘴走到门外,立时便有筑基期的执事弟子上前来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一路跟着。
最后停在一处房门前,卷起一挂东珠卷帘之后,执事弟子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愧为儒修,瞧这布置真不像修仙者住的,倒有几分凡人界侯门大宅的感觉,夙冰挥手解开门外的禁制,跨过门槛。屋内隔光,灵烛又被禁制封住,因此黑黢黢的,夙冰有鸣鸾的窥天道神识,俩眼眶子里仿佛嵌了两颗夜明珠,熠熠生光,自然将邪阙瞧的清清楚楚。见他背对着门,蜷着身子缩在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夙冰心里一揪,放出神识探了探,感觉他和之前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心下愈发奇怪,走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未曾说话,忽地感觉到邪阙体内的妖气不太正常,当即明白他这是打算化形的节奏。夙冰起初怕的就是这样,才会不计后果的弄死靳耀,于是四两拨千斤,手肘在他后心窝一顶,压制住他的妖力,挑挑眉笑道:“小美人,明明醒了,装什么呢?”
邪阙讶异,这人怎么知道他的罩门?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夙冰已经翻身上了榻,大咧咧的从背后圈他一圈,阴阴笑着:“哎呦,这么迫不及待,我还没回来,便先自个儿躺好了?”
邪阙心头一阵恶寒,微微转过头,冷冷笑道:“你决心找死,是吧?“
夙冰一玩儿上瘾,摸着下巴啧啧道:“死在温柔香里,便是做鬼也风流啊……”
说着,就假意凑上去想要亲他。
两人挨的极近,说话的气息拂在脸上,宛若羽毛轻轻在手心挠了挠似的,邪阙居然可耻的浑身一颤,连心带肝都快酥了。他对自己的反应有些不解,因此稍稍一愣,很快一股火气直直冲上天灵盖,什么二号三号四号计划全都顾不上了,直接伸手扼住她的脖子,等了那么久,就是要亲手弄死他!以泄他心头之恨!
夙冰察觉他正处在暴怒的边缘,心里知道自己玩大了,正想开口喊一声大白,卡在喉咙口的手却微微一松,短暂的沉默过后,那只手渐渐向上移动,转捏住她的下巴:“公子瞧着人模人样的,不想骨子里,嗬……”
他一个“嗬”字,挑的极长极缓慢,偏还探了探身,不知有意无意的恰好吹在夙冰耳朵边儿。
皮肤浮起层层栗粒,夙冰心道这老妖怪是改变策略了?
才向后缩了缩,邪阙整个人已经攀了过来,另一只手探在她的腰际,看样子是打算去扯她的腰带。夙冰脑子里忽然浮出一个想法,导致她再也绷不住了,一把将他推开,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道:“真没想到,原来你还好这口。”
“好哪口?”
邪阙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
只这一眼,夙冰忽然有些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被他看穿了!“好啊,你戏弄我!”
邪阙一挑眉毛,笑了:“你要玩,陪你玩罢了,何以是戏弄?”
夙冰挥手在他胸口打了一拳,半无奈半好奇地道:“我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邪阙得意洋洋:“这是个秘密。”
“说吧,我也好改进改进。”
“老子偏不告诉你!”
“好大白,你就说吧!”
“求老子。”
“无耻!”
夙冰拉下脸来,被邪阙这一闹,她心里越来越没谱,才一晃眼儿功夫就被戳穿了,是不是代表了秦清止已经看透她了?这幻形珠不是仙界的宝物么,况且还有鸣鸾在,怎么可能?
被人怀疑的感觉真是不爽,鸣鸾哼道:“咱们的变身根本毫无破绽,可惜你不该作死调戏他,不知道么,当一个男人被女人调戏,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身体本能所产生的反应,是比头脑更准确的判断。”
夙冰略有些茫然:“本能的反应……”
倏忽她就明白了,继而尴尬着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极生硬的笑来,比哭还难看。
她抬了抬眼皮儿,瞄了邪阙一眼,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转将靳耀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个清清楚楚,然后又将方才在云华殿发生的事情粗粗一说,末了骂道:“你说你没事儿瞎折腾什么?一个结丹大典而已,等仪式完了夜里咱们还能逃,若是还要举行双修大典,你势必是要出席的,外面那么多高阶修士,你就不怕被发现?”
“有什么好怕的?”邪阙眼睫微微一垂,眸子里涤荡着些许黑气,嗤笑一声:“惹急了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