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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立即惊动了国民陕西省政府,省政府派员下来严行查究此事,寻找带头寻衅滋事的罪魁祸首。县国民政府门口立马就增加了岗哨,每天都有一个班的国民革命军在值勤,轮换巡逻,戒备倍加森严。国民党所属驻华阴的各派各系军队尽管这次没参与此事,但也被这此农运看得草木皆兵,成了惊弓之鸟。他们的上司责令他们时时都得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如临大敌,严阵以待—这次农运一时间闹腾得国统区都有点儿人人自危的心理了,他们一个个自顾不暇,就连提都无心再提一下抽调军队到陕北剿共去的事了。
华阴交农事件的发生,使得周围临近各县也都因之深受到启发,于是交农事件在周围各县接二连三,也就都不断地发生着。省上派下来追究这一事件的大员们,为此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没能弄出个眉目,只觉着这事没一点儿头绪,简直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更乱。他们老虎吃天,根本就无从下口,诈唬了好长时间,结果连一个带头闹事的毛都没能找到,更不要说是抓住了哪个嫌疑犯。时间一长,这些人也就渐渐地没劲儿了,无可奈何地松了下来。国民华阴政府被这次“交农”事件闹得是焦头烂额,谈虎色变,到后来只好讳莫如深。然而牛保国、王尚德他们却对这次发动的交农举措的收效—牵制了关中国军北上剿共,有力地支援了陕北根据地的反围剿斗争—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并且还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这就是凡成事要人多:人多则势众,人多就力量大。众怒难违,闹革命要想与国民政府抗衡,那就得要彻底发动民众—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硬道理。再说,华阴的民众也因这次交农的胜利得到了好处,那些催粮收捐的政府派员再也不敢轻易走马灯似的随便下乡来了。农民们因而受到鼓舞,斗志昂扬起来,他们之间经常互相说着一句话:“要是真正忍受不了了,那就和他们闹!我看当官的还是最怕众人闹事了。”
在这种局势下,不用说,共产党华阴地下党组织的工作一度开展得活跃极了,地下党的人员也迅速增多了起来。一个夏天的中午,晴空万里,天上晴得连一点点儿云丝儿都没有,天气非常地炎热。太阳的光没遮拦地直射在地面上,把地皮都已经晒得滚烫滚烫的了,让人的脚踩在上面直觉烧得受不了,似乎都能烧掉一层皮。在这样的季节里,庄户人家中午一般都是不到地里去的,一个个躲在家里歇晌。就这样,他们有的还嫌在家里热得受不了,就三三两两的带上一块破席片儿,到西城门外的崖根儿下找一孔窑洞,消暑避夏,乘凉午休去了。整个村子一到这时候,巷道里就很少能碰上个人,总是一片静悄悄的。
一个身材十分魁梧,头戴凉礼帽,上身穿白纺绸衫子,下身穿黑洋布裤子,脚蹬黑帮千层白底布鞋,所戴的那副大墨镜严严地遮着双眼的中年男人,这时候大模大样地走进了庙东村牛保国的家。牛保国对来人十分热情,赶忙就把他往上房屋里让。牛保国他妈见今天所来的这个人十分陌生,自己从来就没在哪里见过,于是就悄悄地问牛保国他媳妇张妍,张妍也十分疑惑地摇了摇头说:“没见过,不认得。”其实这人不是别人,他正是这一带共产党地下闹革命的带头人王尚德。不一会儿,只见牛保国从上房屋里出来了,神情十分严肃,很认真地对张妍说:“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你拿上点儿针线活儿先坐到大门口去招呼着,别让什么人到咱家里来。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说人出去了,没在家。”说完立即匆匆地出门走了。牛保国走后,媳妇张妍很听话地就坐在她家前门口里边窄窄的过道上,一边装着坐在那儿纳鞋底乘凉,一边注意前门外面街道上的动静,招呼门户看人。
牛保国果真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原来他是到孟至里小学去了一趟,回来带了一个年轻的教书先生。这人牛保国媳妇张妍认得,因为他以前到她家来过。牛保国从他媳妇张妍身边经过时又小声叮咛她说:“有人要到咱家里来时,你如果支应不开,就大声咳嗽一下,给我提前打个招呼。千万记着。”牛保国媳妇张妍对自己丈夫的事,历来是不盘根问梢,只是一味地听话。她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哼”了一声。
牛保国所带来的这个孟至里小学的年轻教书先生叫陈怀德,这人有思想,有激情。牛保国把陈怀德带进他家上房,轻声对王尚德说了声:“你让我所叫的人,我把他叫来了。”上房屋里间的门窗都关闭得严严实实的,光线很暗很暗,中午从日光强烈刺眼的外面,突然一进到这光线很暗的里间,眼睛很不适应,瞬息间什么都看不清楚。稍微过了一小会儿,陈怀德的眼睛才慢慢地适应过来,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他只见王尚德一个人斜着身子,靠在炕上所叠起摞在一块儿的被子上,半躺半坐着,手里拿着把黄铜水烟袋“噗噜噜”、“噗噜噜”不住地在一直抽水烟,似乎是挺悠闲自在的。王尚德听着牛保国的话,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明显反应,仍然还是一如既往,不慌不忙地装好一锅水烟,“噗”的一声吹着了手中燃着的梅纸筒,梅纸筒一下子就冒起了摇曳的火苗儿。他把冒着微弱火苗儿的梅纸筒轻轻按在装好水烟的水烟锅上,接着就又抽了起来。梅纸筒所燃起的那淡黄而柔和的火苗,随着他抽烟的深深吸气,在水烟袋锅上往上一蹿一蹿的。
王尚德神情坦然自如地抽完了这袋水烟,从水烟袋上拔出了水烟哨子,嘴对着倒过来的水烟哨子尾部“噗”的猛使劲儿一吹,就把装在烟锅里的那还尚未燃成烟灰、带着火星的水烟团儿吹得飞出去老远老远,掉到了炕沿的下边。他这才坐直了身子,缓缓地放下了水烟袋,拍打拍打撒在了身上的那些水烟屑末儿,慢条斯理地问:“你就是陈怀德?”这个教书的先生看来很不适应这样的氛围,他这会儿显得很局促,小心谨慎地回答了声:“是。”只见王尚德微微地笑了笑说:“你坐。”陈怀德这才应声坐在了炕沿下柜前横放着的一条长板凳上。王尚德问:“你是不是向牛保国提出过申请,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陈怀德仍然是很简短地回答:“是的。”王尚德接过话来说:“牛保国已经把你的入党申请转告给了党组织,同时也在党支部会上把你的具体情况向党组织作了详细的介绍。我们经过这一段时间对你的认真考验,认为你在牛保国同志的培养下,工作塌实积极,进步很快。经过组织研究决定,现在同意接收你为中共党员。党组织今天派我来为你举行入党宣誓仪式。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说着王尚德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面上边镶有镰刀斧头图案的红旗,把它钉在对面的墙上。牛保国带领陈怀德站在红旗前面,紧握拳头,举起右臂,开始了庄严的宣誓。牛保国念一句,陈怀德跟上也念一句。他们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互相应和,铿锵有力。只听他们坚定不移地向党旗宣誓说:“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永不叛党!”宣誓刚一结束,王尚德立马就跟另换了一个人似的,走上前来,热情地握住了陈怀德的手说:“陈怀德同志,欢迎你加入到革命队伍的行列里来,成为共产党的一滴新鲜血液。今后我们就是同一战壕里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战友。”说完他就把陈怀德一把紧紧搂在了自己的怀里,一股强大的暖流立刻就传遍了陈怀德的全身,激动得他热泪盈眶,一时竟不能自已。王尚德此时能清晰地感觉出陈怀德那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
中原逐鹿,沧海桑田。各派政治势力都在尽力扩张自己的实力,频频征发兵役一时间成了国民地方政府的头等大事。你想:整天没完没了地征兵,哪来得那么多的兵源?这谁能受得了?加之征去当兵的人到了队伍里生活待遇极差,一天吃不饱,穿不暖不说,一去还有可能连训练都不训练,就发给你一支三尺长的牛腿—枪,要你上战场去打仗。有的年青小伙子被拉壮丁当了兵,由于缺少作战的基本常识,一去就没能再回得来-----被打死在战场上了。所以人们大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吃粮当兵,白白送死。社会上相应的也就流传起了这样一句话:“好铁莫打钉,好人不当兵。”年轻人一遇到拉壮丁,能躲的就躲,能藏的就藏,倘或有人没躲藏掉,被硬拉走当了兵的,在军队里也是瞅空子能逃跑的就想方设法地逃跑。当然逃跑这事是很危险的,如果在逃跑过程中一旦被抓住了,逃兵那可是要被枪毙的。事实上在逃跑中被可怜巴巴地打死的兵们也确实不少。
国民地方政府为了完成上峰所下达的征兵任务,一开始是从各乡、各村抽壮丁,后来抽不上来了就强行摊派或者进村硬抓。抓壮丁的人一进村,就像老虎狼一样,惊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墙。不过世上这事情往往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无所不有,无奇不有的,有抓壮丁的,有逃壮丁的,不诚想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演变,不仅买壮丁的、就连卖壮丁的现象也应运而生了。有些善良本顺的庄户人家,被地方政府长官、保长把壮丁摊派到了头上,他们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去活活送死,或者自己家里根本就没有能够应征的青壮年男子。被迫无奈,就只好给保长塞上些钱,让保长替他家买上一个壮丁名额。保长只要一旦得了钱,就会不再来他家要壮丁了,至于这个壮丁又该由谁家去出,那其它人就别管了。说怪也怪,在暴利的驱使下,世上这一切事情不知不觉地也都给市场化了,有个买啥的,自然也就有了卖啥的,社会上竟然有那么个把些既乖巧机灵又怕下苦出力、以劳动谋生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他们顺天应人,就搞起自买本身的生意来。这些人自己拿了人家买壮丁的钱,就心甘情愿的去替人家充当壮丁,到部队里去当兵。不过这样的人到部队里当兵是干不了几天的,人家总能伺机从部队里逃出来。他们一旦从部队里逃了回来,就还会重操旧业,把自己再去卖给保长或者是被摊上了壮丁而需要买壮丁支差的人家去做壮丁—这些人就这样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做起了这桩新鲜的生意,几乎都成了职业的兵贩子。此事保长也心知肚明,不过他也不白痴,因为他是能够从这一活动中趁机得到很多好处的,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他们从这一买一卖中间不知赚了多少善良人的昧心钱—这是此时当保长的一项最大的隐形收入。你想想,保长们怎能何乐而不为呢?然而在这场游戏中最终吃亏受损失的还不都是那些老实人?
庙东村里就有这样一户本分的贫苦庄户人家,因买壮丁被弄得整天叫苦连天,后来差点家破人亡。他家有两个儿子,老大叫做牛百善,已经到了法定的征兵年龄,老二叫做牛百顺,年龄尚小一点儿,当时还不够征兵的资格。针对他家这样的具体情况,保长自然要秉公执法,给他家摊派壮丁了。可是牛百善的父亲怎么也舍不得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这样眼睁睁地去当兵送死,老是想着怎样能让保长替他家买个壮丁名额,哪怕是自己变卖家当,也得要借以勉强挣扎着应付过去,逃避征兵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