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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通来到宫中,格萨尔已经点兵完毕。格萨尔将达绒部应出兵数目、进军顺序又讲了一遍。各部、各国英雄纷纷回去准备,进兵日期推至二十九日。
长系首领尼奔达雅回到上岭部,妃子绛萨神色紧张、焦虑地对他说:
“昨夜三更,我做一恶梦,大概应验在岭军身上。我梦见两座黄金城,一座为虎踞,虎纹被风吹;一座为雕占,雕翎被折断。猛虎应在晁通身,恐对达绒仓不利;雕鸟应在色巴部,恐怕对你尼奔不利。……今年出征你要去请假。上岭若无长官你,一则色巴绝子嗣,二来绛萨终身受孤凄。俗谚说:”神树枝叶不茂盛,杜鹃何处去栖息?蓝色海水不流动,鱼儿何处去散心?炎炎夏季雷不响,孔雀何处去开屏,色巴的阳光不温暖,让我绛萨靠何人?“
尼奔达雅见妃子焦虑不安,忙安慰道:
“浓云不东去,草木之上如何能结露?杜鹃不南去,夏季气候谁掌握?大雁不到北方去,朗措湖的主人谁来做?尼奔如果不出阵,谁来做长系将士的首领?……”
绛萨见尼奔主意已定,知道劝不住,只得摇头叹息作罢。
十五日,各路各部各国英雄均已聚集。按照惯例,出征前英雄们要先骑马绕十三座净房一周,然后向森珠达孜宫右面的山峰射出一支箭。
以尼奔达雅为首的色巴英雄四十人,个个服饰华丽,靴帽鲜艳,虎皮箭袋、豹皮弓鞘整整齐齐。绕行十三座净房一周后,尼奔抽出一支金箭,将山峰射掉帐房大的一块。其他英雄的羽箭也纷纷射出,射得岩石迸出朵朵火花,甚是壮观。
文布的姜国王子玉赤由九位英雄簇拥着。他骑在青龙宝驹上,将银箭搭在弓上:
生有利爪的鹰鹞,
若不能迅速扑飞鸟,
足爪锐利也枉然。
生有茸角的雄鹿,
角尖若不能刺狗头,
头角沉重也枉然。
口带金环的骏马,
若不能走完大滩,
金环美丽也枉然。
威武军队的首领,
若射不倒那座山,
身佩弓矢也枉然。
玉赤的银箭,闪着火光,飞向那座挡路的山。只听轰隆一声响,石山齐刷刷地崩塌了一半。
原来在玉赤准备射倒这座石山时,晁通却在暗中祈祷,愿石山如金刚般坚固,所以石山只倒一半,实则是晁通从中作祟。
轮到达绒部走来时,晁通勒马搭箭,张口摇舌,目光炯炯地对众家英雄说:
“射那样的箭,岂不羞愧,我虽是老汉,这石山也经不起我的箭射。我达绒部的骏马奔腾如闪电,勇士吼声似雷鸣。我晁通心欢喜,臂力也增添,箭翎上面燃烈火,射得石山如霹雳劈。我父子二人同射箭,将石山射得无踪迹。”
晁通说完,与拉郭二人同时拉弓,双箭齐飞,两座山峰顷刻崩塌。拉郭用挑衅的目光看着玉赤及文布的英雄们,分明在说,你们只会出狂言,哪能射倒石山?真正能射倒石山的只有我们父子!
玉赤怕雄狮王和扎拉王子不悦,强忍住心头怒火,装作没看见似的,没有搭话。那文布的九位英雄不干了,纷纷提缰跃马,朝达绒晁通父子逼近。拉郭也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
眼看二部要争斗,丹玛拍马走到众位英雄中间:
“今天是吉祥的日子,口虽利不宜争吵,手虽痒不能动刀。两部的英雄们,射箭瞄准金刚崖,摧毁坚石才是真英雄。”
见丹玛拦在中间,拉郭不作声,文布的九英雄也回了本部。尼奔达雅想,文布与达绒二部,就像老鸹与枭鸟一样合不到一起。虽然暂时平息了争吵,但晁通诡计多,玉赤性子急,出征后难免还要发生争斗,要大王早作安排才好。于是对大王说:
“岭军就要出兵碣日,文布与达绒二部的冤仇不解,出阵时会不会发生内乱?还请大王多思虑。”
格萨尔见二部争斗不休,甚是生气:
“文布、达绒两部,不遵从我的法令,不听众家弟兄的劝解,偏要在内部争雄。那好,让文布出兵八十万,达绒出兵九十万,一年之内攻下碣日,若不能攻下,定罚不饶。”
众英雄见大王动怒,不敢再说什么。达绒和文布两军更是惶惶然,不敢作声。众人随雄狮王进帐。神帐内早已摆下宴席,英雄们闷坐吃喝,不似往常。老总管见众人不快,心里很不舒服,遂起身道:
“众英雄在这样热闹丰盛的宴席上,像哑巴一样喝酒有什么意思?常言道,赛马要喊叫,喝酒要热闹。今天趁众家英雄都聚集在此,我们再赛一次骑马射箭,输了的,要摆宴请众英雄
喝酒。年老的由我绒察查根、色巴阿杰和达绒晁通比武艺。年少的,由嘉洛·朗色玉达、达绒·洛布泽杰和穆尼威噶比本领。少者骑马带射箭,每射一箭唱一曲。老者比赛自己拿彩注,一是色巴阿杰的长腰刀,二是我总管的大砍刀,三是晁通的月牙钩镰刀,获胜者要奖励。“
晁通听说要比射箭,嘿嘿一笑:
“像蒜头一样的阿杰和像狐狸一样的总管,我刚刚骑马射过箭,射得两座山峰无踪迹,你俩愿意赛马就赛马,愿意比箭就比箭,和你们再比,我不愿意。”
格萨尔见晁通不愿比武,便说:
“晁通叔叔十三岁就精通武艺,八十三岁仍然射技不衰,但色巴阿杰和绒察查根叔叔都比你年长,他们尚且愿意比赛武艺,你怎么好说不愿意?”
晁通见大王也要他比,心想,要比也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立一个很小很小的靶子,他二人老眼昏花,必然射不中,那样,三口宝刀岂不归了我?!这样一想,晁通便提出要求:
“我们叔伯三人本是弟兄里的长辈,万木林中的檀香,百川里的甘露,要射箭就不要射秃石山,最好在三百六十步外摆上我们三人的盔帽,看谁能把盔缨射下来,宝刀就归谁。”
老总管立即识破了晁通的诡计:
“我这顶胜利光缨宝盔,是三十英雄的头饰,不能用箭去射。倘若玷污它,会坏了岭国的风水。”
阿杰也忙说:
“我这顶盔帽乃是色巴部的寄魂之物,万万射不得。”
晁通见二人盔帽不能射,自己的盔帽当然也射不得。射了这顶罗刹盔,谁知会降下什么灾难来。
丹玛出来献策:
“既然你们的盔帽都不能射,那就把你们的铠甲脱下来摆在石头上射吧。”
格萨尔说这个主意好,总管王和阿杰也赞成,晁通只好沉默不语。
晁通将绿玉雕翎罗刹箭搭在雷鸣罗刹弓上,心中祈祷罗刹保佑。但箭飞向铠甲,到了近前,忽然一偏,把旁边的石头射了个洞。晁通很丧气,但也无可奈何。
色巴阿杰搭在龙吟宝弓上的鹰翎箭,射中了两副铠甲。
比武最后轮到总管王绒察查根。老总管将雄狮箭镞的雕翎箭搭在梵天宝弓上,默默向梵天祈祷。顷刻间,他的额头上忽然长出一只肉眼,将三副铠甲的甲叶、边边角角、连同缝隙都看得十分清楚。他一箭射出,不但射穿了三副铠甲,把三块护心镜射个粉碎,而且把摆放铠甲的岩石也射裂成几瓣。
丹玛将射穿了的铠甲拿给大家看,众英雄连连称赞,三把宝刀归了总管王。
老英雄的比赛刚见分晓,三个小英雄走上前来。
达绒的儿子洛布泽杰心中憋着一股气,父亲的刀已经输出去了,自己可不能再输。他急急忙忙把铁镞翎羽箭搭在角胎弓上:
住在神山的鹫雏,尚未加入鸟群前,
身子藏在卵里面。
今天要振翅凌霄汉,
若堕入地面多难堪。
生在门域的布谷,
不能发出鸣声前,
小小身子飞行在深山。
今日振翅鸣叫时,
声不嘹亮心不安。
生在坚城的达绒子,
武艺尚未熟练前,
老老实实练射箭,
今日振臂拉弓时,
不射穿磐石非好汉。
话音刚落,箭已射出。轰隆一声,将磐石射掉一半。洛布泽杰骄傲地一抬头,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笑得合不拢嘴的父亲晁通。
第二个小英雄穆尼威噶一扬手中的宝弓,给众位长者唱了一支歌:
并非马儿愿奔驰,
只因主人马鞭急;
并非大刀愿砍杀,
只因勇士有臂力;
并非利箭愿射击,
只因宝弓来摧逼;
并非孩儿愿比武,
只因叔父命令真严厉。
马儿走荒滩, 黄牛去耕地,
威噶手中箭,
把石射穿争第一。
威噶的箭向另外半块磐石射去,磐石不仅被射穿,而且随着飞箭不知去向。
正当众英雄惊奇之际,嘉洛·朗色玉达上了阵。他唱道:
鹫鸟是石山之主,
飞翔就要冲云霄;
百灵是森林之主,
啼叫将会震山谷;
玉达是坚城之主,
比武射箭永不输。
玉达唱罢一箭射出,利箭摧倒了整个磐石,箭镞深深插入地里。
格萨尔见三位小英雄的武艺如此精深,非常高兴,忙吩咐取过奖品,每人赐金币一百枚,绸缎一匹。众英雄每人赏他们银币十枚,绸缎一匹。
比武结束,众英雄各自回营。总管王的家臣拿着赢来的宝刀走了没多远,坐骑一颠,把他从背上摔下来,接着那匹马发狂似地奔驰起来。可怜那家臣一只脚尚未离镫,被马拖着走了很远,直到总管王从后面追上,才勒住马缰,但家臣已被拖死,晁通的月牙钩镰刀柄也被折断了。绒察查根明白,这是晁通输了宝刀,因此念咒作法,进行报复的结果。有个家臣见此情景便劝总管王,还是把刀还给晁通为好。绒察查根不肯,因为这是一件难得的宝物,况且家臣又为它而死,怎能把它还给达绒家?于是,他把宝刀交给了本部上师代为收藏。
第二天,岭部琼居设宴款待众英雄。太阳照到神帐的时候,雄狮王在三百侍卫的簇拥下来到设宴的帐内。席间,晁通父子与文布玉赤又因一点儿小事再次反目。格萨尔大怒,吩咐家臣将晁通父子及玉赤王子等六个大臣关押起来,渴了不给水,饿了不给饭,等岭军从碣日回来再做处理。
老总管虽恨晁通无理,却又不能不替他们跪下求情:
“晁通秉性恶劣,拉郭高傲无理,玉赤自恃功高,背弃了大王的黄金之法。但是,眼下大战在即,须弥山不能为微风所动,克敌之心不能为棍棒所移,达绒与文布两家的宿怨,应该彻底消除。”
雄狮王忙把老总管扶起:
“对达绒晁通,我曾像父亲一样看待;对拉郭,我也曾像扎拉一样爱护,可他们竟如此无情无义,虽屡次劝说却恶习不改,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不行呵!”
老总管又要跪下,被大王扶住,但他依旧苦苦求情:
“文布杀死过达绒的神牛,达绒杀死过文布的骑兵,两家的旧仇要解开,命令他们各自赔偿损失,大王不必动怒。”
格萨尔见总管叔叔须发皆白,遂动了恻隐之心。诸位英雄也替晁通、玉赤等求情。格萨尔这才下令:由文布拿出三百头牛,交给达绒部;达绒拨出七十兵将,归文布统领。二部要保证和好,不得再有争斗发生。文布、达绒部各自领命。
因为文布与达绒不睦,岭国的出兵日期由二十九日推到了次月的十五日。
岭国大军晓行夜宿,不多日,来到阿扎玛瑙国边境。格萨尔命使臣带着礼物入城向国王问候,请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