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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而不见,羽若的不同只在于比自己更能不择手段。于是她看不上羽若故作柔弱却无所不用其极,羽若则怀恨她的自命清高。
蓉儿拍拍她的肩:“有我在,量她也翻不出这个天。”她看着霜若,同情地道,“霜霜,顾良玉对你来说,并不只是一条路对不对?”
默默地摇摇头又点点头,霜若又有些哽咽:“他的琴声钻进了我心里。”不觉泪又流了满脸,“不过现在都过去了,过去了。”
“他也是受人蒙蔽,不如我给你们说说,也许还有转还的余地。”蓉儿有些为难,有余地又如何,金口玉言不会因此而改变分毫,她这个公主怕也只能冷眼旁观。
“算了,他已经不值得了。”霜若话中虽仍有些哀戚,却已平静下来,顾良玉尚不足与谋一时,况与之谋一生。
“就当他死了。霜霜,你一定会比我过得好,他日有难,还要靠你。”蓉儿笃定地道。
蓉儿此言并非宽慰,她已经隐约觉察到了霜若的改变,那是一种难得的冷然,眼前的霜若已不是那个总想着我不犯人、人不犯我的霜宁郡主。至于后面那句,蓉儿暗暗叹息,和福一党的好日子总有到头的一天,而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见时候不早,霜若辞别了蓉儿,恍恍惚惚地回了恭府。她眉头深锁,在没人的地方,狠狠地甩了自个儿一巴掌。心里头一会儿骂自己识人不清,一会儿又怕这事儿传到宫里。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霜若借着酒劲儿笑出声来,泪水从眼角缓缓的滑落,究竟是她害了别人,还是别人害了她。
额娘本来也要去福府,可临出门突然崴了脚只得作罢。她明儿就得进宫,趁着这时候得去向额娘回话。她进了兰苑,见管家从里面出来,想来阿玛正在里面。未免多生事端,她不想被阿玛碰上,只得站在廊子里等着。
“嬷嬷,阿玛是不是要歇在这儿了?”霜若拦住面前低头疾走的老嬷嬷,她曾是自己的乳娘。
“小姐苦啊。“老嬷嬷抬起头,竟含着泪,说罢她闭口不言,拉着霜若行至窗下,在窗纸轻轻一戳。捂着嘴,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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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缘何(五)
“老爷,那姓故的胆子也真大,赶对霜儿起歪心。”雅兰不屑地笑道,“可他也是个不成器的,利用霜儿就算了,您只派人问了几句便成了缩头乌龟。”
恭阿拉摇摇头,把一旁的热茶放到她面前:“不能全怪那小子,也得怨霜儿,这丫头太自作主张。”
雅兰一笑,倒有些赞赏,“要不是羽若事先告诉咱们,那小子一准儿得到这儿提亲,这笑话儿可就闹大了。不过他也真有把握,这事儿就算咱们同意了,宫里头却不见得。”
“夫人有所不知,皇上曾答应霜儿自己做这个主。”恭阿拉有些许欣慰,“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雅兰笑了,有些如释重负:“这回总算进宫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哦?可这做额娘不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进宫么?”恭阿拉沉吟道。
雅兰有些尴尬,端着茶盏的手一颤:“别家的姑娘哪能和霜儿比,有皇上护着,亲王疼着,霜儿是掉到蜜罐儿里了。”玉手附在恭阿拉掌上,“这也是上面对恭府和老爷的荣宠。”
恭阿拉微微点头,轻舒了口气:“尘埃落定,不枉我多年心血。”
院里院外的灯火渐渐熄了,只留下廊子里的几处,霜若已不愿再听下去。廊子里很亮,可她却宁愿暗一点。她本想回沁雪轩,可却身不由己地进了祠堂,朱红的案子上供着她的列祖列宗。
顾良玉受蒙蔽而背信,对蓉儿她无法尽言,视她如珠如宝的阿玛、额娘巴望着她进宫,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跪在案前,仰头看着她的列祖列宗和那些供奉着的画像。那些个曾经叱咤朝堂的三公九卿,还有钮祜禄氏的后妃,眉宇间充溢着沉稳、威仪。想来他们在世的时候也是历尽坎坷,不然也不会在百年之后食人香火。
“愿列祖列宗在佑护霜若。”霜若双手合十,重重地磕下头去,恨她的、背弃她的、想得到她的,随他们去吧。
前夜宿醉,尽管一大早就施了妆,霜若还是有些苍白。见到久候在门前的恭阿拉,她心里一阵酸涩,从前阿玛把她宠上了天,她在宫里的时候时常不光替她打点,就是犯禁也要见她一面,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光耀门楣。若真是如此,她还能相信什么?
“霜儿,宫里已经派人接你来了,这可是头一份的恩典。”恭阿拉指了指外面的两辆骡车,前面的已经坐了几个姑娘,后面的还是空的,“要带的东西都在车里了,阿玛只能送到这儿,万事小心。”
“这回恐怕很难传信出来,阿玛没我的消息千万别心急。”霜若点点头,扶着恭阿拉下了石阶,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阿玛知道,凡事你自己拿捏分寸,平安为上。”恭阿拉还是有些担忧,女儿再争气也还没经过多少事儿。
本想问他之前疼自己是否只为了光耀门楣,这会儿一句平安为上已让霜若的苦涩尽消:“阿玛……阿玛保重,后天姐姐回门儿的时候替我带个好。”
“路上劳烦公公照料了。”恭阿拉塞了锭银子给驾车的公公,不免老泪纵横,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如此。
那公公伸手一挡,笑道:“恭大人这就见外了,这辆骡车是单给宁郡主备下的,全京城也就这一份儿,奴才哪儿敢收您的银子。日后有了好去处,记得奴才给郡主您驾过车,就是奴才的福分了。”
骡车颠簸着向紫禁城驶去,一路上昨夜的灯火还没有尽数熄灭,残烛在白昼下兀自燃着,发出惨淡的黄光。道上的粉屑红棉足足积了一寸厚,车轮碾过之处红绡纷飞,在风中打着旋儿像极了翩翩起舞的蝴蝶。散落的乾隆通宝被车轮碾过,传出一阵咯噔咯噔的闷响。
看着周遭景物一一闪过,霜若笑了,阿玛还是真心疼她的,尽管这份疼爱并不单纯。可世间的事儿又有哪件是清清楚楚的?恩也好,怨也罢,喜也好,悲也罢,现在就只剩下她了。
一抹灿烂的桃红映入眼帘,窗外的卖花女正低头整理着桃花枝,她笑得那样悠闲自得、那样天真烂漫。不远处传来小童咿咿呀呀地读书声,在寂静的清晨飘飘然有如仙乐清脆而朦胧: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清风吹过,几片花瓣飘进车里,霜若轻轻捻起那片片粉红,不料饱满的花瓣还是被捻破了,在月白色的旗装上染下几朵红晕。近看方知本来如丝缎般柔滑的花瓣已经变得粗糙通透。
清泪淌落两颊,霜若悠悠地道:“人面不在,这桃花也要去了。它倒是知时节。”
语毕霜若把残留的花瓣放在手心里移至窗口,任它们随风而逝。骡车依旧缓慢的向前行着,残破的花瓣如同投入湖里的石块略微晃了几下就沉到了地上,转瞬就消失在那满地红绡之中。霜若抚平衣襟向后望去,骡车行过的地方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红绡漫天飞扬。
第二十二章 秀女(一)
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一钩新月几疏星。▎寝,人静鼠窥灯。原是瞿唐风间阻,错教人恨无情。小阑干外寂无声。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
——《临江月》纳兰性德
骡车到了紫禁城,众女纷纷被送到撒公公处,交给几位宫人按旗集一一甄别,然后就依照容、工、妇、德挑选。被选上的就送到前面更衣,这些女子正值青春少艾,个个有如小雀般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宫里已有好多年没这么热闹了。
听外面一片喧闹,霜若尝了口点心,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这回哪一个会赢呢?那边再热闹也不关她的事,她一入神武门就被送进了这间厢房,点心、围棋伺候着。
“宁郡主吉祥,撒公公请您到前边儿更衣。”一个小太监躬身请安。
“谢公公。”霜若打了个哈欠,放了些银子在棋盘上,看看自己的右手,轻叹一声,“又是你赢了,回头好好赏你。”
淡粉的旗装配上桃红的坎肩,料子轻柔滑润,她有多久没穿这种料子了。霜若跨出门槛,外面已是一片桃红粉绿,当撒公公报了她“镶黄旗钮祜禄霜若”的名号,她就低着头到了她们之中。
众人向东六宫行去,一路上不及回避地太监、宫女退至道旁,待她们走过悄悄抬眼看她们。道旁地角门也大多留着拳头宽的缝,不经意地溢出些压抑着的轻言细语。
旁边两个秀女孔雀似的挺着脖子,霜若暗笑,这次选秀多为政治上的考量,选几个意思一下也就算了,这里没有几人能成为乾隆的妃嫔。多数秀女只能成为后宫的女官,或婚配上三旗的贵族。前者她们八成不愿,后者以她们大多数人地出身。不用选秀也办得到。
“各位小主就在钟粹宫安顿下来,茹姑姑、徇儿、如意会在里面伺候。”到了钟粹宫,撒公公吩咐身后的宫女,“给各位小主安排房间。”
“芷涵小主、霜若小主、云裳小主随奴婢这边来,子芳小主、德馨小主、玲珑小主,玉瑾小主请随徇儿到西边儿的厢房。其他小主就请随如意到后边儿。”茹姑姑吩咐道。
“真寒酸,家里头,六个丫头伺候我一个,这儿三个丫头伺候我们十几个。”玉瑾低声抱怨着。
云裳一笑:“谁不知道你玉瑾小主的富贵,不过看你这样子,这种状况要持续很久了。”
玉瑾哼了一声,转身对子芳道:“咱们走,姐姐有几样首饰送你。”
众人分别向各自的住处去了,云裳拉拉霜若的衣袖:“听说你是郡主,还在宫里住过。那一定和宫里地人很熟了?”
“霜若只是和孝公主的伴读,除了公主。其他人倒没怎么见过。”霜若和善地一笑,这么说既不显山露水。也落得耳根清静。
“也好,方才我和芷涵还怕你架子大。”云裳把站在门边儿的芷涵拉到身边,“我是富察云裳,她是陈佳芷涵。”
“钮祜禄霜若。”霜若向她们点点头,不着痕迹的看向芷涵,到了钟粹宫她还没开过口。
云裳指了指朝阳的屋子,朝霜若道:“咱们俩住那两间,让芷涵住西边那间。”她兀自往房里走去。“玉瑾也没错,三个宫女伺候十几个小主。原来这就是皇宫的规矩。”
“那我也进去了。”芷涵声音柔柔的,指了指西边儿的屋子。
“你住东边儿吧,那儿朝阳,看你身子不大好的样子,别着凉了。”霜若一听芷涵说话,顿觉酥到了骨子里,真是个柔弱的可人儿,“要对茹姑姑好一些,别像她们。”
茹姑姑早已过了出宫地年纪,现在还能留在宫里必有过人之处,更何况还有她无意间流露出的韵味。霜若早就听说宫里有几位姑姑是盛过幸地宫人,说不准这个茹姑姑就是其中一个。
她玩味地叹了一声,说不准这儿还有人会成为下一个茹姑姑。
这回的秀女除了住在钟粹宫,还有一些住在西六宫中地咸福宫,这样的安排倒有些有失公允。这并不是宫舍舒适与否的原因,而是现在的东六宫中没住什么人,而西六宫则不同,乾隆的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