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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奇怪!”
熟悉的声音传来,挽妆没有闻言就皱了起来,她那么早出来就是不想看见他,哪知就是甩也甩不掉他。
“自己一个人都能笑得如此开心吗?”睿渊靠在不远处的梅花树下,一袭素白的衣服,若不是他有心开口,也许挽妆真当他是一堆白雪从他面前经过而不自知。
那双笑起来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眸,闪烁着别样的光泽,他头发不似在本宅里挽得那么规矩,只随意地用了支通透着绿色的玉簪子挽住,发丝垂在身后,还有几缕搭在身前。
不时有梅花花瓣被风吹落,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恰似一幅神仙偷懒图般。
“过来坐。”他挪了挪自己所坐的位置,轻轻地边拍着边唤着挽妆。
心里虽是不乐意,但挽妆还是提着裙角朝他走了过来。
“坐这里。”
她站在他的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没有听他的话坐下。
“坐吧。”
睿渊嘴角挂着笑容,伸手拉着她的衣袖,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自己的身边。
“请你喝酒!”他从身后像变戏法一样地掏出一壶酒来,刚打开就有一股清冽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酒?”从前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挽妆好奇地凑到酒壶前闻了闻。
“产自波斯的葡萄酒。”
“波斯的葡萄酒?”挽妆半信半疑地接过酒杯,搁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果然跟其他的酒不一样,但波斯的葡萄酒宫里每年都有人进贡的,喝着却是不同的味道。
“为何跟宫里的味道不一样?”
睿渊将自己手中的酒饮上一口,吊足了挽妆的胃口才缓缓地解释道:“当然不一样,这酒酿制的方法不与常法相同。”
“原来如此。”难怪和她之前在宫里喝过的不一样,不过这个味道要好喝多了,挽妆又抿了一口,让那股味道蔓延入心。
她倒真是个特别的,往昔若他提及有别的酿制方法时,那些人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千方百计地追问他酿制的配方,偏偏这个人应了声便不作他问。
“你不想知道它的酿制配方吗?”
“嗯?”挽妆扭过头,望向他,这酒虽好喝但劲道却不小,酒量浅之人少饮几口,脸就会开始上色。此刻的挽妆也是如此,脸颊上飞起两朵红晕,眼神有些迷糊,听闻他的问话又亮着眼光,笑着说:“为什么要知道?有的喝不就好了吗?”
她对于这些东西实在没有兴致,既然是不一样的酿制配方,那肯定都是人家的秘密,何必去追问呢。而且这样伸手就有的喝岂不更好!
“是啊,有的喝就好了。”最朴实的答案,睿渊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将那个已经开始晕乎乎的小脑袋拉到自己肩上,她本想着拒绝的,但之前贪图这酒的味道好,不觉得就多饮了几杯,她酒量不是太好,此刻脑袋已经迷糊起来,就是想拒绝想挣扎也没了力气,况且……况且那个肩膀很温暖,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能够靠在那样的温暖里,不是也很好吗?
挽妆靠在他的肩上,目光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不时还有带着清香的梅花在她的头上飞舞着,飘落下来。
“你……”
“嗯?”
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就像要睡着的前夕般。
“你还没见过我母亲吧。”
挽妆闭着眼,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是没见过,可文睿渊的母亲不是死了很久吗?她要是见过,她不也成了鬼?!
“我母亲……”文睿渊小心地斜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朝身后望去:“我母亲就在那里。”
“啊?”霎那间,挽妆什么迷糊都消失不见,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无言地望着文睿渊。
☆、第七十四章 别院(4)
“就在那里。”睿渊见她从自己肩上离开,便彻底地扭头朝后面望去。
那里?挽妆怀疑地看向他目光所示的方向,明明是梅林的一部分,除了枝头上绽放的花朵,剩下的不过是昨日的积雪而已,哪里有人?
见她皱着眉,仔细地瞧了一番还是没能瞧出一个所以然来,睿渊站起身,将衣服上沾染的雪花拍去,再向依旧坐在地上的挽妆伸出手。
他就那般地伸出手,阳光从他的身后洒落下来,为他度上一层淡淡的光晕。这样看着,她似乎知道为何京畿里的女子都为他疯狂,的确是一张漂亮的容颜。
她刚刚将手搭过去,他就顺势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任由她不停挣扎,自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揽着她朝之前所望着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雪地里,脚步虽然初期有些凌乱,但不久之后竟也规矩地落下。
拨开眼前横着的树枝,睿渊在冰冷的石碑面前停下脚步,同时亦松开了揽紧挽妆的手。
“这就是我母亲。”
还在揉着自己胳膊的挽妆越过睿渊的肩,看见那一块冰冷的石碑,听着他的话顿时停下了动作。原来他的母亲竟然没有进家族墓地,而是安静地躺在这里,不过这里的风景独好,倒也不比家族墓地差多少。
石碑前焚烧的香生气袅袅白雾,糕点瓜果不多却极为别致地搁在前方,还有一杯满满的葡萄酒。
难怪他会这么早就出现在梅林深处,难怪他会随手就掏出葡萄酒,皆是因为他刚刚为母亲扫完墓的原因。
“本来想着带你过来,从云说你用完早食就不见了。”睿渊瞧着墓碑,语气里有些愧疚。他是真心想带挽妆来给母亲扫墓的,他是真心想让母亲也见一见常挽妆。
“我……我……”他的愧疚,挽妆当然感觉到了,她本是想避开他而已,却没想到他是想带她来为母亲扫墓,她这样的儿媳是不孝的吧。
“去斟杯酒吧。”睿渊将手中的酒壶递给挽妆,既然来到这里,自然也该补上。其实母亲别看她现在这般慌张的目光,她将文府打理地可是仅仅有条,想必母亲如果活着,也会很喜欢她的。
拎着剩下的一点酒,挽妆脸上更加窘迫,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贪图那几杯,再怎么着也应该给婆婆敬完酒才自己喝的,都怪文睿渊,怎么都不说清楚!
将酒满满地斟上,挽妆跪在墓碑前,毕恭毕敬地将酒杯放在糕点旁边,与之前的那杯酒放在一起。
“婆婆,很抱歉,本来应该是斟茶的,可是现在手边上也只有酒了,不过这酒味道不错,婆婆就尝尝吧,下一次再来看您的时候,一定会准备地更充分,希望这次您不要生我的气。”
挽妆挽起衣袖,将飘落在墓碑上的花瓣轻轻地拭去,虽然只是冰冷的石碑,但能有文睿渊这样的儿子,想必墓碑的主人一定也是个美丽的人。
再行了礼,挽妆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却惊见在这一处的墓碑后面还有几座墓碑,似乎是在相互依靠着,让彼此都不会感觉到孤独。
睿渊见她已经行完礼,再牵着她走向后面的那几座墓碑而去。
“这是我外婆。”
原来他的外婆也在这片梅林之中,挽妆照旧做足了礼仪,又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这是祖父。”
文睿渊的祖父,不就是那位比现任老爷更加传奇的文二少爷文风吟么?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她脸上神情变幻,睿渊自然没有错过,世人将他的这位祖父都传诵得太神奇,事实上真的是位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曾知道,因为他也没见过。
“当年这里还只是个很小的梅林,祖父喜欢这里的清幽,所以就买了下来,又加种了许多,才会有今日的别院规模。”
“原来如此。”若真是这样,他会选择一直长眠此地倒也说得过去。挽妆忽然想起昨日管事说的,文二少爷也极为喜欢这片梅林,还真不是句假话。
“这位?”挽妆看向他的旁边,有一座仅仅只有名字的墓碑,安静地候在一边。
睿渊顺着她的目光扫视过去,对她的疑惑了然于心。“这位是从前静贤太后身边的迎平姑姑。”
“静贤太后身边的姑姑?”她早听闻静贤太后与文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但不曾想就连身边的姑姑都会埋在文家别院的梅林里。
“你或许不知,静贤太后可是文府出去的人。”
“文府出去的人?”听闻此话,挽妆更加不解,抬起头看向睿渊,眼中充满着疑问。“静贤太后不是兖州首富刘家的长女吗?”
“是的,但当年太后不受母亲喜爱,逼迫嫁进文府填房亦为祖父冲喜,论辈分,她还是曾祖母。不过后来文府破败,太后得肃宗皇帝喜爱迎娶入宫,后来因为抚育了先帝才得到太后的尊封。”
“可是……”虽然睿渊解释地很清楚,但挽妆心中的疑惑并未因此减退,她分明记得,在宫里的那些典籍上并没有静贤太后嫁入文府的这段往事。“可是,宫里的书上并无此段的记载。”
她这样发问,撞进睿渊的眼里,满满都是可爱,他顺手揉着她额前的发丝,柔声道:“寡妇之身被迎立宫中怎么会是一件光彩之事,自然不会有半点的记载。”
他这样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回去吧,再呆会被冻病的。”
睿渊将她手中没剩多少酒的酒壶搁在墓碑前,牵着她的手,转身向来时路满满走去。
她的手很凉,即便是抱着暖手,也只能依附在上面时有片刻的温暖,若是一离开,霎那间就又会恢复冰冷。那时的那个人,总是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意,对她说着:“妆妆,离开我,你可怎么活?”
怎么活?离开了还不是一样能活得下去,这个世上缺了齐华或许会天地变色,但缺了她常挽妆还是李齐珞,不都一样如常天黑天明的么?
终究是被他握着,挽妆瞧着身前的那个背影,轻轻地挣扎起来。如果注定要一直冰冷下去,那就连片刻的温暖都不要给她,这样她就不会再奢望,再眷念。
又在闹别扭,睿渊对于她的挣扎习以为常,并不曾在意,他只是将那只小手紧紧地拽着,怕一松开身后的那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放开……”挣扎不行,挽妆只能出声“提醒”。
睿渊忽然停下脚步,差点让身后的挽妆径自撞了上去,她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被惊吓而上升的心跳时,他就俯身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不想为夫牵着,那就是想为夫抱着回去。”
“你!”她果不其然地如他所料,顿时就涨红脸,满心气愤却有无奈地说出不一句话来。
“为夫倒是不介意,若夫人不介意的话,为夫一定照办。”
☆、第七十五章 别院(5)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挽妆被睿渊乖乖地牵着回到屋内,没能跟着她出去的从云已经在忙活午食的事情。
挽妆将暖手递给从云,自己挑了一边离睿渊最远的地儿坐下,嘟着嘴一个人郁闷。论口齿,她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莫说齐华说不过她,就是那宿敌常季兰也只能甘拜下风,偏偏就是遇见文睿渊,总是三言两语地就将自己打发的哑口无言!究竟是自己退步了还是棋逢敌手,实力不如人?
她那里冥思苦想,睿渊却潇洒自在,端着手边的暖茶,脸上的笑容未减分毫地看向她。
他的目光是那般的毫不避讳,连一旁侍弄着午食的从云都有所察觉,自然的,挽妆也感受到这股目光。
瞧见她回头,狠狠地瞪视,睿渊脸上的笑意更浓,有时候,会觉得,看那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一个狠狠地瞪视,一个不见发怒地带着笑容,整顿饭都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进行着。从云带着别院的小婢女在旁边伺候着,素来与挽妆玩笑惯的,此刻也不敢出声。
午后的太阳彻底照射出来,梅林枝头上的雪变成冰条一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