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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珠拉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看,从书中抬起头,在看到耶和鲁后粲然一笑,“是你啊!你的伤怎么样了?”
耶和鲁看着她脸上温暖的笑意,问道:“你是海兰珠?”
他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她就是海兰珠。她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温暖,明媚,娇柔。
哈日珠拉站起身走过来,在耶和鲁面前站定,面带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她马上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婉吟姐姐告诉你的。”
耶和鲁看着她,说道:“我还没有写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哈日珠拉温婉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几天一直是婉吟姐姐和安泰大哥在照顾你。”
“这次多亏了你们搭救了。”
耶和鲁注意到哈日珠拉手里的书,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书啊?”据他所知,蒙古的姑娘很少有识字的,就算是贵族家的格格福晋,也不过认得几个常见的蒙文罢了,而她不但懂汉人的诗,居然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汉字,依她的谈吐学识,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游牧女子。
哈日珠拉并不知道耶和鲁的心思,抬起手中的书卷,回答道:“是李后主的词集。”
耶和鲁问道:“姑娘喜欢李后主的词吗?”他本以为她读的会是小言传记之类的,没想到竟会是宋词。
这次轮到哈日珠拉惊讶了,“怎么?你也懂汉学吗?”虽然她接触的金人不多,但也知道金人和蒙古人一样,向来是歧视汉人的,更加鄙视汉人的文化,在她所接触过的金人和蒙古人中,热衷汉学的就只有皇太极。
耶和鲁谦虚一笑,解释道:“谈不上很懂,只是小时候随我父亲去南面做生意,接触过一些汉人,对他们的诗词歌赋略知道一些罢了。”
哈日珠拉整理了一下裙子,做到草地上,笑着说道:“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只知道打仗的人。”
耶和鲁见哈日珠拉坐下了,也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指着她手中的书问道:“在看哪首词?”
哈日珠拉把书放到面前,边看边说道:“是《相见欢》。”
耶和鲁念到:“‘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可是这一首?”
“没错,是这一首。”哈日珠拉垂头看着书卷上的文字,感慨道:“后主的词清新流利,情真语挚,每一字一词都能打动人的心。他是一个很好词人,只可惜却错误的做了皇帝。”
耶和鲁本以为哈日珠拉不过是识得一些汉字,了解一些诗词,没想到她居然对李煜的词有这么深的见地,别说是在蒙古,就是在大明,也很少有女子能真的懂得诗词。
哈日珠拉见耶和鲁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
“没有。”耶和鲁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赞叹道:“你没有说错什么,而是说得太好了。”
“是吗?”哈日珠拉笑笑,对于耶和鲁的赞扬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耶和鲁却是对哈日珠拉充满了好奇,看她的样子,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在蒙古,女孩在这个年纪都应该做母亲了,而她却仍旧是少女的装扮。他注意到,刚才在他念李后主的《相见欢》的时候,她的眼底透出一股很深的忧伤。直觉告诉他,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蒙古女子,而且,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对了。”哈日珠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耶和鲁说道:“你的伤口还没有好,不宜在外面呆太久,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哈日珠拉一片好意,耶和鲁不好推辞。
走到帐子外面,耶和鲁忽然停住脚步,对哈日珠拉说道:“你那儿还有其他的书吗?我这两日躺在床上是在无聊得很。”
“有啊!我带你去我那儿选几本吧。”哈日珠拉哪里知道,耶和鲁借书不过是幌子,他真实的目的不过是想找机会和她多接触一些罢了。
耶和鲁走近哈日珠拉的帐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一个简易的蒙古包里。屋子里的器物用品虽然简单,但是室内的陈设布置却极其雅致,更有一种书香的味道,一脚踏进来,便可以立刻感觉到主人不俗的品味。
哈日珠拉走到书案前,把所有的书都摞放到一起,说道:“我这儿的书不多,你随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吧。”
耶和鲁走近前来,却被书案上没有画完的墨兰吸引住了。
“这是你画的?”
哈日珠拉自感画技拙劣,不敢再外人面前献丑,见耶和鲁注意到了自己的画,忙收起来,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过是闲着无聊,随便画着玩儿的。”
耶和鲁拦住哈日珠拉,将她卷起一半的画作重新铺展开来。
“诶?”哈日珠拉有些不高兴,他们又不熟,他怎么能不管她的意愿,随便看她的东西呢?
耶和鲁并没有注意到哈日珠拉的不悦,径自取了笔,蘸饱墨,盯着哈日珠拉的墨兰看了一会儿,随后嘴角微微一笑。
就是那个嘴角上扬的动作,让哈日珠拉看得痴了,因为,他的那个动作,那个神情,像极了多年前的皇太极,那时,也是在书案前,他看到了她拙劣的字迹,在捉弄她之后露出坏坏的笑,然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下她的名字。那么多年的事情了,那个画面却还是历历在目,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
耶和鲁搁下笔,发现哈日珠拉正看着自己出神,眼中的哀伤似乎要将他淹没。他轻声问道:“海兰珠?你怎么了?”
哈日珠拉从回忆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尴尬地说道:“没什么。”她注意到,耶和鲁的下颚的曲线和皇太极有九分相似,从侧面看上去,很容易把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重合,所以她才会在那一瞬想起皇太极。
耶和鲁当然能猜到哈日珠拉心中一定有事,可是她既然不愿意说,他也不方便多问。
哈日珠拉低下头,发现耶和鲁在自己的墨兰图上加了几笔之后,纸上的兰花变得栩栩如生,笔墨勾勒出的兰花顷刻间便有了生气。
哈日珠拉看着被耶和鲁“加工”后的画作,惊喜的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幅兰花我练习了很久,一直画不好。”
耶和鲁手指在纸上移动着,看着纸上的画说道:“其实你画的已经很好了,只是少了些力道,所以画出来的兰花看上去缺少生命力。作画和写字不同,手腕上的力道非常重要。”
哈日珠拉仰头看着耶和鲁,问道:“你真的是军人吗?”
耶和鲁疑惑的问道:“怎么?我不像吗?”
哈日珠拉摇摇头,说道:“不像!你懂诗词,又会作画,而且谈吐文雅,完全不像带兵打仗的人。”
耶和鲁失声笑道:“难道带兵打仗的人就一定要凶神恶煞吗?”
哈日珠拉想了想,说道:“那倒不是,但是也不该是你这样的。”
耶和鲁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不用再打仗。”
哈日珠拉听了耶和鲁这句话,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说道:“但愿你的愿望能早日实现,那样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了。”
“是啊!”耶和鲁对哈日珠拉一笑,在书案上放着的几本书中随便拿起一本,说道:“这本书我先拿去看了,看完了就来还给你。”
哈日珠拉说道:“你尽可以拿去慢慢看,不用着急。”
耶和鲁走到门边,刚掀开帘子,脚步忽然顿住了,抓着帘子的手复又放下,回过头叫到:“海兰珠!”
“嗯?”哈日珠拉没想到他会回过头来,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耶和鲁用柔和得能暖化人心的目光看着哈日珠拉,说道:“你应该是快乐的。”
哈日珠拉一愣,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放下了,她也以为现在的自己是快乐的,可是他不过初次见她,居然可以这么容易的看出她不快乐。
☆、第七十三章 屈辱
耶和鲁从哈日珠拉的帐子离开之后,她的样子和神情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在外征战多年,见过满蒙的格格,见过汉家女子,也见过朝鲜的姑娘,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她这般的女子,她的身上有着蒙古女子的爽朗明快,也有汉家女子的温婉含蓄,在她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两种极致的完美融合。
耶和鲁每日都会去见哈日珠拉,婉吟亦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对哈日珠拉的心思,趁房中无人时,她私下对哈日珠拉问道:“海兰珠,你现在心里还在想着皇太极吗?”
哈日珠拉没想到婉吟会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还想着他吗?她怎么可能不想他呢?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过她,可是,她想他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是她的姑姑和妹妹的丈夫,更是万人之上的天聪汗,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又哪里还会记得她呢?
婉吟看着哈日珠拉的神情,心中已经了然。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海兰珠,你这样一直一个人也不是办法啊。”
哈日珠拉强压下心中的伤感,笑着说道:“我哪里是你一个啊?我身边一直有婉吟姐姐啊。”
“我的傻妹妹!”婉吟拉过哈日珠拉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可是你身边总该有一个能够疼你、宠你的人啊!这几年我一直想帮你找一个好的夫婿,可是放眼周围哪里有能够配得上你的人呢?”
“婉吟姐姐——”哈日珠拉反握住婉吟的手,想阻止她继续这个话题,却反被婉吟打断,“海兰珠你听我说,也许耶和鲁就是长生天派给你的人,通过这几日接触,我发现他这个人人品不错,对你也很上心,虽然是金人,却精通汉学,和你也聊得来,你嫁给他,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哈日珠拉没想到婉吟绕了一圈,竟是在打这个主意,她抽回手,急切的解释道:“婉吟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和耶和鲁是不可能的,我只把他当做尊贵的客人和谈得来的朋友,我可从来没想过感情上的事。”
婉吟笑笑,说道:“没想过并不是不能想啊,你只把他当做朋友,但他可未必也是这么想的。”
“婉吟姐姐,我现在不想说这个。”哈日珠拉是很喜欢耶和鲁的学识和谈吐,和他在一起也的确让她觉得很舒服,可是,她的心里已经早就有了皇太极,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就算是再好的人,也容不下了。
婉吟看着哈日珠拉,叹声道:“看来你还是放不下皇太极啊。”
哈日珠拉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
婉吟站起身,忽见安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婉吟,拉住她一阵比划。
“婉吟姐姐,安泰大哥说什么?”哈日珠拉见安泰满脸焦急,婉吟在看到他的动作后神情也变得慌乱起来,忙起身走上前去。
婉吟回头看着哈日珠拉,着急地说道:“安泰说无忧不见了。”
“什么?无忧怎么会不见了呢?有没有四处找找?”哈日珠拉一听说无忧不见了,也着起慌来。
婉吟说道:“安泰带着无忧去后山采药,他忙着找药材,一时没注意,无忧就不见了,安泰在山上和回来的路上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无忧的影子。”
哈日珠拉虽然心里也很着急,但是她知道现在光着急是没有用的,她拉住婉吟的胳膊,说道:“婉吟姐姐你先别着急,你和安泰大哥在这附近找找,也许无忧自己回来了呢。我再去后山看一看。”
婉吟虽然一向聪慧,但是关心则乱,遇到自己女儿的事情,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听了哈日珠拉的话,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