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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太后听得越来越怒,最终忍不住叫道:“嵬名济,你是不是要做反了?!”
‘糟!’梁乙埋大惊失色,这句话不能说的!
还没等他出言缓和,嵬名济已经阴狠的笑了起来,“做反?……早就该反了!”
梁乙埋一下就免得面无人色,梁太后则指着嵬名济,对在场的其他将领怒声问道:“你们就看着他发疯?!”
无人回话,嵬名家的将领们都沉默着,眼中闪着沉沉的光,让人看着心头发寒。
见他们没有半点反应,梁氏终于慌了神,提声对外大叫着:“来人,快来人!”
嵬名济面无表情的从腰间抽出腰刀。今天的军议是仓促中召集众将,又是在军营中举行。将领们佩带的武器都没有在入帐前收取。这一下的疏忽,却是派上了用场。
梁太后嘶声力竭的叫喊着外面的人进来,嗓子都破了声,却是没有半点回音。而梁乙埋则是苦苦哀求,以至于涕泪俱下。
嵬名济的心没有半点动摇,手持钢刀,杀意凝聚:“还请两位上路!”
……………………
从中军大营中出来,李清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他的营地中。
背叛西夏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犹豫,下面的人都会支持他的决定汉人在西夏从来都是被压榨的对象,税赋、差役,都是排在最前面的第一等。没什么人会对西夏有所留恋。即便是犯了法逃到地下,只要一纸赦书,就能让他们立刻丢下西夏这张皮。尤其是现在的形势下,他麾下的汉军更不会支持继续与宋人为敌。投靠大宋,才是汉军上下共同的选择。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自作主张,先带了人跑去投诚。四千多汉军,是李清在大宋立足的根本,也是他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本钱。兵力多寡,决定了投降之后官位的高下。若是少得多了,不仅受封的官位要低上几级,也会被人看成不会收拢军心的庸将,日后再想出头,可就难上加难了。
李清一路快马,只是快到营地门口方才稍稍收敛了速度。就在大营门口,高高低低站着十几名士兵,其中领头的一个,就是李清这几年最为看重的武贵。
第13章 羽檄飞符遥相系(三)
【第二更】
武贵双臂环抱,铁塔般的站在大营门前,十来个平日里最亲近的兄弟,与他一样都在大营门外站着。牢牢的堵住了大营营地。
营地之外,还有两队骑兵一前一后的绕营栅巡视,这是李信手下最为精锐、也最听他吩咐的泼喜军。李信出营前,吩咐了他们两边同心协力,好生看守好营地,以防有人趁势脱逃。
武贵在门前站了有一阵子了,但他站在大营门前,却没有人敢去说个笑话或是上前挑衅。看着他的人不少,但眼睛里面都透着深深的畏惧。
方才李清不在营中,的确就有几个军官想把手下的人拉走,直接去投种諤,来个先到先得。不过给武贵带了十几个兄弟硬是将他们拦在了营中。
汉军中都知道武贵的武艺不成,没人将他放在眼中。但武贵持枪挎弓,半柱香的时间,便用一杆神出鬼没的长枪,接连挑下了七八个以勇力闻名军中的军官,无人是他一合之将。掌中长弓,更射落了每一个向他叫嚣之人的头上盔缨。这时候,人们才知道,武贵过去几年将自己的功夫藏得有多深,纵然是放在大宋军中,都应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而他同伴们手中的一张张神臂弓,也让人心惊胆战。战争已经结束,无人有拼死一战的勇气。跟着顶头上司投降是投降,跟着李太尉投降也同样是投降,谁会去为别人争这口闲气?!
连同武贵在内,不过十三个人,便将三四批总共四五百人给堵在了辕门内,让李清布置在外围的两百名泼喜军,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李清回来时,对营中发生的事懵然不知。但他领军多年,营中的气氛有异,进营之后,没几步就感觉出来了。拉着武贵便问,“我不在的时候,营中可有人闹事?!”
武贵立刻摇头:“没有,平安无事。有太尉的虎威在,宵小岂敢近营一步?”
李清眉头一皱,转着眼环视周围一圈。看过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他心中顿时了然,却也不戳破,笑道:“如此最好。武兄弟的才干过人,能安抚兵将。日后入了大宋军中,说不得还要依靠武兄弟你来辅佐。”
武贵拱手一礼:“多谢太尉抬爱,武贵铭感五内。”
李清哈哈一笑,拍了拍武贵的肩膀,“不要多礼了,我还要谢你才是!”
现在李清已经将武贵当成心腹来使用,扯着他便往帐中走:“你可知道今天商议的结果?”
武贵摇摇头,“小人愚鲁,哪里可能猜得到?”
“西夏已经亡国了!”
李清劈头的一句话,便让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武贵都吓了一跳,“亡国了?!”
“嗯。仁多零丁和叶孛麻带着外姓诸将要自立,说是党项、鲜卑从此分家,自个儿抱团投向大宋。”李清回头看着武贵,“你说说,西夏是不是亡了?”
武贵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说起来李清派人向种谔请降的事他也知道,种諤的回复他同样知道,仁多零丁等人能这么快做出决定,细细一想却也不足为奇。
他随着李清进了主帐,皱眉问道:“……太尉的想法呢?”
“仁多零丁和叶孛麻想找我一起商议,抱成团跟种谔和大宋朝廷打交道。”
武贵摇起了头:“跟他们走得太近,不太方便。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他们是党项,我们是汉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清在几案后盘膝坐下,示意武贵也坐下说话,“不过我这么急着赶回来,更是为了镇住这四千人。但这四千汉军,相比起嵬名家或是仁多零丁他们来说,还是太少了一点。需要找个能互相提携的外援。”
武贵眼神闪动:“太尉的意思是?”
“汉臣,文官。”李清慢慢的吐出两个词、四个字。
西夏国中的汉臣,只有不多的在军中领兵,其他基本上都是梁乙埋提拔上来的官员,在西夏这个小朝廷中充任文官。实力弱小的文官系统平常很不起眼,而且在秉常亲政的那两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至今没有恢复元气。但如果能联络上,眼下却是莫大的臂助。
李清找出一张纸,提起笔,匆匆写了一封短信,给武贵看过后,装入信封收好,“这是给国相……给梁乙埋的信。”
接着从几案上的一本书中抽出一封信来,一并交给武贵,“我之前已经给梁乙埋身边的袁宝臣写好了信。待会儿,你去给梁乙埋送信,然后私下里将这一封信给袁宝臣。”
“小人明白。”武贵将给梁乙埋的信收在怀里,却把给袁宝臣的信藏在了脚后的绑腿中。
李清想了想,又道:“光是信还不够。”
说着从外面叫了个亲兵,让他带上一包金银,跟随武贵一起去。绝大多数的汉人文官,只要一封信提两句,就能让他们投过来。但要想与他们深交,还是附上点财货比较好。
李清本想再多派点人跟着。但考虑了一下后,还是作罢。武贵刚帮了他一个大忙,派一个人跟着,只是个卖苦力的,派得人多了,倒让他心中生了嫌隙。
武贵接了令,转身就往外走,今夜事情紧急,延误片刻,局势就能起变化,耽搁不得。
出了营帐,便看见一个人守在帐篷边上,再仔细看看,在火炬照不到的地方,还站着有十来个人,全都是方才协助武贵镇压营中异动的兄弟。
武贵留下亲兵,上前几步,“出了什么事?”
“哥哥。”领头一个低声急问道:“这一下子,当真是要投官军了?”
武贵点头,“没错。”
“哥哥你也打算回大宋去?!”那人追问道。
武贵又摇摇头,“都从大宋那里出来了,再回去做什么?当年犯下的事,到现在还没了结呢!”
“哥哥果然也是这么想!”十几人一齐喜道,其中一人道:“哥哥,我们一起出去吧。凭我们兄弟十三人的本事,哪里混不出头来。何苦再去受那份气?!”
武贵叹道:“我这两年受了李太尉不少恩德,就这么走了,也显得我太没义气。等这最后一桩事,帮他办妥了,我才好离开。”他从十二个兄弟的脸上一一看过去,“若兄弟们有心与我吴逵结伴去闯一闯,就到八里外西山脚下的第一座递铺外侯着,天亮之前,我会去那里的。”
没听出武贵自称姓名时细微的变化,十几个汉子齐声叫道,“哥哥,可是说好了,不要骗我们。”
武贵,不,应该是吴逵,他沉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说出了口,定不会食言!”
……………………
嵬名秉常自从被囚禁以来,便被封死了对外联络的信道。但一些最基本的情报,比如灵州之役的胜利,盐州之战的胜利,都是知道的,也不可能不知道。
当盐州被收复,千万人的欢呼声传到秉常的耳中,他的反应是愤怒的摔掉了手上的茶盏。但从昨日开始,气氛又变了一个样。身为阶下囚,对周围人的态度十分敏感的西夏国主,立刻就察觉到局势当是有所变化。
‘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夏天子脑中转着疑问。都已经是打下盐州的第二天了,照常理,应该列队入城才是,夸功耀武得及时来做,否则就失了提振士气的好机会,但他侧耳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这一天,几次想出去看一看究竟,却都在御帐门口被人拦了下来。帐外的守卫,都是他的母亲和舅舅亲自选定,全都只对太后和国相唯命是从。
怒火中烧的在帐中发了半日的闷气,嵬名秉常终于恍恍惚惚的在铺了羊皮的软榻上睡了下去。
不过他没能睡得太久,很快就在睡梦中感觉到营帐里有了异样动静,让他猛然间惊醒过来,坐起了身。
帐帘刚刚放下,眼前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应当是才走进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身份,但随即一点红光亮起,将帐中的几根蜡烛依次点燃。跳动的烛光照亮御帐,黑暗中的身影便暴露在嵬名秉常的眼前。
出现在御帐中的不是这两年来所熟悉的任何人,而是一个关系略远的宗室,在叔祖嵬名浪遇之后,统领嵬名家的主力。
“嵬名济!?”西夏国主又惊又怒的叫着这个令他切齿痛恨的名字。要不是他的支持,他母亲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将自己囚禁。
“正是嵬名济。”嵬名秉常只听到哗哗的甲叶声响,嵬名济就在自己的面前跪了下来:“微臣叩见陛下。”
秉常心中惊疑不定,嵬名济这时候来见自己,完全不合常理。但他的心中也有一丝希冀,就是因为不合理,才让他有了希望,“你夜里过来,就只是为了叩见朕?”
“不是。”嵬名济垂着头,沉着声:“还请陛下节哀。梁乙埋狼子野心,试图夺权篡位,刺杀了太后。”
“……你说什么?舅舅杀了我母后?”秉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根本不可能相信,怎么能用这么正经的语调说笑话。
第13章 羽檄飞符遥相系(四)
【承诺中的第三更】
“是的。”嵬名济板起来的一张脸,正经八百的,看不到半点戏谑的笑意。他重复着:“梁乙埋狼子野心,试图夺权篡位,刺杀了太后。”
眨了几下眼睛,嵬名秉常终于明白过来了,他立刻追问,“梁乙埋呢?!”甚至没有去关心他的母亲。
“当然是被杀了。”嵬名济厉声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贼子,如何能留他!”
秉常低下了头,肩膀耸动起来,捂着嘴,呵呵的低笑藏在掌心中。肩头随着低低的笑而抽动,过了半天,压抑在喉间的笑声终于忍耐不住,爆发了出来,他哈哈的狂笑起来,“杀得好!杀得好啊!……”
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