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政事堂中飘扬起来,新党的中军大纛只能有一面,就是他吕惠卿。
韩冈惊异的看了吕惠卿一眼,他没想到吕惠卿竟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以他的判断,吕吉甫再怎么不想看到王安石回京,至少也该稍稍犹豫一下,排在第三、第四号出场才是。
吕惠卿义正辞严,从他的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为了阻止王安石回京,才如此卖力的为王旁争辩,“王旁自少承袭父兄之教,行事谨严,虽与李士宁相往来,但只是泛泛之交,绝不至涉及奸谋!”
吕惠卿站出来说话,但章惇、曾孝宽却是犹疑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站出来。他们当然希望王安石这面旗帜回京,但现在不站在吕惠卿一边,可就是明摆着要分裂了。
章惇正犹豫间,韩冈冷澈的眼神已经瞥了过来。除了面朝天子的几位,站在殿尾中央的韩冈可以将殿上任何人的神态看在眼里,当然也包括章惇的。
章惇知道,这是选择站队的时候了。今天殿上的争议不可能隐瞒起来,吕惠卿的私心也瞒不了明眼人,若是自己选择错误,就是彻底的开罪了王安石。而且韩冈的这番话,究竟是不是秉持了王安石的心意,章惇他也无法确定。
在王安石和吕惠卿之间的犹豫只有一瞬,章惇也同样走出班列,转身对着天子:“臣亦愿以阖族性命作保,王旁与谋反一案绝无瓜葛。但李士宁即涉谋反,就必须就此查个水落石出,还王安石父子一个清白。”
站在前面的吕惠卿闻言身子猛然一震,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他只觉得双脚站立之处仿佛是虚悬在万丈深渊之上,空空荡荡,让他无处可以着力。
章惇的背影映在韩冈的眼中,在唇角边得到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看来他的这位友人已经明白了过来。得到章惇的支持,京城中的新党成员,就不再只能听着吕惠卿的命令,而是有了更为恰当的选择。
吕惠卿心中焦躁无比,邓绾该出来说话了,但御史中丞所在的方向却是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出来的是蔡确,“陛下,此案事关重大,确当根究。”
吕惠卿的心冷了下去,现在他都只能盼着吴充出来。
吴充他当然也要阻止王安石上京,只是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若说追究下去,王安石肯定是要进京了。若说不追究王旁涉案,他前面的话还摆在那里,站在近殿门出的那个灌园小儿,可正等他反口呢。
韩冈冷眼看着殿上的一团乱象,差点忍不住要大笑出声,实在是太可笑了。王安石还没回来,就让殿上乱成了受了惊的猴山一般,要是当真回来了,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都是韩冈的一句话造成的。王安石能不能上京,韩冈不敢保证。但他直接掀桌的行为,却能让殿上的所有人无法应对。从今天开始,朝堂上的政争就可以歇一歇了。而且有一件事,所有人应该都明白,外任的臣子是可以上书自请入京诣阙的。
殿中的臣子各自上台表演,可就是天子的态度耐人寻味。
不论臣子们在说什么,赵顼都是一言不发,始终不肯给个回音。一直到了退朝的时候,他都没有为今日殿上的争辩做出评判。
净鞭响起,内侍尖着嗓门唤着退朝,但韩绛却没有动。本应领着群臣恭送天子的首相,直截了当对天子道:“陛下,臣有一事需奏禀,今日请留对。”
一直以来在政事堂中存在感稀薄的韩绛,被冯京和吕惠卿逼得成了泥胎塑像的韩绛,竟然在这个时候开口,连韩冈都愣住了。
“准!”赵顼开了金口,只吐出了一个字。但这个字却如黄钟大吕,在每一位臣子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韩绛再怎么势力单薄,他都是宰相!说话的份量,怎么都不会太轻。尤其他现在自请留对,绝不会是为了说些家常话!
天子在议事后留臣子下来很是常见,王安石甚至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每次议事之后都能被天子留下来说话。但臣子自请留对不同,自丁谓之后,很少有人这么做了。
丁谓是真宗末年的权相。其人把持朝政,铲除异己,甚至陷害曾经举荐过自己的寇准,世人目之为奸相,却无人能奈何得了。但就是这名机敏多智,奸狡过人的宰相,却被人给用计谋害了。与丁谓同时为相的王曾,以过继儿子为借口,征得了丁谓的同意,自请留对。趁此良机与不满丁谓已久的章献刘太后联合起来,将其赶出了京城,贬去了琼州。
王曾若不能自请留对,章献太后刘娥就不能知道政事堂中哪位是丁谓的反对者,投鼠忌器下,也不能下手对付丁谓。而当王曾主动留了下来,两人便是一拍即合,让丁谓败得不明不白。
自此之后,重臣自请留对就少不了会有构陷同列的嫌疑,成为了朝堂上的一大忌讳。沉默已久的韩绛选在今天自请留对,让许多人心中都腾起不好的预感。
韩冈望着吕惠卿和吴充煞白的脸,在猜测韩绛用心的同时,也不免暗暗一笑,恐怕外面没人能想到,这两位还有心灵相通的时候。
出宫后,韩冈回了军器监处理日常事务。等到下午,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派人去与章惇联络。既然章惇已经表明了支持王安石回京的态度,就有必要跟他通个气。不论王安石能不能回京,章惇今天的表态,已经证明了他并没有彻底的站在吕惠卿的一方,而是依然拥护王安石。
只是等到韩冈回到家中,派去找章惇的家人才回来对他说:“章学士刚刚回家,就被招入了宫中去了。”
正在旁边帮着韩冈更衣的王旖,惊讶的停了手:“今天出了何事,要锁院了?!”
又不是逢年过节,翰林学士连夜入宫,除了封锁学士院,为天子撰写重要的诏书,也不会有别的事了。就算是妇道人家的王旖,也有这个见识。
韩冈一拍桌:“是韩绛!韩绛果然荐了岳父。”
“官人?”韩冈没头没脑的话,让王旖听得一头雾水。
“韩子华今日自请留对,当是为了推岳父复相。”韩冈说着,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本来只求震慑一干政敌,顺便引动天子重新启用王安石的心思。哪里想到竟引来了韩绛的动作,让局势一下激变。这一个结果,却比他设想得还要有意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下老虎要回山了,看看又有那只猴子还能跳得欢?!”
第四章 岂料虎啸返山陵(三)
【不好意思,迟了一点。】
“乾健坤顺,二气合而万物通;君明臣良,一德同而百度正……”
夜色下的宫掖,森森如晦。外廷中的一栋栋殿阁,仿佛一只只怪兽蜷伏在黑暗中,仅有点点微光于其中亮起,勉强多了一点人气。
只有今夜的内东门小殿,此时是亮如白昼。数以百计的班直护卫将小殿内外护住,围得水泄不通。
天子的御驾就在此处。
每逢大拜除,学士院锁院,而天子也会驾临内东门小殿。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东京城中文武官员都会将目光投向这座禁中略偏东向、紧邻学士院玉堂的小殿中。屏神静气,等待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章惇已经从小几旁站了起来,草拟的诏令文稿拿在手中,朗声诵于天子。视一榜进士如探囊取物,章惇的才名不在历科状元之下,只是开头的两句,就让赵顼轻轻点了点头。
……眷予元老,时乃真儒。若砺与舟,世莫先于汝作;有哀及绣,人伫久于公归。……
“想不到王介甫当真要回来了。”
冯京今天没有上殿,但他作为宰相,耳目还是足够的灵通。升任宰相的半年多,让他的权势又扩大了许多。这对于他总掌朝政是好事,但王安石回来后,情况却要反过来了——王安石能容他做参知政事,却不会容他做宰相。
“谁让他招了个好女婿!想不到韩冈还有这个手段。”
蔡确他昨天的确是向韩冈通报了消息,可那只是为了结个善缘,省得日后难看。却没有想到韩冈竟然直接就把王安石举了上来。他不是要将张载请进京城来吗?怎么就敢打起让王安石复相的主意。以王安石的倔脾气,就算受了韩冈如许大的人情,也别想他会点头让关学在京中传播。
“不是韩冈,是韩绛!”韩冈算什么,没有韩绛自请留对,赵顼即便想要起用王安石,也决不会这么快的下定决心。
“都是姓韩的。”蔡确笑叹了一声,从眼下的情况看,日后朝堂上绝不会少了韩姓的宰辅,“不过韩稚圭自开春后就重病卧床,已经快不行了。昨天相州那边就来了人,看样子拖不了多久了。文宽夫、富彦国、曾明仲也都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配飨宗庙。等他们一去,王介甫可就是元老了。”
冯京紧紧抿起嘴,沉默了下去。王安石能成为元老,不知他冯京日后能不能成为一言一行都能牵动朝局的元老重臣?
……越升冢席之崇,播告路朝之听: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大学士、特进、行吏部尚书、知江宁府、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四千六百户、食实封一千两百户、王安石信厚而简重,敦大而高明。潜于神心,驰天人之极挚;尊厥德性,溯道义之深源。……
“御驾已临内东门小殿,肯定是大拜除了。”韩冈在二更天的时候也得到了消息,此前的猜测终于得到了确认,他的岳父当是要复相了,“今天不知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王旖肯定是睡不着觉中的一个,双眉依然轻蹙:“会不会是别人?”
“吴充?吕惠卿?都不可能啊!”韩冈笑道:“韩绛留对难道是为了推荐他们两个吗?天子对岳父一向信重。若是寻常时候,也许会不觉得。但到了朝局僵持不下的时候,这个信任的用处就出来了。”
元老重臣的价值就在这里,一任宰辅的资历能让一名官员成为朝廷柱石,越是局势动荡的时候,他们受到的期待也就越大。
王旖点头,勉强的笑了一笑。毕竟还是至亲,韩冈说得再是信心十足,王旖也照样要担上一份心。尤其是王旁,他可是被牵连进了谋反案中。
“明日去宣德门外,看了榜文便知端的。只要天子有意让岳父复相,就绝不会允许有人动仲元一根寒毛!”
……延登捷才,裨参魁柄。傅经以谋王体,考古而起治功。训齐多方,新美万事。而则许国,予惟知人。谗波稽天,孰斧斨之敢鈌;忠气贯日,虽金石而自开……
两部经传新义的改稿就堆在书桌上,吕惠卿昨天本准备着今晚就将最后的修改给润色一番,但他现在却无心动笔。吕升卿、吕和卿也都在书房中,只有在外任官的吕温卿不在。
等了半天,不见吕惠卿开口,吕和卿忍不住提起话头:“王安石又要回来了,朝堂上的局面又要有一个大变动。”
“无妨。”吕惠卿似乎并没有感染到两个弟弟心中的焦躁,轻笑道:“介甫相公回来后,正好可以将手实法推行下去——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吕升卿哪里会信,手实法已经连实施的细则都编定好了,可王安石回来之后,难道还会推行吗?就算推行了,也不会再是他兄长的功劳,而是王安石的。
“都是韩绛,竟然自请留对!”吕升卿狠狠的说着。
“是韩冈!没有韩玉昆,事情可不会这么顺利。介甫相公挑的这个女婿,可是挑得再合适不过了。”吕惠卿为之更正,笑意盈盈,对韩冈赞赏有加,只是眼中,却难掩刻骨的憎恨。
……向厌机衡之繁,出宣屏翰之寄,遽周岁历,殊拂师瞻。……
近日朝局的嬗变,可以说给了赵顼一个教训。异论相搅如果操作不好,就是干扰到朝政施行的党争。一边倒不行,但两边势均力敌,也同样是个灾难。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