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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一切了然,便道:“现在是因为党项人在外围困,不得不谨慎行事。只要稍有机会,当会立刻退兵。还请都知少待两日。”
王中正没正面答话,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张玉:“这是韩相公的手书!”
张玉微微变色,拆信而看。韩冈从张玉身侧瞟了一眼,只看到信笺的最后面是一颗鲜红的宣抚司大印。
看来因为咸阳兵败,韩绛也已经加入了催逼罗兀退军的行列。
韩绛是被逼的。罗兀城软磨硬泡的不肯立刻撤军,如果梁乙埋能在此时退军,而广锐叛军又被剿灭,事情说不定还会有点转机。但眼下盘踞在咸阳城中的叛军,让韩绛无法再等待下去了。
王中正等张玉、高永能等将领一一传阅过韩绛的手书,便又道:“中正今次还奉了天子下令弃守罗兀的诏令,这是赵大观于出行前转予中正的……在下并不希望用到。”
王中正虽然觉得张玉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他从天子那里接到的命令,就是让罗兀城撤军。与文臣不同,他这样的阉宦,根基来自于天子的信任,没有胆子去反抗天子的诏令。
张玉花白的双眉皱了起来,向王中正叫着苦:“可是数万西贼精兵就在几里之外虎视眈眈……并不是不肯从命啊!”
这时一名高永能的亲信冲进了帐来,很兴奋的叫道:“总管、都监,梁乙埋退军了!”
叫完之后,方才惊觉帐中的十几双眼睛瞪着自己,还包括张玉的。他的身子颤了一下,退了半步,仿佛落进了蛇群的老鼠,惊慌失措得瞪大眼睛。
韩冈在后面不由得苦笑起来,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
党项人正在大张旗鼓地从罗兀城外撤军,一支支队伍跟随着旗帜,消失在北方的山峦之中。但有四支铁鹞子的千人队分列守护,监视着罗兀城的动静,提防着城中趁机出兵。
张玉完全并没有追击的意思。宋军惯用的战法,本就是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列阵而守,契丹铁骑也要绕行,但说起进攻,却是千难万难。不仅战术上如此,连战略上也是一般,要不然种谔突击罗兀城,也不会这般让人惊讶。
种朴和韩冈跟着张玉、高永能上了城头,望着向北方行军而去的党项军。
“果然还是那么老套!”种朴轻声叹着。
梁乙埋应当不会真走,而是暂时撤过横山,改在银州等待。像一只伏在树丛中的老虎,等待着扑击的机会。以战马的速度,追上泰半步兵的罗兀守军,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在山间多多放出游骑,宋军的斥候也很难越过山脉,打探得到山背后的消息。
但这话对王中正是没法儿说的,反而会让这位大貂珰认为城中诸将是欺他不习兵事。
不过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罗兀城中早有了预案。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张玉、高永能提要求,韩冈出主意,下面的幕僚再作出方案来,这已经有了一点参谋部的雏形。为实现顺利退军的目标,他们准备了多套计划,也对党项人可能有的反应,做出了相应的预测和应对。
眼下党项人伪装的撤离,在预计中,其实是几率最大的一个。
以他们离开的速度,大约要一天的时间。故而到了明天,罗兀守军就不得不放弃他们坚守了多日的城池——当王中正听说党项大军需要一天才能全数撤离,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高永能的做法却是与王中正的想法截然相反,在午后掩映在云翳之后的黯淡阳光下,他在城头上招来一名名军官,连番号令:
“你速去绥德城,禀报种子正,请他立刻北上接应。”
“你去通知细浮图城,让折继世盯着,别让梁乙埋绕道我们的前面去。”
“去把车马都准备好,随身带上五天的粮草。”
“带不走的军资,全都浇上油,待我的号令!”
“把城下的暗道好好封起来,不要让西贼发现了。”
“全军依照计划行事,两个时辰后,撤离罗兀城。”
高永能言出如山,城中的士兵如臂使指,依照他的命令,迅速的进行着撤离前的准备。撤退的方案,在多日的时间里,所有的环节都做了计划,传达到每一个指挥使手中。只要高永能或是张玉下令,所有人都会按照计划行事,知道主帅下令改变计划。
张玉和高永能眼下都不觉得有必要改变计划,他们只觉得这样指挥起来实在是太方便了,并不需要多说废话,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只要得到命令就去做。
“难道现在就撤退?!”王中正终于反应过来,惊声问道。
“自然!”张玉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侧的韩冈。最好的方案是再拖上七八天,梁乙埋再有本事,也变不出来粮食,维持不了足够的兵力了。但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既然如此,那就是以快打快,在无月的夜色下解决一切!
转回来,他对王中正道,“今夜就撤!”
最好的方案是再拖上七八天,梁乙埋再有本事,也变不出来粮食,维持不了足够的兵力了。但眼下的情况,却是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既然如此,那就是以快打快,在无月的夜色下解决一切!
第31章 战鼓将擂缘败至(九)
罗兀城中的焰色冲霄,火光映红了半幅天空。
梁乙埋眼定定的望着夜幕下的红光,已经听到了宋军离城的消息,却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按照他制定的计划,其实并不是伪作撤军,而已经是准备转调大半兵马去攻打内乱中的环庆路,只留一万精锐在银州候着——他其实已经无力再把麾下的数万大军,在罗兀城下耗下去了——银夏之地的多年储备已经全都挖了出来,用来供给全军。梁乙埋这时是孤注一掷,无论是罗兀城,还是环庆路的几座缘边城寨,他都想彻底解决。
先攻打环庆路,收集粮草,逼得宋廷更加慌乱,再回头攻打罗兀。这就是梁乙埋的如意算盘,只是他没想到,高永能撤离得那么快,让他的计划全盘作废。
从罗兀城守军开始出城列阵,到城中火起,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此快速的行动,实在是让梁乙埋惊讶不已。
因为是防备着宋军出城追击撤回银州的队伍,摆在外面做护卫的铁鹞子的四个千人队,看到了宋军在城外列阵,便不敢轻动,而且又退回了一点距离,不想离得太近。等到终于发现宋人也是在撤军,而且是彻底的放弃了罗兀城,再想整顿兵马出击,天色早已黑透了。
不过黑夜并不是问题,现在困扰着西夏国相的最大的问题是由谁去追击?
梁乙埋的麾下大军,有一半已经在白天回到了银州,而剩下的一半尚留在罗兀城下的营地中,原计划是在明天回返。留在营中的几家豪族听说了宋人撤离,便立刻叫着要追击。但已经抵达银州的几个部族,听到消息却派了快马匆匆的赶回来,就拦在营门处,不让任何人出营。
‘哪家不是都是饿着肚子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了肥羊离城了,竟然想吃独食?!’
要不是顾忌着最后会造成两部火并而两败俱伤,还有梁乙埋赶出来阻拦,两边早就开始厮打起来了。虽然现在是交由梁乙埋处置,可他也知道他必须公平处断,否则就别想再让下面的人听话。
但梁乙埋也很头疼,若让仍留在营中的几家出兵,已经饿绿了眼的其他豪族,说不定就能领军过来抢夺战利品。但要是等退到银州的军队全部回来,宋人早就走出三四十里了。
想了一阵,梁乙埋觉得还是快一点解决,看下面两边的架势,说不定等高永能进了绥德城,还定不下来。“能出兵的先出兵,追上宋人再说。在银州的各家,先出五百骑兵,明天清早之前抵达此处。得到了缴获按照各家兵数来分配。至于缴获……”西夏国相阴森森的眼神环顾一圈,“谁敢私下隐瞒,就拿谁的首级来一验军纪!”
梁乙埋一言敲定,被阻挡得快要失去耐心的寨中大军正欲立刻出寨追击,但翰林学士景询这时走到了梁乙埋的身边。景询本是汉人士子,因为犯罪当死而逃亡西夏,现在身居高位,也是梁乙埋在朝中的亲信。因为出战大军久无捷报回传,他就奉梁太后之命,带了一点酒水和银绢来阵前犒军。
才到了没两天,但把国中精锐拖得苦不堪言的罗兀主帅,已经给景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上前谏阻着:“高永能为人狡狯,他大张旗鼓,趁夜宵遁,必有诡计,不可穷追不舍。当明日天亮后,再行追击。届时宋人一夜奔波劳累,正是败敌之时!”
一群迫不及待的将领立刻虎视眈眈的瞪着他,眼中尽是杀气。
“小心就是!”梁乙埋一摆手,欢呼声中,一队队铁鹞子便立刻从各个寨门奔涌而出,向着宋军离开的方向本去。
“相公!?这是为何?”景询急问着。
梁乙埋眨了眨眼睛,低声冷笑道:“第一个当然先死。但只要把宋军绊住了,后面紧跟上来,必然可以把他们全数留在无定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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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黑暗之中,只有一点火光照耀着脚下的地面,王中正这时才害怕起来。
在赵瞻的命令下,他来到了罗兀城。进城时,还有这不过如此的心思。但这回程有多么的艰难,直到出城之后,他才真切的体会到。数万敌军锁在背后,就像杀气腾腾的刀子在背心处比划着。
冷汗浸透了全身,周围就算围满了士兵,但始终沉默的他们,让王中正无法有上一点安全感,直接感受到死亡的临近。在离开罗兀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他已经把一辈子的悔恨都用光了,早知道就不催逼着张玉和高永能撤离罗兀城。
离开了罗兀城的队伍走得并不快。在无月的朔日,天上的星光黯淡,只靠着火炬,夜间奔马根本是个笑话。而急行军也是有难度的,领军的将校没一人会幻想在被西贼的骑兵衔尾直击后,正在急行军中的队伍还能坚持下来。
幸好无定河边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对党项人的影响肯定也是一样,在追击时,他们也别想骑快马。甚至得像宋军骑兵一样,下马牵着走。
离开了罗兀城后,在河边官道上,逶迤而行的大军,只走了十里就停歇了下来,并没有再继续前进。罗兀城的幕僚们推算过梁乙埋出兵的速度,正常的情况下,再过一阵子,西贼的追兵就该到了。
正在施行中的撤离罗兀城的计划里,有着如何应对追兵的一整套方案。不过并不是什么计策,而是要通过堂堂正正的战斗来击败对手,让他们不敢再追击。
击败西夏追兵,彻底洗脱罪责,这就是集合了众人之智,在撤离了罗兀城后实行的计划。是靠着这段时间以来,不断以孤城压制西夏国相所率领的倾国之兵,所带来的自信和底气。
在罗兀城下已经拖了一个月,并且还惨败过一次的情况下,梁乙埋带来的数万大军,还能有多少实力?
别以为大宋官军放弃了城防,一干党项贼子就能够恣意妄为。
当年的刘平在三川口中了伏击后,还是拼杀了一夜,甚至在李元昊的眼皮底下建起了一座营寨。要不是兵力实在太过悬殊,丢盔弃甲的该是李元昊才是。
而且要知道,绥德那里还是有援军的,当听到罗兀城弃守的消息,种谔为了消减自己的罪责,肯定是要出兵接应。
把带出了罗兀城的上百辆马车,卸下了车轮,整齐的叠放在来路之后,很简易的一道防线便告建起。虽然只是针对后方,防不了过河的敌军,但雪水解冻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