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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麻绳下端还在崖底盘着,系着他的干粮袋。他把干粮袋提上来,喝了第一口水。然后,把绳和干粮袋放在不会挂扯的突石上,继续攀登。喝第五口水的时候,他上去了!他趴在密林的树丛里,不敢动弹。喘匀了气,仔细观察,一片寂静。他提上干粮袋,吃喝完,把绳索和干粮袋藏好,掖了两把尖刀,悄然前行。
前面有人说笑,却没有炸石轰响。他断定:这里的工程已经完工。
他减慢速度,向前靠近,伏在地上,拨开树丛,出现惊人一景:山岗上一线三里,工事连绵,重炮近百,傲视北方。他断定:这里的工程火力十足。
他又换了一个地方观察,一队兵士在重炮一线来回巡逻。兵士站在重炮下显得那么渺小。他断定:地面工事重器生根,固若金汤。
他听到的说笑声是从那队兵士中传来的。那队兵士站着巡逻雄壮威严,一转脸下到背阴处,便嬉笑不止,抽烟打骂。他断定:这是一支军纪涣散,不能打仗的部队。那么,站起来巡逻时假装的雄壮威严是给谁看的?
敌人发现了我?给我看的?不!他断定:那是给对面苏联军队看的。
再一看,他找不到地下工事的出入口。背朝苏联的这面山岗下,植被无损,无洞无窟。
这时,晴空如秋红,万木也苍黄,一轮夕阳映红了山岗。他断定:西黑虎山无地下要塞。
又一看,除了巡逻装样子的兵士外,山岗上只有零星的军人,并无大部队屯聚。而他知道,在西黑虎山的外围两侧,日军派兵警戒把守是十分严格的,和其他要塞没有什么两样。看来,那也是迷惑人的。
现在肯定,这不是主阵地。然而,那一线排开的巨大重炮也是杀伤力无比的。关键是这炮是真是假。
罗长虎握尖刀在手,绕道接近重炮山岗一角。待那队巡逻兵走向另一头,他飞身跃起,一下贴到一重炮座上。突然,有两个游兵闲将朝这面走来。他无处可躲,灵机一动,掀开炮衣,钻到了炮管下。那两兵士在炮后撒了一泡尿,继续前走。他们的任务大概就是在高高的山岗上走来走去装装样子,他想。他拍拍一搂抱不过来的炮管,坚硬无比。他用尖刀划了几下,掉下了粉末,一看是水泥末,又划了炮管上端,一划还是水泥末。这门炮是假的无疑。那么,其他那些炮呢?一闪身出去,又钻进另一座炮衣内。同一货色。旁边有一门不穿炮衣的,爬过去,是真的,但后半拉屁股是坏的。
罗长虎断定:西黑虎山阵地是假的。那工程师在这一方面说了真话。
小鬼子修筑三座要塞没有实力,精力也顾不上,就搞了这么一个假把戏。可这些,抗联和苏军不清楚,就会当真的来部署部队。不好,要吃亏!
罗长虎在天擦黑的时候到了崖边,又饱吃几个,准备在此过夜。又一想,没让鬼子杀了,可别让野兽吃了。于是,他顺绳往崖下运动了一段,在他上来时看好的一块不小的突石上过夜。这里恰似他的仙人洞,虽然遮不住风寒,但却能防了野兽。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罗长虎下崖取了藏在崖底的猎枪,就急急往回赶路。在黄皮沟又打了两个时辰的猎。两天一夜不着家,他总得有个交代。再好的猎手外出打猎,迷三两天的路回不了家的情况也有的,不用过多地解释。回到家,罗丽娅已经吃过了晚饭,正焦急地等他。说是急,是急在心里,因为这时那个芭拉在这里串门,脸上不能有急色。她不能说出罗长虎昨天出去到现在一直未归,她说他今天一早出去打猎了。她不知道这几天罗长虎在搞什么名堂,但知道肯定不是单纯打猎的小事。
罗长虎吃了锅里的留饭,就也和芭拉拉了一会儿呱。芭拉知道他与自己丈夫的生死交情,说话也就没有遮拦,一个劲地骂那骚货喜凤和骚情的刘立秋。正骂得起劲,刘立秋推门进来了。芭拉就把脸扭到了一边不理他。刘立秋进罗家门的情况不多,但有事也过来过几趟。
罗长虎拿出那工程师送给他的日本烟给刘立秋点了。刘立秋长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副舒舒坦坦的样子。芭拉看不惯:“在家里舒服够了,到人家家里摆这个相干啥?”刘立秋一听就不舒坦了,叫了一声:“老娘们家家的,胡说个啥?再出来扯闲我缝了你的嘴。”芭拉一骗腿儿下炕走了。
刘立秋“哼”了一声,对罗长虎说:“这两天猎到好货了没?”
罗长虎敏感却机智:“妈拉个巴子的,今儿个本想走深一点多猎些好货送大哥下酒,没成想路不熟迷了路,只打了几只野兔石鸡子,还差点回不来了。再调休时,打点正经货色给大哥送过去,打虎猎鹿专取长鞭给大哥补补阳。你看大哥家里家外这忙的,需要这个。”
刘立秋一瞪眼笑说:“去一边待着,你怎么也和那老娘们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今晚我过来问你打着好货没有是有正事。后天熊林县城的渡边一郎中佐一行五人,要到黑虎要塞检查工程的通风和排水设施。渡边是负责这个项目验收的,虽不是什么大的检查团,但他是第一次到咱黑虎镇来,也不能怠慢了。”
罗长虎脑袋里的一根弦一绷,随即问:“大哥,让我做什么吧,你说。”
“咱们接待的规格不能低于上次山本中佐来。你弄些山珍好货,后天中午好好招待他们一顿,下午我送他们进北黑虎山要塞去检查。他们仅负责这个要塞,检查完晚上还要赶回去。”
“我手头没有存货,再说存货也不新鲜。”罗长虎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所以,我今晚就过来告诉你,明儿个你就别到班上去了。再进山一趟,弄些好货,送到喜凤酒楼,就在那里招待。”刘立秋把烟摁灭站起身。
“知道了!像上次一样,算是喜凤的货,保安大队给她开高价钱。”罗长虎一笑。
刘立秋不笑:“那当然,这是我和渡边中佐的见面酒,不能丢了我们保安大队的分,要舍得花钱。后天快到晌午的时候,你陪我到松山路口去接他们,午饭你也作陪吧。场面上的事,你要多见识见识,省得以后长了职不知道怎么迎来送往。”
罗长虎感激一番,送刘立秋出了门。一回来,他赶紧把大门屋门关牢,脸色异常,盯着罗丽娅问:“好机会,怎么办?干它一家伙!你说呢?”
罗丽娅也盯着他的眼睛:“这段时日,你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你在搞些啥?我能给你出什么好主意?你是个想好了就干的主,大主意你自己拿。”
罗长虎凑过来,小声说:“现在,我非常负责地告诉你一个重要情报,西黑虎山重炮阵地全是假的,也根本没有什么地下要塞。由此推断,东黑虎山才是日军的主阵地和核心要塞。那个北黑虎山也有地下要塞,我初步得到的情况是规模不是很大,但我必须尽快核实。现在机会来了,我要打好渡边检查北黑虎山这张牌。”
罗丽娅严肃起来:“如果你提供的情报准确,我要尽快传给我们的人。看来,最起码西黑虎山为假工事的情况是属实的。原来这两天你去干这个去了。难以想象你怎么会活着回来了。长虎,我真的怕不知哪一天,你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真担心。”
“我们干的就是这一行,不能整天怕这怕那的。再说,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阎王爷他敢收我吗?!”罗长虎不再多说,留下正一股心酸涌上心头的罗丽娅,爬进了内洞。准备好了后,又探出头来示意罗丽娅帮他蹬弹棉花机发电。
罗长虎把得到的情况向山里的抗联小队作了汇报,并提出了让懂日语的抗联战士半路伏击渡边一行,再扮成日军检查组,进入北黑虎山要塞探明情况的建议。那边回电说,研究研究再定。让他明天一早进山当面确定方案。
第二天鸡叫头遍,罗长虎就带了那工程师画的草图本,背上猎枪进山了。那草图本用电报是发不出去的,必须亲手送到抗联那里。
罗长虎和抗联小分队的同志研究了一天的方案,让挑选出来执行这项任务的同志认真研究了那本草图,准备了一些紧急措施,提前到伏击渡边的豹子谷踩了点。
天快黑的时候,罗长虎背上抗联战士替他打的珍贵野味往回赶。进家门时,罗丽娅还没有吃饭,一直在等着他。俩人边吃饭边小声推敲他的计划,饭吃罢了,罗丽娅说:“风险不小,成功率也大。祝你们好运吧。”
罗长虎早早入睡,第二天上午把野味送到喜凤酒楼,就到了保安大队,快到中午时,陪刘立秋来到了松山路口。
罗长虎脸露平和之色,心里却直打鼓。一辆绿色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刘立秋挂斗摩托车边。一个中佐模样的人走了下来。罗长虎一看,是渡边,是假渡边。成功了!这五人都是他的同志。
罗长虎按捺着急跳的心,和刘立秋上了摩托车,在前面为检查小组开路。
喜凤在门口迎接。刘立秋笑笑,进门时顺手摸了她脸一把。喜凤没有想到,渡边中佐也摸了她脸一把,还听他说:“花姑娘的,漂亮。进屋米西米西的有。”
酒席已备好,野味充足,飘香诱人。刘立秋敬酒说:“黑虎镇保安大队刘立秋,特地备下薄酒,真诚欢迎渡边中佐光临黑虎镇。喝酒,喝酒。”渡边中佐给他一碰杯,说:“飞龙的好吃,多多地吃,少少地喝,下午还要检查的,酒多误事的有。”刘立秋忙说:“太君大大的有理,山珍的,大补的有,快快地吃。”说完,扯开一条飞龙腿递给渡边中佐。
快吃完饭时,渡边突然问:“怎么不见老板娘的?请花姑娘敬酒的有。”这是刘立秋特意私下叮嘱不让喜凤上桌来的,他怕渡边生了歹意,沾了他的女人。见渡边问到了喜凤头上,无奈就让罗长虎去叫。
喜凤端了杯酒来敬,渡边问:“老板娘什么名字的?”喜凤脸带惧羞两色:“喜凤。”渡边也喜:“喜凤漂亮,名字大大的好,喝酒的有,喝完开路的有。”大家便一起喝了一杯酒,出来上车赶路。
车子行驶了二十多公里,来到了山脚下。第一道关卡检查的比较松,都被放行。但车过第二道关卡的时候,宪兵严格检查了每个人的通行证。渡边一行五人都持的是关东军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刘立秋也有能进此山的通行证,都放行了,而罗长虎被卡住了。按规定他这个身份和官职是没有通行证的,不能进入各个要塞。
刘立秋给宪兵解释说罗长虎是他手下的小队长,绝对的良民,皇君的忠臣。无论怎么说,宪兵就是不放行。罗长虎脸露难色,说:“这几十里的路我怎么回去?中午喝了些酒,腿软,得走多长时间呀。”
这时,渡边过来,对刘立秋说:“越野车只能坐我们五人。刘队长,你们的就送到这。要塞里面也不是保安大队的管辖区了,你们的快快地回。大大地谢你们的午餐飞龙。”说完,上车走了。
刘立秋上了摩托车,说:“也行,省得我俩费半天工夫陪他们,什么通气排水的,和咱保安大队有鸟干呀。”
回到黑虎镇,刘立秋中午有酒,就在保安大队找了个地方,一觉睡到天黑。罗长虎心里有事,白天睡不着,晚上也一夜没有睡踏实,天亮时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