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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秘方,大抵叩问长生,以求延寿,在全世界都算得是通行的吧。
故而他见识老人的体质,又感受他的气息,只觉这尉迟敬德确实受了丹药的侵蚀,表面上虽硬朗,实则底子已经开始被慢慢掏空了。
如此看来,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位超凡大将军,终究还是误入了歧途矣。
徐真被看得心慌,只得讪讪笑着:“国公爷恁得如此看小人,少年人脸皮薄,经不得审视”
尉迟敬德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脸去,过得片刻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又扭过头来,直视着徐真,问曰:“听闻徐郎君深得胡天眷望,已成了祆教神使,可有此事?”
徐真顿时心头发紧,此时大唐尚未大规模崇佛,道宗为天下教首,对诸多宗教也不太认同,若果说徐真当初的武侯属于片警城管之流,这位尉迟敬德可是公安部部长级的爷爷,如此大人物问起祆教身份,徐真又岂敢应答!
“都是军中以讹传讹罢了,小子才疏学浅,志向淡薄,没甚大心胸,又岂会沾染这等道行”
见得徐真冷汗直下,尉迟敬德也是醒悟过来,连忙压低声音道:“徐小朋友切莫担忧,老夫对祆教憧憬久矣,断不会有所歧视错想,小朋友可安心无妨,只是只是老夫想问问,这祆教之中,可曾有灵药方子传承下来?”
徐真听得这老儿如此问话,这才松懈了下来,这也就越发确定了尉迟敬德沉迷药散的传闻,虽然祆教秘典上确实有些药方,但此时可大可小,徐真也不敢答应,只敷衍着应对,尉迟敬德也晓得其中关节,虽不再追问,但已然将徐真列入了求药的名单之中了。
这边还在候着,李靖那边却已然入了城,不过情势并不如想象,他们并未得到山呼海啸的欢迎,却是一路被百姓们谩骂指责,甚至将污物丢向了凯旋的大军!
“叛徒!”
“私*通贼虏的狗贼!”
被如此大骂着,李靖虽面色依旧沉静,但已然明白了些甚么,看来比他还要早回朝的侯君集,已经开始四处散播谣言,这是要动手了呢!
第七十六章 甘露殿里拜见天子
且说徐真与尉迟敬德于偏殿守候,等待宣召,过得一个多时辰,殿外响起细碎脚步声,却是一名绯服老宦官进得来,给尉迟敬德打了个揖,这才细声细语领了徐真出去,一路历经重重兜转,来到一处大殿,却是那陛下读书与召见臣子的甘露殿。
徐真心中翻滚不定,来到大唐快四年,于长安蛰伏了三年,这才融入这方人间,做足了准备,偏就命运顽耍,落了个机会在他头上,得以救下晋阳公主,这番却是将史上本该入了阴地的晋阳,硬生生又拉了回来。
他深谙蝴蝶效应(注)之一发不可收拾,故不敢想接下来的历史会发生何等变迁,他乃大唐人间的变数,既是由他而起之变化,最终必定由他来扭转和收拾所有的残局,但前提必须是,他要拥有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力量,而能够给他这种力量的,除了自己,又有谁比当今圣上更合适?
人心有所谋,姿态必有所动,内积于心,必发散于外,而心有城府者,喜怒不形于色,是故隐秘而不可察。
徐真虽年轻,但阅历颇为丰富,又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前瞻,故多少有了底气,一边埋头跟着那位老宦官踟蹰而行,一边细心思量着该是何等问答。
这尚未得个定论,已然到了甘露殿门外,才发觉自己仍旧背着剑匣,冷汗顿时簌簌冒将出来,正想问那宦官如何是好,那宦官已然柔声给殿内通报。
徐真也是个机警人儿,这老宦官察言观色、四处打点、左右使唤了大半辈子,又岂会不懂其中轻重,既早前不让徐真解剑,比是得了圣上嘱托,如此才安了心,待老宦官小心着推开殿门,徐真才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走了进去。
一股沉香扑鼻而来,殿中温暖如春日,虽关闭了门窗,轻烟却不曾有闷闭,反倒使人心胸开阔,沁人心扉,如此倒也驱散了紧张与战兢,倒有几分安魂镇静的效果。
徐真只是谨小慎微地走着,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得一二,偷着抬了头,却御桌前好生寻常的一袭背影,英挺之中略带沧桑,似有万斤重担压在肩头,却又兀自用九分英雄气硬扛了起来。
越过那带着些许萧索的背影,徐真看到殿上挂得一幅字,乃是李唐国主的亲笔,果真如史料所载,是那李世民最喜爱的飞白(注2)。
“威甲饮马出长城,永世不教狼烟生”!
此字道尽了当今圣主少壮傲四海,马上征天下,老来顾八荒,走笔齐国家的千古帝王气魄。
再看四壁简约,却独独东面悬着一幅母像,圆润如圣母,慈悲似文殊,凤仪天下,端庄悲悯,博爱人间,看笔法该是宫廷首席阎立本所出,看姿态,当是已然飞升的国母长孙皇后也。
徐真不敢走神张望,距离那袭背影仍旧一丈有余,惶恐半跪下来,故作镇定地拜道:“徐真叩见圣上!”
那人听得声响,将目光从长孙皇后的遗像上转过来,落在了徐真的身上,见得徐真只是半跪,以为后者到底有些骨气,却不曾想过徐真实是不太懂得朝廷礼仪,那老宦官虽然路上多有吩咐,徐真却记了个大概,李世民也不以为忤,柔声道:“起来说话罢。”
“谢圣上!”徐真这才缓缓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却仍旧不敢抬头,倒是李唐皇帝有些开朗,耍笑道:“你又不是良家小娘子,何以娇娇怯怯,也没甚军中儿郎的爽利,抬起头来说话,莫不是觉着我是个稍有冒犯动辄杀人的昏君不成?”
徐真虽清楚李唐皇帝实在说笑,但这调笑与昏君二字牵扯上,自己可就要谨慎言语了,当即抬起头来,正色曰。
“启禀陛下圣听,某虽起身于市井,然多闻陛下圣明,或曰人命至重、不可妄杀,死囚都需三复奏,又听得贞观四年释囚团年之事,又岂会担心圣上杀我,只是出身卑微,初见天威,却是被吓出来的”
李唐皇帝听得徐真说道贞观四年之事,回忆不由被拉回当年,那年冬,全境死囚三百九十余,他李世民复审之后,准许这三百九十余人回家团年,待来年秋收后回归复刑,结果三百九十余人准时回来,无一人逃亡,这也算是他引以为豪的一件事之一了。
又听得徐真说是被自己吓出来的紧张,李家天子也是觉着此子直率敢言,加上晋阳回归全赖徐真之功,本就觉着亲近,故而笑骂了一句:“我只是跟你戏耍一句,怎地说些不相干的马屁话来。”
李世民说到此处,眼中不觉浮现出些许伤感来,自从前年魏征死了之后,这朝廷官员越发敷衍,再不敢直言进谏,倒是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多。
徐真被圣人如此笑骂,也是心有赧然,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却急忙醒悟自己失态,又拘谨地将手放了下来。
李世民见得徐真举动,却是被其背后的剑匣给吸引了,当即问道:“这就是何力密信中所提及之物了,可否让朕开开眼界?”
徐真听得李世民的话,心头也是一紧,这柄神秘长刀得于天策秘葬,相伴久矣,早在鄯善之时,段瓒和李道宗就曾提醒他,好生保管这柄刀,后来李靖见了,也是同样说话,他早已怀疑这刀的来历,没想到契苾何力居然将这刀的事情,也密报了上来,难怪那老宦官准许自己带刀入宫,难怪李治早早备好了剑匣,想来当今陛下对这刀也是颇感兴趣。
既陛下提出,徐真又如何敢拒,当即小心解下剑匣来,双手奉上,待得圣人接过匣子,他还自作聪明后退了几步,省得有圣人警惕。
李世民接过剑匣,见徐真后退,又是一笑,豪迈地说道:“小聪明倒是多,朕虽说年过不惑,但任是三个徐真,都不一定能拿下朕,还怕了你行刺?再说了,你又不是那献刀的阿瞒,自顾紧张个甚!”
徐真见得天子如此豪爽,也是嘿嘿一笑,单纯而干净的笑容,使得李世民都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将剑匣放在御案之上,咔嚓打开来,却见绸布包裹下,一柄六尺长刀如流水般光滑细腻,菊纹如冰霜,端得是一柄绝世宝刀!
然而他的目光早已停留在了刀柄之上,那里刻着一个“峤”亦或“崤”字,分辨不清,但李世民已然确认了这柄刀的来历!
“果真是他!”
李世民轻叹一声,言语不乏伤感,却是抓起刀来,轻轻抚摸刀刃,死在缅怀逝去的光景,待得片刻,才端详着刀,兀自说道。
“此刀本属于老大哥殷开山,当年四处征战,有一次为了救我,失落了这刀,直至大哥早逝,我才秘密遣送了天策军,四处搜罗,没想到却是落入了你的手里,你倒是跟朕说说这刀从何得来!”
徐真也是心头一惊,没想到这刀的主人却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郧国公殷开山的本命兵刃!当即把凉州矿区那神秘墓葬的经历都说了一通,说到自己和弟兄们分了那天策红甲,也是多有尴尬,忙向圣上请罪不提。
李世民也是个大度之人,当即安抚道:“宿命有所归,因缘有际会,既然你得了这刀,也算是开山大兄英魂有灵,选了你当传承,朕希望你能像开山大兄那般,为我大唐出一把子力才是。”
徐真心头涌起一股热血来,当即俯首道:“圣上垂见,但有所命,必将蹈火,在所不辞!”
李世民见徐真又严肃起来,不由摇头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小兕儿多得了你护卫,这才回到了朕的身边,你就是朕的恩人,以后就不要这般作态,看你也不是个严谨的货色,不比在朕面前惺惺作态,有话说话岂不甚好?”
徐真又怎敢自大,当即唯唯以对,说到李明达的事情,李世明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不怒自威,连徐真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抑。
似乎被触动了心绪,李世民一下就疲累索然,又问答了一番,这才让徐真退下,临别还特意吩咐道:“朕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但你刚刚回来,暂且安顿妥当,我会使人再召你。”
“朕年少多乖张顽皮,做得许多荒唐事,老来也不怕丢了脸皮,只是这事牵扯太大,朕也需要好生筹谋,免得百姓遭了殃,此时还无法给你多说,总之你随时候着就是了,先下去吧。”
徐真知晓李世民说的乃是绑架李明达一事,也不敢多嘴,连忙要退出去,却又听得李世民说着:“这刀就先放我这里,也好让朕好生缅怀一下故人,你在长安好生住着,自有人伺候着,也不必多作猜想,朕老则老矣,眼招子却是亮着咧。”
见得李世民摆手,徐真这才退出门外,那老宦官早就候着,连忙把徐真带出了甘露殿,自有人领了徐真出太极宫,这老宦官才去领尉迟敬德入殿去见。
徐真出了承天门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冬风吹来,后背早已湿透了大片,这才后知后觉着,天子之威,虽是无声无形,竟是如斯强迫!
正欲向那小黄郎询问自家兄弟和凯萨等人落处,晋王李治却是寻了过来,说是早将徐真的家庭安顿了下来,要领徐真回了落脚的地方。
(注1:蝴蝶效应,即拓扑学连锁反应,指的是一个微小的机制,如果不加以及时引导和调节,会给社会带来非常的影响,由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洛伦兹提出,最常见的阐述是: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