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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爷,幸不辱命。那人多半被投了毒,或者可以从这里入手查访一下。”
南沧海重新打量了他一眼,脸上笑得开怀:“不错,你很好。”扭头吩咐手下:“还不快去做?”
贺兰达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自己有点满意了。余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位最高领导“太后”,便在认真地观察起南沧海来。上位者他其实也见过不少了,并不是每位,都有容人之量的。这位梁州伯倒是真的不错。或许,可以……
第77章 酱菜店铺的主人
宋锦绣也听到这这一番推理。忍不住开口赞道:“表哥,这人真神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南沧海含笑看她:“那我就提拔他。你挑好没有?给姑妈挑了么?宋大人呢?”这话说的,简直好像他和宋锦绣是一家人,宋家人成了外面的了。
南夫人因此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宋锦绣倒没听出不对来。她几乎每天能见到来议政的南沧海,听他建议也习惯了。点一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见门口走进一个人来。
这个人,宋锦绣竟然是认识的。原来是那天随着李太医给她诊脉的,那个桃花眼御医沈北阳。没想到宋锦绣临时起意出来游玩,竟然也能在这样偏僻的店铺里遇到。
宋锦绣平时不算多话。今天难得出门,心里兴奋。有点惊喜的招呼了一声:“你也来这儿了?”
沈御医见到宋锦绣她母女俩也是一惊。他面色数变,目光终于落在南沧海身上,二人对视了一眼。
沈御医他张开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愣愣的说了一个单音:“啊……”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他心中其实也很愉悦,只是这愉悦之情来得着实意外了点。呆了一下,才想起该上前行礼了。
南沧海见宋锦绣那般兴高采烈,神色微微一沉。
冒掌柜这时倒先上前去,一躬身,轻声叫道:“少爷。”
这家铺子的主人,竟然是他。
…………
贺兰达站在角落里,看着屋里每一个人的举动神情。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带出些叹息之色来。
他走过几步,伸手一拉正准备向宋锦绣施礼的沈御医,侧着身子介绍到:“是这位大人带两位夫人出来散心。阿煦,你怎么愣住了,还不快向这位大人行礼?”
——沈煦,字北阳。与贺兰达两人交情默契,私下来不像一般人那样称呼彼此的字,而是互称小字。
贺兰达果然善于揣摩人心,一个照面就先看出沈御医对着那位疑似太后,神情有异。来不及多想,先打断了他再说。
贺兰达的声音清清爽爽,屋子里的人只觉得悦耳。看他侧着身子,面上含笑。却只有正对着他的沈御医才能看到,他眼中的严厉提醒之意。
沈御医在突然发现宋锦绣后的几分惊喜恍惚甚至对南沧海一股没来由的敌意,被这目光一盯,就好像兜头一捧冰凉水,顿时泄了气,清醒过来。
他垂了目光。上前向南沧海行礼道:“学生太医院沈煦,见过伯爷。”
…………
南沧海不太认识这是哪位,听是太医,大概知道了宋锦绣怎么认识的他。他扫了这人一眼,并不回话。
转身,向着宋锦绣笑道:“挑好了没有,我们回去?”方才门口的事情有点离奇,南沧海对此感觉并不好,宁愿停了下面的行程,先把宋锦绣送回宫中去。
宋锦绣也听懂了这“回去”的意思,顿时带出几分装可怜的神色来——这就回去了么?不想回去呀!
她东盼西顾,想找点事情继续留在外面。一眼看见正被贺兰达往角落里拉扯的沈御医,惊喜地叫:“我听见他叫你少爷了,这是你家店铺?带我们进去转一转,可好?”还扭过头去,故意不去看南沧海。
南沧海摇头失笑,心说酱菜店里面一堆酱菜缸子,有什么好看的,真难为她想出这么个借口拖延。又有点怜惜,锦绣这是……在院子里关得狠了。突然想起前日她说的某事,试探的问:“我们去惠远斋吃素菜怎么样?”
宋锦绣立刻回了头。点头如啄米。好呀好呀!就拽着自家老娘的袖摆晃啊晃,求她同意。去哪里都好,不回去就是大好!
南沧海轻叹,柔声道:“今天……不太方便。下次。下次出来,我们去惠远斋好不好?”
宋锦绣这才知道是在哄自己。怒了:“我就想看他们家铺子。”恶狠狠看向沈御医:“你家铺子能不能让我看?”
贺兰达的手一松。沈御医面色却有点复杂。遥遥恭敬一礼:“怎敢不从……夫人,这边请。”
…………
宋锦绣去参观酱菜缸了。南沧海扶着自家姑妈走在后面。眼睛不眨的盯着宋锦绣一举一动。心里有些担忧。
这担忧并不是毫无来由的。没过多久,外面轻风一样卷进个人来。行走轻巧,一脸警惕之色。南沧海顿时肃了面孔。就听得那人附耳道:
“伯爷,对面那家糖炒栗子的,方才着了火。幸亏弟兄们发现的及时。”
那家糖炒栗子就在这店铺的对面,如果着火,那真是很轻易就能烧过来。这两家店铺都位于胡同口,如果不是宋锦绣今天耍赖,方才出事了后立刻离开,只怕马车正好经过那里——这算的很巧啊!
南沧海嘴角冷笑一闪而过。心中想这个行事风格……在两个怀疑人选之间终于选定了一个。
既然是他,摧枯拉朽就是了。
南沧海甩出个牌子来:“令兵马司整兵,恭迎太后回宫。”
那人接过牌子,躬身退下,知道这是大张旗鼓派人接驾的意思了。
宋锦绣在不远处听到这话,并未回头。可是似乎一瞬间,那背影便从一个普通青年妇人,带上了某种不可侵犯的凛然贵气。
盔甲鲜亮的一支兵马,不久便赶到了。宋锦绣在一片低身行礼的人群中,昂首走上车驾。
天家所到之处,万民跪迎,口中祝颂,一个人,何德何能,才可安然享受这般荣华?
更可叹,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这荣华,偏偏不是她最想得到的东西。
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
车行经过闹市酒楼。隐约听得谁人在唱歌:
年年越溪女,
相忆采芙蓉。
年年越溪女,
相忆采芙蓉……
第78章 在刑部这个地方
当天晚上,贺兰达家中的后院里,沈御医和贺兰达两个人对着壶酒,一边浅酌一边聊天。
“听说没有?”贺兰达说:“刘太监方才下了诏狱。”
沈御医一惊:“这么说下午的事情竟然是他做的?为什么,他一个太监图的是什么?”
贺兰达对此倒不意外,冷笑道:“他是不得不如此啊。坐以待毙或者奋起一搏,这两个,总得选择一个。”
沈御医“嘿”了一声,话音里有些讽刺:“真搞不清你们这些官场的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这辈子,大约是没什么可能做良相了。老兄你可得努力啊。”
贺兰达知道他只不过是发牢骚。
前些日子沈御医收到鲁地的家信,说是新来了一位县太爷,做事风格十足的古风。有人打官司那县太爷就哭,卧床不起的哭,说这是上天惩罚我德行不足,所以管理的地方才会有“诉讼”这样的坏事。哭得手下一半官员都吓得辞职了。打官司的两家也不敢打了。沈家就是其中之一,原本是自家占理的事情,被这么一闹,反倒成了县太爷的功劳——两家官司一停,那一位就不哭了。真是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暗亏!
沈御医此时回了神来,想到一点,狐疑地问道:“不对呀,你说……诏狱?怎么可能!”
贺兰达笑而不语,抬手给他倒满了酒。
诏狱是什么?诏是皇帝写的文书,诏狱就是皇帝亲自下令抓捕的犯人。一般都是重大政治犯,包括某些罪名“莫须有”,但“皇上认为有”,“所以有”的人。前提:皇帝。
现在的皇帝龙敖仁……当然不会写这么个东西。沈御医转念一想就清楚了,大约是太后手令,配合皇家特务机构的举动。即:南沧海。
沈御医这才反应过来,贺兰达这则消息想说的是什么。这是提醒自己天家威严,并暗示南沧海所受的宠信非常。想到今天那一掠而过的想法……沈御医苦笑不语。自己这点心思,自己还朦胧着呢,居然被人看出来了?真不愧是贺兰七域贺兰达。
只是,他却不想与对方探讨这个问题。或者是因为怕对方的直言劝诫太过透彻,而自己内心还存着几分侥幸?
沈御医自嘲一笑,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却转口问道:“听人说你在刑部很不错?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贺兰达也不揭破。他手中一直端着酒杯,可是半日也没喝下去多少,与其说是喝酒,不如说是在舔酒。他就一边舔着酒,一边跟沈御医形容着:
“好地方呀,什么事情都能发生的地方。没去过刑部,你都不知道天下有那么多祸害人的花样。如果上面有人命令,那是想得到什么口供,就能得到什么口供。不管什么大人物,到那个地步,别无所愿只求速死。你说他谋反,他就会告诉你他就是谋反,妻子儿女就是证人。对了,前朝那个总兵杀妻案你听说过没有?”
沈御医点头。大案子啊,当然听说过。放下酒杯,竖起了耳朵
贺兰达又抿了口酒:“对!就是谭延济送礼,牵扯下两个尚书的案子。你知道为什么刘重林——就是先前的那个刑部尚书,你知道他为什么比当时的那个兵部尚书李育秀判得重么?”
沈御医摇头。
贺兰达冷笑一声:“因为最先给刘重林和谭延济牵线认识的那个人,是刘崇林的老下手。他可是刑部待老了的人,岂能不知道后面审讯的那些花样?那真是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一点都不想亲身尝试那些他设计出来的刑具。所以一听说谭延济犯了事儿,还去了刘家,就当夜跑去告密了。”
沈御医听得冷汗涔涔。这种环境这等同僚,可是有点过于险恶了。他定一定神问:“这是……说的哪个人?”
贺兰达:“你问哪个是告密的?我知道是谁,可是不能说……我觉得,你也别打听这些,说这个,就是告诉你尽量离那些人远点。刑部待久了的,心里都有点阴暗。”
沈御医声音闷闷的:“这话说的……你不也在刑部?”
贺兰达笑着低头喝酒。有句话在心理打了个转儿,没有说出来:他与沈御医却是不同。他贺兰达,与那些人,原本就是,同类。
…………
宫中的宋锦绣也正在和人说话。
今日虽然没能游玩的尽兴,可是出门一次总是很好。宋锦绣坐在床上,哄着三个娃睡觉。不知道民间已经把“太后出宫”这等大事情,编出了各种版本,甚至还有一出“当垆卖酒凤求凰”的,后世还成了江南戏剧名段。头几句是这么唱的:
“龙车凤辇离皇城。宋太后微服在中京。眼观那正阳门花花世界,身后有熙朝的文武公卿。好一似,嫦娥飘飘下九重,离了天上白玉京。掀帘只向街上看,恰经过杏花村外,有那酒香十里绕怀襟……”
天地良心。宋锦绣从来不好饮。这出宫一次三个时辰,其实一半时间都待某家酱菜铺里……这点不怎么威武也不怎么浪漫的事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
绿水带着一个识字宫女进来,怀里抱着账本。
三天后就是送两位长公主回封地的大宴了,各种用具材料,都得赶紧准备开来。
宋锦绣听他们念了一通菜单。不置可否。
又问准备了什么节目,加了掖庭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