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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慌乱之中,自己用手肘紧紧勾着孩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又捂着他的口鼻,她害怕被人发现,下了死手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于是在等待外头动静消失的功夫里,孩子……就被他闷死了。
“弘、弘晖……”八福晋浑身战栗,拍打着孩子的脸颊,一声声喊他,“弘晖你醒醒,弘晖?弘晖?”
她颤抖着去触摸孩子的鼻息,真的没有气了,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可是害怕弘晖会缓过气苏醒过来,两眼猩红的她,再次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好一阵之后,确定这孩子真的不会再醒来,八福晋才仓皇爬出来,想着要离开时,又一个激灵下,掏出贴身佩戴的荷包,颤抖着手摸出那一只玛瑙耳坠扔在床榻的脚踏下,然后整理了一下床边的帷幔,偷偷跑到门前去张望,果然长春宫里什么人都没有。
等她鼓足勇气从长春宫们里出来,接应她的小太监捧着包袱跟了过来,吓得半死说“福晋,刚刚有人来了。”
“快走,让我去换衣服。”八福晋面色死沉,让小太监跟着自己低头往别处走,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迎面从前头过来一队侍卫,小太监低声恐慌地说,“福晋,您要低头啊。”
那一边,是舜安颜带着侍卫在巡视关防,看到这边宫女太监走过,太监手里捧着包袱,不免要盘问,勒令他们抬起头时,猛然看到八福晋,舜安颜心里一阵动荡。
侍卫中,几乎没有人认得八福晋,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个形迹可疑的宫女,舜安颜没有再仔细看八福晋惊恐万状的双眼,只是想着不论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这是一次接近八阿哥的好机会,便喝令道“主子们都在前头,办了差就赶紧走。”
如此,卖了个人情,就把八福晋放过了。
前头赛龙舟热热闹闹的结束后,太子的寿宴也算结束了,众人各自散去,做娘的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小哥们满头大汗地被提溜回来,在责备嗔怪声中,各自到妃嫔的殿阁里去休息。
永和宫的人却来来回回,始终没找到弘晖的踪迹,毓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岚琪也觉得不安,众人先回到永和宫,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惊动了玄烨,得知弘晖不见了,索性让大内侍卫各处搜查,可是折腾了半天,也没发现小阿哥的踪影。
跟着弘晖的人已经吓得半死,腿软地瘫在院子里动弹不得,若是小阿哥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死定了。
岚琪定神坐在榻上,期盼着弘晖下一刻就跑着扑进她的怀里,毓溪在边上面如菜色,若非环春搀扶着,已经坐不住了。
胤禛来回两趟,询问外头跪了一地的奴才,可是始终不知道儿子跑去哪儿了,这一刻他还没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满腔愤怒地想着,捉到弘晖回来,要好好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让他长记性。
这一边,惠妃和大阿哥大福晋回到长春宫后,一直在正殿说话,听说外头乱哄哄地在找弘晖,底下宫女说永和宫的人往这里来找过,惠妃这才知道,她宫里的人都跑去看龙舟了,底下的人说是她派人送来的话,可惠妃根本没这样吩咐过。
她心里有些乱,就让大阿哥也帮着去找孩子,大福晋搀扶她,带着弘昱到寝殿来休息,听弘昱说“我们在捉迷藏,弘晖一定是躲在什么角落里了。”
大福晋搀扶额娘坐下时,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她弯腰去拣,突然看到床边帷幔下伸出一只脚,大福晋惊叫着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额、额娘……里头有人。”
808 我们带孩子回家(五更到
惠妃见儿媳妇吓成这样,赶紧起身一把掀开帷幔,但见角落里歪着一个孩子,弘昱在边上喊“弘晖,你怎么躲在这里?”
可惠妃意识到不对,地上的孩子好像已经没气了,她一把拽过自己的孙子,捂住他的眼睛,声音颤抖地喊人来,宫女们闻声进来见到这情景,都失声尖叫,几个太监要去把孩子抱出来,惠妃厉声道“别动,让皇上来看,让四阿哥来看……”
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孙子,这是怎么回事,弘晖怎么死在她的屋子里了,是谁把长春宫的人都支开了,到底是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额、额娘……”大福晋脸色惨白,颤抖着爬到惠妃膝边,把手里的耳坠地给她,“我捡到这个,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惠妃却从没见过这只耳坠,但她确定不是自己的东西,耳坠做工精致绝非一般宫女能佩戴的,可听儿媳妇说在哪儿见过,便冷声问“记得起来吗?”
大福晋晃着脑袋,几乎要哭起来“儿臣,记不起来,就是觉得眼熟。”
很快,弘晖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传了出去,震惊六宫,那会儿胤禛正好找到很远的角楼去了,疯了似的地冲到长春宫时,玄烨已经坐在正殿里,一屋子的人插蜡烛似的排开,大阿哥面色深沉地上来对他说“孩子在里头,皇阿玛说,让你自己带走。”
胤禛看着他,再看向父亲,父亲脸上满是杀气,与他对视一眼后,吩咐身边的侍卫“翻遍整座紫禁城,给我把凶手找出来。”
大阿哥拉着胤禛往里走,孩子正悄无声息地躺在炕上,大阿哥道“太医刚刚看过,说孩子是气绝身亡,他脖子上有勒痕,大概是被勒死的。具体的死因恐怕还要再查一查,可是如果验尸,孩子就不能保存全尸。胤禛,皇阿玛说,让你自己决定。”
胤禛石雕一般杵在那里,他的长子此刻正毫无声息地躺在面前,半个时辰前他还恼怒地说要捉了儿子回来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这一刻,孩子永远也不会再顽皮了。
“胤禛,消息已经送到永和宫,据说德妃娘娘急得呕血了,还有弟妹,哎。”大阿哥沉沉地舒口气道,“你别看皇阿玛坐在那里,不是皇阿玛镇定,是因为他站不稳才坐下去的。胤禛,皇阿玛这里有我们,德妃娘娘和弟妹那里……”
“大哥。”胤禛茫然地看着大阿哥。
“胤禛啊……”大阿哥不敢正视他。
“我的儿子呢?”胤禛问。
永和宫里,岚琪刚刚一阵急怒攻心,呕出黑血昏厥过去,环春死死掐人中才把娘娘救过一口气,四福晋由始至终一言不发地坐在边上,青莲喊她,她只说“我在等胤禛和弘晖回来。”
岚琪挣扎着走出来,看到儿媳妇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泪如雨下,上前喊了声毓溪,儿媳妇缓缓看向她,嗓音沙哑地说“额娘,我等胤禛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脚步声骤响,许许多多的人进门来,一个太监跑到门前说“娘娘,四贝勒在外头,小阿哥的棺木不能抬入永和宫,请娘娘去看过后,就要送小阿哥出宫回贝勒府。”
所有人都捂着嘴大哭,岚琪踉踉跄跄地要跑出去看她的孙儿,毓溪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是上前搀扶住了婆婆。
婆媳俩一步一步走出永和宫的门,弘晖躺在棺木中停在永和宫门外,胤禛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抬眼看到母亲和妻子出来,又无声地把目光移回了孩子的身上。
“弘晖……”岚琪失声大哭,伏在棺木上悲痛欲绝,伸手摸到孩子冰冷的脸,勾起她当年失去胤祚全部的痛,可她已不是当初年轻的那个自己,身体支撑不住过激的情绪,很快就一口气缓不过来瘫软下去,众人拥上来搀扶娘娘,岚琪猛地咳嗽几声,又呕出几口黑血。
所有人都急坏了,七手八脚地要把娘娘送回去,可醒过神才发现四福晋站在边上对棺木里的孩子毫无反应,看到这边乱作一团,她反而缓步走过来对气息微弱的婆婆说“额娘,我和胤禛要带弘晖回去了,您好好保重身体,过些日子,儿臣再来给您请安。”
众人惊愕地看着四福晋,她虽然镇定得超乎寻常,可眼神是死的,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又走到四阿哥的身边,对丈夫说“我们带孩子回家吧。”
胤禛因为妻子的反常,从发懵的悲痛中醒过神,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可毓溪却说“先把额娘送回寝殿,你力气大,我搀扶不动额娘的。”见胤禛一动不动,她把丈夫往岚琪这儿推了一把,说,“快呀,额娘站不住了。”
胤禛这才走过来,把软弱的母亲打横抱起大步往门里走,只等将母亲安放在床上,他才稍稍醒过神,岚琪握着儿子的手说“看好毓溪,你要看好毓溪。”
胤禛用母亲的手捂住脸抑制哭泣,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岚琪支撑着坐起来,抱着儿子道“孩子,你要挺住,毓溪太可怜,毓溪怎么办?”
“额娘……我的儿子没有了。”胤禛无助地颤抖着,泪眼望着母亲,岚琪的嘴角还挂着血迹,捧着儿子的脸颊哭道,“你好好哭一场,哭出来才好。”
永和宫门外,守在这里的人,惊悚地看着四福晋跪坐在棺木旁,她拿自己丝帕给孩子擦拭脸和手,像是在责备顽皮的已经睡着的孩子,说着“下回可不能乱跑了,你阿玛要揍你,额娘可不拦着的。弘晖,昨天背的书都忘光了吧,夜里吃了饭,额娘帮你温功课……”
四阿哥再出来时,已经在宫女的伺候下洗过脸,但猩红的双眼,和苍白的脸颊无不显示着他的悲伤,他走来搀扶妻子,毓溪看到他,便问“额娘还好吧?”
见丈夫点头,毓溪哦了一声,回头看看孩子,道“我们带弘晖回家吧。”
胤禛知道妻子不正常,可他不晓得该如何劝说毓溪,眼下一团乱,他只能先带着弘晖离去。
宫里各道门已经戒严,除了他们夫妻,所有人都要经过盘查后才能离开。回到贝勒府,家中已经得到消息,侧福晋和宋格格难得互相搀扶着等在家门口,但见贝勒爷和福晋进门,而后孩子的棺木被抬了进来,奴才们都伏地哭泣,一路哭着将小阿哥送进门。
侧福晋和宋格格含泪站在边上,只等看到后面跟进来的乳母抱着弘昀,侧福晋才疯了似的扑上前抱过自己的儿子。她惊慌地将弘昀上上下下看过,摸到弘昀发烫的额头,慌乱地看着周围的人,宋格格上前来摸了一把,赶紧喊人“快找大夫。”
宫里头,谁也没想到,太子的寿宴竟会如此收场。
午宴之前,还感慨天公作美,太子有福,这一刻,都不得不唏嘘太子到底是什么命。提起他先后克死了生母养母,今日办寿宴,又把小侄子的命搭上了,而他自己的儿子也曾一病不起幼年夭折,都不明白,天底下竟有如此命硬的人。自然,这本是谁也想不到的巧合,可变成闲话,怎么说都成了太子命硬的不是。
紫禁城陷入寂静,毓庆宫里也是死气沉沉。太子妃早已换下了礼服,因为弘晖丧命而心中惊恐,一直抱着自己的女儿不撒手,好半天才想起丈夫来,调整心情,泡了参茶给他送来。
可是太子妃端着茶盘刚刚走到书房门口,突然许多侍卫涌入毓庆宫,为首的人张望了几眼,看到太子妃在这里,便吩咐身边的人“把太子妃带走。”
太子妃闻言,失手摔了茶盘,碎裂声中,侍卫们已经涌上来要将她左右架住,她惊叫“放肆,你们要做什么?”
胤礽听得动静赶出来,看到侍卫们要带走妻子,莫名其妙地怒斥着他们“谁给你们的胆子对太子妃不敬?”
这些都是皇帝的亲兵,虽不至于对太子和太子妃不敬,但骨子里只一根筋地忠于皇帝,而太子的话显然也可笑,他们这些人堂堂正正地来抓太子妃,除了皇帝下的旨意,还能有谁?
胤礽也很快就醒过神,慌张地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带走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