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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禹王转过头来,也许是影的原因,他的头发乌黑无比,他的眼眸如同卧在井底的黑石,深沉而湿润,他看见我以帝王的气势缓缓地伸出了他的手。
我将自己的手覆在上面,柔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朕见你没有带任何侍女出来,以为你要与朕相会。但朕不知道你进了哪间偏殿,所以在这里等你。”
我见他果真没有带任何随从,轻笑起来,说:“我只是想出来走走,并不是为了别的。”
他靠近我贴着我,温柔而沉着地说:“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我抬头望向他,总觉得此时的他与以前不太一样,有一点点邪魅,说话又有点下流。“权禹,你怎么了?”我抚向他的脸关切地问道。
他将我紧紧贴向他的身体,近得可以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声音沉哑,“因为你今天实在是让人心动……当你穿着这件衣服出现在朕面前,朕觉得按捺不住,朕多想告诉天下眼前这个绝世的美人儿是属于朕的……”
我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权禹王轻抚着我额中央那半月形金红鲫鱼状的薄钿,在我耳边低声哄着说:“快告诉朕,你刚才在哪间屋子,我们现在过去……”
“如果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试图推开他,担忧地说。
他拉起我大步向前走着,说:“看到就看到吧,如果看到了朕就宣布你是朕的女人,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找到了偏殿的门,将我推进屋中,砰的一声将一切关在了门外,搂住我狠狠地吻了起来。
我整理好衣裙,感觉浑身还是有些发热,拍了拍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看了一眼权禹王,先他一步离开了偏殿。
我穿过回廊,四周似乎还是没有什么人,直到走到回廊尽头靠近看台的路上,看见了左右张望的凌昕。
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又再次没有间隔的相视,都怔了一下,不过我很快恢复了常态,以太后的语气问他:“不知凌将军在此左右张望,是为何事呢?”
凌昕马上向我请了安,回道:“皇上刚才独自一人离席,到现在还未归,臣怕出什么意外,特在此迎候。深宫内院臣不敢擅踏半步,不知太后在回来的路上可遇见圣上。”
“哀家刚才出去透气,并未见皇帝踪影。”
凌昕哦的应道,但是又突然直直地看了我一下。我不知道此时我的脸色是否恢复了常态,被他看得心虚,刚想斥他无礼,他又忽然低下头去。
“太后……您左边的发髻有一束头发散落下来,许是因为那边荷钗歪了吧。”
这时轮到我慌乱了,幸好他此时低着头看不见我的神色,但是我也无从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我伸手去捧扶我的发髻,唯有对他说:“多谢凌将军提醒。”
“哦?凌昕你怎么在这儿?”权禹王的声音传来。
我忐忑地看向他,等看到他衣袍整齐毫无凌乱时,才稍稍心安。
我半开玩笑地对权禹王说:“凌将军见皇帝迟迟未归,心系你的安危,所以一直等在这里,其忠心和细心真是让人感动。”
“朕刚才转到膳房,亲自点了些瓜果和点心一,会儿让宫人送过来。”权禹王解释道,这个说法既有人证又有物证,我心中暗叹权禹王想得周全。
戏班结束后,我回到尔玉宫,不一会儿外面通报说娜木朵儿过来了。
娜木朵儿走进来时,脸上还带有别扭的情绪。当她跪下给我请安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她起来,而是走到她的面前,拿扇子抬起她的脸,拉长声音说道:“朵昭容这是对谁使性子呢?是因为刚才淑妃坐到前面的事情吗?刚才你的不满恐怕在座的没几个看不出来,难道昭容就不懂得对自己的情绪稍加掩饰么?”
娜木朵儿的年纪比我要大,我这样对她使她感到了羞辱。她别过头去,愤愤地说:“臣妾狄人,的确是直性子惯了。但至少臣妾不会愚弄别人。”
“昭容的意思是哀家愚弄你了吗?”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愚蠢得没想到到底是血浓于水。臣妾总听说中原最重礼节,可是刚才淑妃明显是僭越上前,出尽风头,而这一切恰恰是太后一手安排。淑妃是太后的姐姐,谁也不敢说什么,但既然如此,当初太后何必一副要与臣妾站在一起谋事的样子?这难道不是对臣妾的愚弄吗?”
“血浓于水么?”我喃喃地重复道,然后冷笑一声,“这句话未必不对,只是对哀家不适用罢了。昭容你起来吧。”
娜木朵儿吃惊地望向我伸出来的手,迟疑着站了起来。
我看着娜木朵儿,神色缓和了些,说:“昭容是否还记得哀家上次为什么不让你动戈敏?因为淑妃有后宫支持,戈敏如果出事,追究起来其后果可能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所以我们要先从淑妃下手,不要跟哀家说栽赃陷害什么的,以淑妃现在的形势,即便她杀了人皇上也未必会对她处以死刑。只要不是一招毙命,对淑妃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当前紧要的,是让淑妃变得孤立无援,没有人肯为她出头说话,让后宫的人嫉恨她,甚至代替我们去陷害她,那时我们想对她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娜木朵儿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惊喜地说:“哦……哦,那太后将最好的衣料赏给她,还让她几与皇后并肩是为了……”
我掩嘴狂妄地轻笑起来,“淑妃那么讨皇后等人的欢心,不就是因为她行事低调谦恭吗?那哀家就偏偏抬举她……”
娜木朵儿高兴得再次向我跪拜,磕头说:“有太后如此妙计,臣妾和翰儿还愁什么呢。臣妾实在愚昧,万望太后不要介意。”
“这没什么,淑妃那儿自有哀家这边计谋,但是昭容你也勿要高兴得太早了,二皇子是否自己应该长进些呢?”我责备道,“上次皇上问起那个回姬的事已隐隐有责备之意,但哀家听说现在二皇子尤其宠她并因此忽略了正妃,这件事是否是真的?还有,听说皇子手下的家将性格暴烈,前段日子与大皇子的人在街头殴斗。”
我见娜木朵儿想解释什么,摆手阻止她说:“哀家不想听谁对谁错,但这些事对二皇子的形象有损却是事实。昭容是不是觉得大皇子注定无缘帝位就因此毫无顾忌。但哀家告诉你,真正聪明成大事者就该好好地对待他,甚至巴结他,因为他背后有皇上和皇后在看着,让二皇子给哀家好好表现。”
“是……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翰儿,不让太后失望。”娜木朵儿诚惶诚恐地回道。
“太后,帝姬来了。”年儿在屋外禀告道。
“快让她进来。”今天的戏耍本来想叫九珍同去,可是这孩子竟然说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去哪疯玩了。
九珍今日穿了一件月牙桂花图案的衣裙,披着长长的藕荷色纱帛,她本来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削修长。她颈上戴着坠有如意玉佩的金圈,梳的发髻是少女简单的款式,中间插有一枚白玉簪子,十分清新脱俗。
这样简单的装束将她的面容凸显出来,她的眉毛弯弯的,并不浓密甚至呈淡棕色,但正配她稚嫩的年龄;她的嘴唇红润柔软,让人想起清晨园圃里新摘下的樱珠。我最羡慕赞叹的是她的眸子,颜色比黑玉还要纯正,清澈明亮,宛如秋水;下巴尖尖的却并不突兀,将她精致的五官很好地包拢起来。我看着自己美丽得好似瓷娃娃的女儿,心中不由得感到自豪,真是越看越欢喜。
九珍拎着长裙右手持着美人团扇蹦蹦跳跳走了进来,见到我双目一亮,说:“母后今天的衣服真好看。”然后方才看到坐在下旁的娜木朵儿,点头应酬说:“朵昭容好。”
九珍对娜木朵儿的态度有些冷淡,当然并不是刻意的,她对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大抵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年龄增长,除了与我有说有笑外,她对其他的事情却越看越淡了。
娜木朵儿虽然比九珍年长近两轮,又是皇嫂的身份,但对此却不敢以为忤,反而堆起笑奉承九珍道:“呦,几日不见帝姬,感觉又长高了些,越来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不愧是太后的女儿,长得像小仙女下凡似的。”
九珍礼貌地回答:“谢谢昭容夸赞。”
娜木朵儿坚持不懈夸赞道:“别看帝姬年纪小,但教养和才情在宫中却有口皆碑。上次秋宴帝姬的琴声已让人惊叹,也不知何时有缘再听,想必更加炉火纯青了吧。”
九珍以优雅的声音回道:“只是不巧今日没有携琴来,改日有机会吧。”
之后娜木朵儿又说了许多赞扬的话,可九珍却并未表现过多的愉悦神色,直到娜木朵儿也觉得无聊,于是找借口讪讪而去了。
娜木朵儿走后,九珍才起身坐到我旁边,低头伏在我怀里。
我轻抚她的头发,心中怜意顿起,心想虽然长得越来越有大人模样,但心性却还是小孩子呢。
“女儿,今天的戏耍你怎么不去看?”我问她。
九珍没有回答,长时间的沉默,后来轻轻唤了我一声,“母后。”
“嗯?女儿,怎么啦?”
“母后,给女儿讲讲父皇的事好吗……”
我心中一惊,拉开九珍看着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女儿,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九珍低眸小声说:“女儿其实一直都忍住不问,怕提起徒惹母后伤心。”
“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问起,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我问起这句话时,心中十分担忧。
九珍摇了摇头,回道:“不……虽然女儿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没了父亲,但没觉得自己比别人缺少什么,这是因为母后对女儿珍爱备至,九珍想要的母后从未不许过,事事替女儿考虑。但是……前一段时间宝瑶来,女儿看着她家人和睦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到羡慕。女儿为什么就没有父亲疼呢……”
九珍的话让我无话可说,心头一阵酸楚。
“母后,父皇长得什么样子,就跟画像上那样威武吗?”
我悄悄抹了抹我眼角沁出的泪珠,点了点头,“你的父亲长得非常好看,你长得像他。”
“母后,那父皇爱我吗?他喜欢我吗?他有没有亲过我,抱过我?”
“当然,当然,他爱你,他说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母后,那父皇喜欢什么?”
“你父亲弹得一手好琴是别人无法比拟的。你是他女儿,所以也得到他的真传,弹琴也是那样出色。”
我一句一句回答九珍,脑中浮现的全是端豫王的样子和他与九珍在一起的情形。
九珍听了我的回答高兴起来,打起精神说:“那女儿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地练琴。”末了又想起什么,失望地说:“可惜父皇听不到了……”
我将九珍搂在怀中,轻拍着她说:“不会,怎么会听不到。他只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一定在看着你,关心着你。”
九珍在我怀中用力地点头,喃喃地叫着:“父皇、父皇……”叫着叫着就小声哭泣起来。
我心酸不已,心疼我的女儿为什么遭受和我一样的命运,自小就没有父亲疼没有父亲爱。
哭了一会儿,我擦干眼泪,也帮九珍擦干脸上的泪痕,宽慰她说:“女儿,难道皇上对你不好吗?既然羡慕宝瑶,你也可以和他好好相处呀。”
九珍摇着头说:“他待女儿并无不好,但那只是客气罢了。他是宝瑶的父亲,却并不是女儿的……”
啊……我可怜的女儿,没有父亲可以依靠的女儿,母后会加倍对你好,给你双倍的爱。
善善端了杯青禾茶给我,靠近我好奇地问:“小小姐,您这么晚看地图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