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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问了。
瑞雀宫很安静,过往来人也很少,完全丧失了四妃宫殿的气势,这也宣示着所住妃子的落寞。
我到时玳君正在抄写佛经,她年纪虽还很轻,穿的却是暗绿色的裙子,花纹也很简单,仿佛整个人都黯淡下去。恍惚中我记得听过这样一种说法,说一个人若是走向佛路,肯定是极为困苦,心中无所依的,才以这样的方式寻找精神的寄托和慰藉。
玳君毕恭毕敬地向我奉上茶,表情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你听说皇后险些被毒杀的事了吗?”
“臣妾不知。”玳君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淡淡回答说。
我揣测不出她这样的反应背后所表达出来的意思,然后再问:“昨日宫禁时分你在哪儿,与谁在一起,做什么?”
玳君低眉回道:“昨日一天都没有走出瑞雀宫半步,也不会有人来拜访臣妾,只是和宫人们在一起,那个时候具体在做什么却是记不得了。”
我既没有从玳君的回话中找到什么线索,也没有找到什么破绽,恐怕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了。
我咳了一下,说了与此行目的无关的话,“你生活还好吧?有没有人克扣或者刁难?”
玳君身边的姑姑刚要抱怨,玳君却抢先回道:“这样就挺好的。”
我不知道玳君是否故意用这样淡淡的表情,无所谓的态度来谴责我、讽刺我,但是我心里却很不自在,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讪讪地离开了。
就这样盘问了一圈,每个人似乎都有嫌疑,然而每个人都在辩解自己的无辜,关键是霜儿那个唯一知道一切的人却已经再也开不了口了,此事最后还是没有结果。
后来我吩咐后宫众人以后不需以任何理由再为朱妘送食物甚至是物品,直到孩子健康出生为止。
“母后,请您不要那样操心。这本该是儿臣的事。”颛福心疼地说。
我叹了口气,“幸好哀家提早回来,如果真出什么事,哀家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母后,其实您不必把这件事看得那么重。”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还待在宫里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皇帝你的孩子啊。”
颛福想了想说:“那么儿臣和母后一同去守护。儿臣以后会加倍关心皇后,决不让这类事情再发生,母后请放心吧。”
朱妘那隆起的肚子是越发凸显了。
我轻轻地抚着朱妘的肚子,自言自语说:“依这形状,怎么看都是男孩子呢。”
正巧这时颛福也过来探望,我招呼颛福过来,将他的手轻放在朱妘如小山丘般隆起的肚上,对他说:“皇帝你也来摸摸看,这里面可是你第一个孩子呢。”
颛福抬头看了看朱妘,朱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颛福的手覆了上去,轻轻地摩挲着。
我见此景觉得欣慰,正要吩咐如意看茶,突然听到朱妘一声轻呼:“皇上,疼!您别那样用力压它……”
“皇帝?!”
颛福突然回过神来,慌忙松开了手,自责道:“啊,朕不小心,朕不是有意的。”
“皇帝啊,”我轻声埋怨,“这小生命还很脆弱,你可要小心才行。”
“儿臣下次会注意的。母后,因为皇后怀孕,这后宫的气氛一直有些紧张,也不利于皇后养胎,儿臣想着不如举办一次宴会,让后宫也热闹热闹,同时也算是庆祝皇后怀孕一事。”
“好哇,这可是个好主意,后宫确实好久没热闹过了。”我赞同说。
此次宴会办得规模盛大,不仅邀请了惠太妃和颛明,还准许后宫各眷邀请自己的母亲和姐妹前来。
颛福和朱妘各坐在我的两侧,颛福东张西望,不知在找寻什么,而朱妘今天则显得有些局促,好几次掉了碗筷。
不一会儿镜明走过来在我耳边低语说:“小姐,您看,皇上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小姐呢。”
我看了看颛福,果然有些痴痴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靠前的位席上坐着一位窈窕少女,还真真是一个美人。
那容貌与诸后宫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姑娘是谁?这般出色的容貌竟然没有被选进宫来。”我问善善。
善善小声地回道:“这位小姐是婉才人的表妹,她出身名门,曾祖父曾在大前朝任过尚书,不过当初选秀女时她年龄还小,是最近才行的及笄礼呢。”
“怪不得。”我了然地说着,看来颛福是迷上那位美丽的姑娘了。
这时颛福站起来用微醺的语气说:“去把这盘瓜果给那位小姐送去。”
小太监会意,端到那位姑娘面前,小姑娘和周边的人都吃了一惊,小姑娘连忙起身谢恩。
颛福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低眉轻声回答说:“民女蒋氏,单名清。”
颛福点了点头,说道:“蒋清,蒋清你知道吗,论容貌,你是朕所见过的,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漂亮的,所以朕很容易就注意到你了。”
蒋清腼腆地回道:“皇上谬赞了……”
“谬赞?”颛福笑着说,“朕可不是瞎说,不信让朕来问问其他人,母后您说呢?”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惠太妃你说呢?”
惠太妃回道:“皇上的眼光当然不会差。”
颛福又转过头问朱妘,“皇后你说呢,哪个男人若是娶了她,是不是莫大的福气呢?”
颛福以这番话问皇后,大家都觉得皇上纳蒋清为后妃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朱妘略有尴尬,但还是镇定地回答:“皇上说的是……若是娶了这样的美人的话。”
“蒋清,你看,朕没说错吧,哦,对了。”颛福最后问坐在下面的颛明道:“十五皇弟,你我都是男人,以你的眼光来看,蒋清如何啊?”
颛明起身诚惶诚恐回道:“自然是如皇兄所说,乃是倾国倾城之貌。”
颛福拊掌笑道:“蒋清呐,你可是个有福之人,过几日等着宫中的好消息吧。”
第二日颛福来尔玉宫请安时,说:“母后,关于蒋清……”
我想果然要提到叫蒋清入宫一事了,真难得看见颛福对一女子这样上心。
然而却听见颛福继续说:“儿臣想把这位蒋清许给颛明。”
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是颛福对她有意吗?这般貌美的女子颛福不自己留着,却是让给颛明?
“皇帝,你此举是何意?”
颛福回道:“前一阵子发生的事太多,朕一直忽略了皇弟,不过前几日见到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然是位挺拔的少年,已经长大,该是封王封地的时候了。按照大胤的祖制,不是必须要先娶妻才能被封为亲王吗?所以儿臣就想成了这门婚事。”
原来是这样……说实话,我一直不待见颛明那孩子,所以对他的事也没怎么上心,这么一想,也确实到了该封亲王的年龄了。
难怪惠太妃最近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为了颛明封王的事情,恐怕她也知道我对颛明的态度,所以迟迟不好开口吧。
“事情倒是可以依照皇帝的意思办……不过哀家觉得那个蒋清确实很美,皇帝就不觉着可惜?”
颛福笑了笑,回道:“不知母后是否还记得儿臣说过的话,儿臣说她不是最漂亮的,却也是第二漂亮的。可是,朕已经见过最漂亮的了,又怎么会觉得可惜呢?”
“哦?最漂亮的?在哪?”我好奇地问。
颛福顿了顿,回答:“在儿臣的心底。”
在那次宴会之后,朱妘的身体不好起来,听服侍的宫人说有些喜怒无常,又哭又笑的。
有几次朱妘甚至痛哭着求我:“太后,儿臣不想生孩子了……儿臣不想生这个孩子了。”
我只当她是孕期闹的情绪,也没当真,只有好言劝慰她。
一日惠太妃前来看我,带了不少亲手做的点心。我与她正有说有笑,就听见惠太妃突然间叹了口气。
我心知她这是有事要与我说,于是止了笑容,淡然问道:“惠太妃这是心里有事啊?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事不妨直说。”
惠太妃有些为难地回答:“太后娘娘,颛明那孩子说不想成亲……”
我微变了脸色,“这可是皇帝亲自下的旨,再过十来天不就要举行婚礼了吗。”
“臣妾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只是颛明他正处于那个年龄,心里反叛得不行,臣妾劝说他也不听。他还说,如果逼他完婚,他就随先帝的九皇子那般,要出家去。臣妾这个做母妃的,心里着急,这才跟您说说,看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惠太妃十分为难地说。
“出家去?”我听了冷哼一声,“这大胤的皇子们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不想成婚,还以出家为要挟,这是对谁使性子呢?”
惠太妃低下了头。
“你回去转告十五皇子,赐婚一事可是皇帝为了着想的。蒋清是皇帝精挑细选赐给他的美娇娘,结婚之后还可以封为亲王,这事对他有什么不好?若是真想出家,也让他想想后路,有哪个寺院敢接收他。”
“唉,那臣妾回去再好好劝劝他……太后您也不要对他动怒,他毕竟年龄还轻,不懂事。”
“惠太妃,哀家与你算是老朋友了,哀家敬重你的品行和智慧。只是颛明这孩子虽然在你身边养了十几年,可处事却一点都不像你,莫非这孩子还是随了他的生母?这孩子爱算计,有野心,但是却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对他来说就是很危险的事。算起来,你也就他一个孩子,你可要好好教育他。”我实心实意地对惠太妃说。
最后颛明终于和蒋清顺利完婚,不过在封王上颛福的做法让我有些意外。
颛福对自己皇弟的爱护是有目共睹的,大家心想在封地上颛福肯定会格外优待他,可不想最后颛明被封为宁山王,封地是离京都很远的偏远之地宁山。
我想颛福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或许他终于发现亲王们对皇权才是最大的威胁。
封王一个月后,颛明就要启程去他的封地了。
他临走时无限感伤地最后一次环视宫庭,不过最后他如宽慰自己般,扯出了一丝笑容。
这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而且异常寒冷,大雪、冰雹下了十多天还未见停歇,时不时传来路上有衣不蔽体者冻死的消息,听钦天监说这种异象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仿佛预示着一切噩运的开始……
朱妘的肚子越来越大,圆鼓鼓的,仿佛随时都会蹦出一个鲜活的生命般。我紧张地期待着。
颛福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到后宫来了,听说每日在勤政殿忙于与大臣商议救灾之事,有时太晚就索性留宿在那儿了。
皇上尚且如此自苦,后宫也全然没了往日的欢笑声,随着这场天灾整个宫中都压抑在一种紧张沉重的氛围中。
朱妘每日郁郁寡欢,我看了焦急在心,于是在尔玉宫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为她解闷。
我惬意地听着下面的丝竹之声,然后问朱妘:“皇后,你觉得这个新进献的胡班如何?这可是御寝碧澈亲自推荐的。”
却见朱妘已是流出泪来,“儿臣很想念父亲,好想见他一面……”
我陷入了沉默,我知道朱妘在后宫是孤单的,可是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深刻地感受到她的孤单与无助。即便成了亲,即便要做母亲,她却仿佛还是那个依恋父亲的小女孩般。
也许我并不能懂得那种依恋的感情,因为我很小就无人可以依赖,我所知道的只是竭力让自己长大,一步步地向上爬,才能活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刚要作答,却见菟丝紧紧张张地跑了进来,禀道:“太后,刚才宫外传来消息,说,说宁山王在赴任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