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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迷糊之间却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然后带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我一惊,慌忙起身,却看见十二皇子站在床边,月光背着他流泻进来,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隐约看清他袍子上刺眼的红色。
他脱了鞋袜,背对着我躺了下去,低低地说:“睡吧。”
我一愣,躺着靠了过去,把自己的脸紧紧贴住他的后背。
他的酒气让我心中有些异样,我的手若有若无地抚着他的背。若是为了我而来,请转过身看看我,抱抱我……
然而他抓住了我游离的手,只是握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我累了。”
我浑身轻颤,眼泪簇簇地抖落下来,原来终究……
我背着他默默流泪,最终还是擦干了眼泪,与其让他这么痛苦,我宁愿说出来……
我鼓起勇气说:“也许她不是贪慕富贵,她只是顾虑了很多……更也许她是为了别人而舍弃了自己……”
他背对着良久没有说话。
我起身看他,只见他闭着双眼,也许他刚才已经睡着。
我叹了口气,复又躺下,这时他低沉的话传来。
“我知道。”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他知道她不是在贪慕富贵,那么为什么还……
“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恨她的理由……”
那样的一句话让我的心被揪着痛起来,原来他只是故意那样去说,原来他早就在心底原谅了她……原来“贪慕富贵”这四个字只不过是掩饰他无法自拔的一个借口。
我苦笑起来,那么我刚才说的那番话该是怎样的多此一举。
多么可笑呵。
后来我无意中遇见了正夫人,她冷漠地看着我,却并不是寻常富贵小姐那样不可一世的样子,反而是她身旁年长的侍女喝道:“见到正夫人还不快行礼?!”
我屈下身去,向她请安。
她冷冷地看着我,没有叫我起身,而是拂袖而去。
我一直屈膝跪着。
但是她走了几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真是羡慕你呀。”
原来她只知道十二皇子大多时候到我房里,却不知道我也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那时我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好想笑。
然后我笑了,终于笑出来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26章:斗太后
(奴兮)
我半倚着矮几,看下面的舞姬们翩翩起舞。
这时绿吹走进来说:“小姐,安婕妤在外面求见呢。”
我只是看着舞蹈,挥了挥手,说:“不见。”
可是过了一会儿绿吹又进来说:“小姐,安婕妤带着小皇子跪在外面等着呢……”
我冷笑了一声,“她若真是疼惜儿子,当初又何必说出那些话来?她若想跪就让她跪着吧。”
绿吹领命而去,善善却总是心肠软,柔声劝道:“安婕妤平日里待小小姐是不错的,那日也不过一时失口说了错话,她现在知错了,小小姐不若就饶了她一次……”
我转过身去,对善善说:“善,你真的简单以为她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你可知道她所谓无意的一句话需要我花多少时间和气力去开解皇上心中的结吗?就冲这一句话,我就不能饶过她!可是我没有杀了她,我留了她一条命让她跪在了我的殿外,那么,这就是我对她最大的恩典了。”
善善一愣,继而跪下说:“奴婢多嘴僭越了。”
我起身,看着善善,说:“可是善,我永远不希望你拿刚才那样疏远的语气和我说话……即便我做错了什么,也不要拿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
十二皇子大婚一个月后,被封为端豫王,并拥有了自己的一块儿封地,是离京城较近的中州。
对此殊贤妃十分感激,以为是我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可实际上便是十二皇子的半句好话我也是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的。
十二皇子过来辞行时,我看见了云奴,她黯然了好多。
为什么……十二皇子待你不好么。
我送了些东西给她,但是出乎意料地她却婉拒了。
我想了想没有再坚持,只是觉得那时她眼神中的倔强最像自己。
端豫王走了,突然觉得心里落了空,有些惘然若失。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时善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呈上来一个用白净帕子包裹着的物件。
我犹豫地接过去,心中隐约感到了什么,我的手微微颤抖着展开白帕,映入眼帘的是那尊唐朝仕女的瓷俑,即是熟悉而又陌生。
它已经被修补得很精细了,但是无论怎样,却再也掩饰不了以前破损过的痕迹。
我小心地摩挲着它,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抽出抽屉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到了以前的位置。
十一月时,皇上行幸南郊行宫,就只带着我一个妃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善善自我幼时便一直服侍我,又是我最信任的侍女,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婷仪做事干净利落,手脚麻利,于是我也叫她随着我出行;如意负责为我照管衣物首饰;而太监本来我想叫吉祥跟着去,他的力气大些,可以做些繁重的杂活,但是镜明却自愿请行说:“小姐带上奴才去吧,万一遇到意外奴才也能在小姐身边出个主意。”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叫镜明代替吉祥去了。
我们在清晨出发,我交待绿吹说我走后雎鸠宫的大小事宜由她统管负责,并细细叮嘱她万一遇到事情可以向皎充媛和茗婕妤寻主意,玉昭容的身体最近变差要经常去探望等。
绿吹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都记下了。
我要走时她又突然跪在我脚下,很恭敬仔细地为我展平裙裾上的一点褶皱。
“小姐要保重身体啊,奴才们都惦念着您呢。”
我心中有所感动,却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向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走玩玩花了五天时间到达行宫,这儿的气候比京都暖和,有山有泉,又不用与后宫妃嫔虚与委蛇,每日只是和皇上游山玩水,谈诗论画,倒也悠闲自在。
可是就在到达行宫第三天我与皇上欣赏当地杂技时,婷仪却忽然在一旁向我使着眼色。
我心下略略一惊,于是借着更衣的借口退了出来。
婷仪一脸的着急,说:“小姐,宫中密使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说要见小姐,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知道雎鸠宫特意遣了密使过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脸上还是维持着镇定,喝道:“慌张什么!你去叫密使过来见我,问问清楚。”
婷仪一愣,却安定下来,转身去叫那密使。
密使进来就一下子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娘娘,雎鸠宫出大事了!太后她……”
我回去时依然不动声色坐在皇上身旁观看杂耍。
一曲终了,我鼓了鼓掌,说:“跳得好,赏。”
但是皇上依然察觉到了什么,问我:“爱妃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我趁机咳了咳,嘴上却说:“没什么。”
皇上一脸的关切,“看你身体不舒服的样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于是挥手遣散了下面的艺人。
我向皇上躬了躬身,歉意着说:“那么臣妾就早些告退了。”
我回到房间,善善婷仪她们急切地迎了上来,问:“小姐可向皇上请示回宫了?”
回宫……这样煞风景的话怎么可以从我的口中说出来。
那么,就让该说这话的人说出来吧。
我脱下外衣,躺在榻上,盖好被子,吩咐说:“本宫身子不适,去请苗太医过来。”
不一会儿,苗太医被领了进来。
我咳了几下,隔着幕帐伸出手去,声音虚弱的说:“本宫突然感觉头昏脑胀,四肢无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苗太医诚惶诚恐地过去把脉,不一会儿他皱起眉来。
他这次把脉的时间尤其的长。
他终于放下了手,脸上为难的说:“依脉象看,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啊……”
我听了轻轻冷哼了一声,说:“苗太医是皇上平日的贴身太医,这次出行皇上把你带在身边,足可见皇上对你的信任。都说你医道高明,可是本宫明明身子不适,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莫非你只是个挂着好听名号的庸医?连本宫这样的小病你都诊不出来,你还怎么为皇上的龙体诊断?你若今天诊不出来,本宫就要上奏皇上,告你一个欺君之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苗太医听到“欺君之罪”一下子慌了神,跪倒在地,渐渐流出汗来,连连磕头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请娘娘赎罪啊!”
我盯着他半晌,语气放柔许多,接着说:“本宫也不是毒狠之人,非要将你置之死地。那好,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将病状再仔细和你说一次,你可要好好听、好好诊,嗯?”
苗太医连连叩头。
我露出笑容,指了指下面的椅子对婷仪说:“还不让苗太医坐下?否则怎么好好为本宫看病?”
苗太医只得谢恩小心翼翼地擦着边角坐了。
“本宫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浑身无力……”
苗太医连连点头,小声重复道:“娘娘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浑身无力……”
我继续说:“这病来得怪异。在宫中时本宫也从未得过什么病的,怎么到了这儿就……”说完又露出孱弱的样子。
苗太医能成为皇上贴身御医,自然非泛泛之辈,这时他终于开了窍,紧忙接道:“娘娘这是水土不服了……”
我露出恍然的样子,“经过太医的提醒,好像还真是这样子。”
然后我挑眉一问:“那么该如何治愈呢?”
苗太医低头寻思了一下,我知道他定是在心中暗暗揣测我的用意,良久他试探着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娘娘在此地不服水土,只需返回故土,自然药到病除。”
我微微地笑了,“苗太医果然医道高明。好,一会儿皇上来了,我想你一定知道该怎么说了。”
皇上对我确是关心的,既要注意我的身体又要急着赶路,回来时只用了三天的行程。
我回到雎鸠宫时天刚蒙蒙亮,在早上薄薄的雾霭中,往日奢华精致的雎鸠宫显得有些萧条。庭院好似已经好多天没有打理了,显得破败凌乱。
我有些心惊,缓缓地迈开门槛向殿内走去。
殿内帷帐重重,黑暗阴森。这时殿角旁一点微暗的灯火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隐约能看见一名女子跪在那里双掌合十祈求着什么。
婷仪眼目明亮,叫道:“形单!”
那女子惊诧地回过头,然后浑身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继而渐渐地流下泪来,她跑到我面前一下子跪下抱住了我的腿,哭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小姐……”
我看着有些心痛,想想我的宫人在外面一向趾高气扬,何曾如此落拓无助过。我想拉起她她却如抓到救命稻草抱住我的腿不放,只是呜呜的哭泣着。
我让自己镇定了些,问道:“形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形单哭着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到底什么事……只是那日太后突然来宫中坐了会儿,不知怎么突然说奴才们不懂礼发起怒来,下旨杖打每人四十大板……奴婢那时正巧奉小姐吩咐去给玉昭容送药才幸免于难,待奴婢回来时,吉祥绿吹他们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说完更加恸哭起来。
我急忙问:“那么现在吉祥他们呢?”
形单抹了抹眼泪说:“吉祥花溅泪正在房中养病,但是伤势严重,奴婢每日给他们煎药也不见好。绿吹姐姐,她,她当场就命毙了!”
我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我一把拉起形单,不可置信地问道:“绿吹她死了?!”
形单哽咽着说:“绿吹姐姐当场就死了,可是又不知道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