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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服侍小小姐沐浴更衣,又让她喝了些清粥。
她精神恍惚,我一摸她的额头,有些热热的。
我们扶着小小姐到床榻,小小姐马上昏睡了过去。
我们忙前忙后,隔一段时间便换一次额头上的湿巾。
小小姐身体很不舒服的样子,嘴里还模模糊糊地说着胡话。
晚上月上枝头时,一直昏睡着的小姐突然坐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去,问问今夜皇上在哪就寝?”
我看着小小姐嘴唇上暴起了一层皮,疑惑地望着她。
她唇舌干燥,嘶哑着又重复了一遍:“快去!”
我不敢怠慢,遣了吉祥去敬事房询问。
吉祥回来了,告知小小姐,是姒修容。
“果然是她……”小小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吉祥,你去念伊宫,通知皇上说奴兮病重……叫皇上过来……”
吉祥领命而去。
我慌张起来,小小姐是烧糊涂了吗?小小姐虽然身体不适,但只是低烧,尚谈不上病重……再说,皇上与姒修容欢聚,小小姐传过话去叨扰,会不会使皇上不胜烦而加怒于小小姐……
“小小姐,这么晚了还惊扰圣驾是否……”我慌忙将我的疑虑对小小姐说了出来。
小小姐惨白着嘴唇,笑起来更是动人心魄,“你以为姒修容会让我们通话过去吗?”
果然过了不大一会儿,吉祥一脸沮丧地回来禀答:“奴才失职……念伊宫的宫人说皇上已经安歇了。奴才说有重要的事要禀告皇上,可是却被他们拦在门外……”
小小姐说了句“不关你的事”,这才又安稳地躺下继续昏昏睡起来。
第二天,小小姐病情严重,发起高烧。
诊病的太医不敢怠慢,忙禀了皇上。
皇上一大早便一脸急相来到小雅斋,看见小小姐满面潮红,呼吸不稳的样子,大怒:“昨日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从没见过一向儒雅稳重的皇上这样怒气冲天的样子,磕磕巴巴地回答:“从昨晚深夜便……”
皇上把茶杯一摔,“那昨晚为什么不通会朕?你们这群无用的奴才!”
我犹豫再三,终于把话说出了口:“昨夜是有向念伊宫禀报的,只是……只是被拦了下来……”
皇上的怒气总算有了发泄的对象,“来人呐!把姒修容叫过来!”
姒修容被带了过来,她一定也早就听说了这事,知道自己难逃干系,一脸的惶恐。
皇上不容她辩解,只是一脚踢了过去,“贱人!”
姒修容常年受宠,哪见过这样的架势?!她的身体被踢到一边,可是她又马上恢复原位,只敢端端地跪着。
她带着哭腔甚是委屈地啜泣道:“皇上怎么对臣妾发如此大怒?臣妾纵然有错,皇上也不该……”
“你这狠毒的妇人!奴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就要了你的命!”
姒修容花容失色,但旋即恢复了神色,哭哭啼啼地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死事小,可是臣妾身下还有一儿一女等着臣妾抚育,皇上难道就忍心看见他们年纪轻轻没了娘亲吗……”
这一向是姒修容的杀手锏,皇上往常也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宽恕姒修容,不想今天却用错了地方。
不提还好,一提更增加了皇上的怒气,“你就是看奴兮没娘欺负她!她没了娘亲,可是还有朕!她若有三长两短,让朕如何向她娘亲交待!谁敢欺负她,朕就叫她五马分尸!”
姒修容还想辩解,皇上早已不耐烦,叫人拉她下去,“降为充仪!你这几天最好待在念伊宫好好反省,没朕的口谕不许出来!”
皇上赶走了姒修容,又跑到小小姐塌前,十分忧虑。
小小姐的病却一直没有好转,说起原因,一方面病去如抽丝,另一方面……小小姐从来不吃太医开的汤药,每次总是嘱托我偷偷地倒掉。
我十分的担心,我不知道小小姐这样是为了什么,只是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孤注一掷让我有些惊恐。
这期间小雅斋总是断不了探望的人。
且不说和小小姐平时要好的九皇子十二皇子,还有后宫妃眷,帝姬亲王,就是太后也不得不迫于皇上的压力屈尊来到小小姐塌前象征性地询问一二。
小小姐已经病了五天了,而大部分时间是发烧昏睡着。
皇上每天都来巡视,亲自喂汤喂药,体贴入微另人咋舌。
这天皇上怒问太医为什么已经服了汤药还不见效,太医们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诚惶诚恐,却再也找不到托辞的借口。
此时镜明出了列,跪在皇上面前,犹犹豫豫地说:“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不耐烦地一拂袖,“说。”
“小姐本来是无大碍的,但像小姐这样服了汤药还不见好,缠绵病着,未必就是实病……”
皇上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头略动,“接着说下去。”
“奴才的家乡曾有过一老婆子,本来身子骨还算健朗,可是突然就病倒了。喝了许多汤药也不见效,直到有一天她的儿子从妻子的床底下搜出一个木偶……”
皇上恍然大悟,眯起眼睛问:“你是说巫蛊?”
镜明不语,表示默认。
皇上转头问身边的朱公公:“你可听过类似的事情?”
朱公公恭谨地答道:“多有耳闻。小姐受皇上隆宠,在宫中遭人忌恨也不得而知。小姐得的本不是重病,可是服了汤药却不见好,的确事有蹊跷……”
那些太医正愁没有借口,这下也纷纷附和。
皇上拍桌而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搜宫!”
侍卫们第二天就从念伊宫的庭院里搜出了一个泥偶,正是诅咒小小姐的。
宫廷中自古就对巫蛊这等事十分忌讳,姒充仪竟敢搞巫术逆乱后宫,任谁也保不了她。
况且姒充仪与小小姐有间隔是有目共睹的,说是她诅咒小小姐并不让人质疑。
皇上怒将姒充仪打入冷宫,姒修容十多年的宠爱消失殆尽。
姒充仪一遍一遍说着“冤枉”,只是无人理睬。
我恍惚想起那个趾高气扬的女子,笑得风情妩媚,多少人在她面前阿谀奉承,辗转逢迎;而今,一朝获罪,万人唾弃。
仿佛真的印证那个蛊一样,自从把那偶人销毁后,小小姐身体竟真的一日日好起来。
我看着木无表情,一心喝药的小小姐,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即时生病时也要利用也要除之而后快,不惜践踏自己身体的小小姐,真是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那个偶人真的是姒充仪所为,还是小小姐……难道小小姐真的不怕折了自己的寿吗?
然而敲山震虎,自此,宫中无人敢与小小姐为敌。
(奴兮)
我悠闲地靠躺在床榻上喝着冰糖燕窝粥。
夜幕降临,远方有杜鹃的悲啼声,声声唤着“不归”,“不归”……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不归,不归……姒修容,不,姒充仪恐怕一辈子也不能从冷宫里出来了吧。
当初捏那小偶人的确让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这是否触犯鬼神,也不知道那样的报应是否真会应证在我的身上……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达到目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终于狠下了心。
事发之后,镜明劝我赶尽杀绝,不可留下后患。
可是我拒绝了他。
姒充仪犯了那样的忌讳,皇上却没治之以死罪,可见对她还留有一丝情分的;皇上怒气之中不可能不悲伤,谁若提起这事无疑是在皇上的伤口上撒把盐,说不定还会落下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况且,昔日的荣华一朝之间烟消云散,平素那样张扬而高傲的人一定是生不如死了吧,也许死反而对她来说是种解脱。
又或者,在我的潜意识里,终究还是不忍心杀人的吧。
我能这样想得开,但是别的人却不一定有我这样的沉稳。
皇后许是忍了姒充仪许久了吧,那天她请示皇上说姒修容弄蛊巫、乱宫行,应当明证典罚,处以死刑。
皇上却露出了一脸的愤恨和鄙夷,他责问皇后:“你贵为一国之母,应该宽厚仁爱,现在你却反而落井下石,丝毫不看在两个年幼孩童的情面……真是蛇蝎心肠!”之后便挥袖而去,不容得皇后片刻解释。
皇后在众人面前大失颜面,一时间脸色变得极差。
姒充仪待在冷宫已经有五天了。
期间她寻过死,只是我早已遣人传过话去让那儿的姑姑好生“照料”着,所以她刚刚踢倒了凳子想自杀,便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那儿的姑姑在我的威逼下成日惶惶,片刻不敢离开姒充仪的身边,姒充仪再也没有机会寻死。
善善对此颇多感慨,她说:“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可是奴婢看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想要求死而不能够吧……”
我轻笑,“善,你是心疼她了么?”
善善忙着辩解:“不是,姒充仪平时为人就很刁尖刻薄,已经有很多宫人对她不满了……只是……”善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奴婢不明白姒充仪只是说了小小姐几句坏话,就值得小小姐为了她这样大动干戈吗?”
我久久没有回话,良久才低声地说:“她不只是说了我的坏话呀……她还出手羞辱过我……”
善善脱口而出:“她不是打在……”
“是。”我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她是打在了你的脸上。可是,若不是你挡住了她,那一巴掌就是冲我去的!这样的人……不能原谅!”
善善听了我的话,浑身禁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我的语气软了下来,就像小时候一样趴到善善的怀里,寻求一丝慰藉。
“可是,善,无论怎样,我不会这样对你啊。即使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也不会……”
善善落下泪来,忙着擦干。
“善善不会,无论怎样,善善永远都会站在小小姐这边。”
我有时在想,是不是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的病已经大好了,可是那天我醒来时,发现四周黑茫茫的一片。
天还尚黑么?我叫善善。
我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来到我的床前,“小小姐,有什么事?”
“天为什么这么黑?把烛火点上吧。”
善善沉默,却有婷仪在一旁惊呼:“小姐,现在是白天!”
刚刚归复平静的太医院又陷入一片混乱。
我的突然失明让太医们措手不及。
因为我既无外伤,又无家族先例病症,所以一切都来得那么匪夷所思。
太医们无症可寻,也就无法对症下药,最后在皇上的压迫下只得开了些寻常的补眼明目的药方。
我的小雅斋又变得熙熙攘攘,来看病的人很多,只是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的。
直到晚上皇上离去了,众人也簇拥着离开。
我趁空叫婷仪请药婆婆来,也许现在只有她才能救我了。
可能我失明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药婆婆似乎早就知道了一切,她带上了一切可能用到的器具。
她花了好长时间给我做了仔细的检查,号脉象、观脸色、察眼底、询饮食。
良久,她终于在我的期待中开了口。
我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沉重:“小姐这病实在蹊跷……看起来似乎并无什么病症……”
我失望极了。
药婆婆却又接着说:“小姐别灰心。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略有生气,“药婆婆有什么话还用忌讳我吗?而且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还能计较什么呢……”
“小姐,您的眼睛……本就异于常人。也许早就潜伏着这样的危险,而且小姐前些日子生了大病,想必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