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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收敛了情绪,她点了点头:“走吧。”
两个人在夜色中沉默地前行,许久,映儿挪到她身边,小心地说:“陛下您好像……不高兴?”
席容笑笑:“没有。”
“我刚才……听见您叹气了。”映儿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声音胆怯,却又锲而不舍。
席容的眼中有丝怅然:“人总会有叹气的时候。”
映儿歪着头:“叹气一般是因为忧虑,后悔或是思念,陛下是为了什么呢?”
席容一怔,她说的原因似乎都有几分。但一切情绪她都不能对外所道,只将眼神投注于前方的路,轻声说:“走快些吧,已经很晚了,早点回骈歇息。”
“是。”映儿没有再追问,眼中却滑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
席容去天牢再探凤歌的事自然很快传到了冯绍的耳中,他在次日夜里,便又去了一次。到的时候已近二更,却见凤歌仍抱膝坐在床上,并未睡觉。甚至直到牢门打开的一刻,她才意识到有人来
了,茫然抬头望他。那一刻她迷惘无助的眼神让他心中一刺,走到跟前,放柔了声音:“你在做什么,怎么还没睡?”
“冯绍,我到底是谁?”她呐呐地问。
冯绍愣住,随后握紧她的肩膀,和她对视:“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的母亲也叫兰惜蕊。”凤歌惨然一笑。昨日席容走后,她强撑的骄傲就彻底崩溃。
兰惜蕊,兰惜蕊,兰惜蕊……这名字如同魔咒,困扰得她寐不成眠,食不下咽。她告诉席容绝无可能。却又在心中极度恐慌,那种可能性。如果,如果那个猜测是真的……
“不要胡思乱想。”冯绍看着她眼中的惊惶,出言制止。
“冯绍你告诉我,不是真的,对不对?她弄错了,有人在骗她,是不是?”她抓着冯绍的衣襟摇晃。
冯绍在那一刻,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将她捆进怀里:“对,不是真的,她弄错了。”
凤歌身体的颤抖终于慢慢止住,蜷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半响,她喃喃地说:“你杀了她好不好?我讨厌她……”她不敢说自己心中比讨厌更深一层的是害怕……害怕席容将要揭露的秘密,自己承受不了。
冯绍抿紧了唇不语,心中却因她这句话引发了波澜。他近来已经越来越后悔那一日他在朝堂上的选择。只是硬忍着,还未动杀机。可现在的席容的确让他快要忍无可忍。他或许真的该给她最后一次警告……
接下来的几天,格外平静,无论是宫内还是在朝堂之上。
冯绍再未提出任何尖锐的谏议,或者针对冯野,对其他人的进言也极为温和,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他似乎真的接受席容是女皇,而自己不是摄政王的事实了。
其余群臣本来对于这个突然回返的女皇心中仍有疑虑,但近日她在朝堂上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如今连冯绍都已如此服从听话,他们自然也再无抗拒之心。于是乎,朝堂上看起来一团和气。
但席容却觉得这气氛并不寻常。那日在先皇书房冯绍对自己的不满如此鲜明,怎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消融?越平静的海面往往隐藏着越汹涌的暗流。他装,她便也装,同样平静,以不变而应万变。
果然,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帝都再发血案——两朝老臣李成裕死于书房之中,头顶正中央竖直插着一柄利剑,如同预示着天赐的惩罚。而这李成裕,正是席容登位之后兴起的中立保皇派的重要领头人物。这分明是示威。
当消息在早朝上炸开,中立派的其他人在义愤填膺的同时,也在观望席容的态度。若是她此次息事宁人,那么这个女皇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不保也罢。
冯野也为席容担忧,怕这一次的事件会毁掉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
而席容在冷眼旁观所有(文,)人的表情,最后定在(人,)冯绍脸上。他的戏倒是(书,)演得精致,眼神一如其(屋,)他人般痛惜,毫无破绽。他甚至还带头恳请席容查明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席容并未急着开口,而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最初时冯绍的眼中还保持悲伤,可时间久了,席容仍是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嘲讽。
她也在此刻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此次李大人的凶案,倒是与以往幽冥卫的手法不同。”
众人皆愕,这还是玉阶之上的人第一次主动提及幽冥卫。以往即使下面的人颇多猜测,上方的主子都是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冯绍也在此刻快速的垂下眼睑。他也同样未想到席容竟会如此直白不加掩饰。
幽冥卫本应是殿堂之上最禁忌的话题。
“据闻幽冥卫犯案,大多是全家灭门,此次却是只诛杀了李大人,甚为蹊跷。”席容悠悠道来,却有暗刃割心,她又忆起了那惨痛的一夜,划在冯绍脸上的眸光,更为锐利。
中立派胆大的人担心她如此说是为幽冥卫脱罪,站出来直谏:“请陛下详查此案,不仅是为李大人雪恨,也是安抚忠臣惶惶之心。”
“这是自然。”席容点头,随即微微抬起下巴:“冯绍冯野二位王爷,朕知道你们日常事'文、'务繁重,但能者'人、'多劳,此案朕还''是要拜托二位,务必给李大人之遗属一个公正清明的交代。”
某些臣子的眼底又见忿然,觉得席容让冯家兄弟查案,无非是有心包庇。
席容并未解释,照例退朝先行离去。
群臣陆续散尽,冯野也默然离开,冯绍随后跟上。两人并肩前行,附近的人,自动退避了老远
。
“大哥觉得此案该从何查起?”冯绍微微一笑,问道。
冯野并未做声,只抬起叟,瞟了瞟人,便又转开了目光。
“养虎为患。”冯绍说这个词时,声音轻,但语气重:“我早说过,她迟早有一天会将冯家踩在脚下。”这一次他不说“你我”,只说“冯家”,表明他们之间共同的利益。
冯野沉默了半响,吐出一句话:“或许这是我们欠她的。”
“欠她的情要用江山来还吗?”冯绍挑眉反问:“父王一生劳碌,就为了你拿江山来换美人一笑?”
冯野的眼神顿时一跳,他对父亲总还是存了愧疚,毕竟辜负了其遗愿。但他对席容太无奈,有些事他怎么都不能说,可看着她深陷险境,却又担心。
冯绍现在已经出手,这次是李成裕,或许下一次就轮到她本人……
“别伤了她。”冯野声音低沉。
冯绍的眼神微微一滞:“我也不想。”若是别人,他根本不会给这次警告的机会。只因是她,他才没直接动手。她不能怪他,登上那个宝座便是他此生的使命,他必须做到。若她还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容忍,他会一辈子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珍藏。可她却偏要屡屡挑战他的底线,让他不得不将她从心里硬逼出来,逼到自己的对立面。他回头望着巍然屹立的凤御宫,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席容正坐在内室的床边怔神。她不是不明白冯绍给自己的警告。再接下来就应该是她了吧,她苦笑。
“? Y;T陛下,用点心吧,你早膳都没吃。”映儿的声音脆生生地在门口响起。
的确,因为李成裕被杀一事,她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便直接上朝。想起那个老臣,她不禁唏嘘。本已是古稀之年,却不得善终。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心中难免愧疚。“备马出宫。”她下令。
映儿怔了怔,将糕点放到桌上,前去准备。
席容却毫无胃口,只略整仪容,便去了外厅。
如月方才已从映儿处得知席容要出宫,此刻忙迎上来,却又不好明摆着打探,只能讪讪地说今日风大,不宜出门。
席容未多加理会,只摆了摆手。
“陛下,去哪儿?”上了马车,映儿问道。
“李成裕李大人家。”席容回答,伴随着一声沉叹。
映儿掀开帘子转告了车夫,又缩回来,坐在一角,小心地观察席容的神色,没有多加言语。
失身弃妃 第五百一十七章 暗香
当马车行至李府,随行的侍卫进去通报,府中老少立刻全部出来迎接。
映儿先跳下车,然后扶着席容下来。只听见一片夹杂着哭音的万岁声,席容心中一酸,走上前,将跪在最中央的李老夫人扶起。
“陛下。”老夫人泣不成声。
“抱歉。”席容长叹,轻抚着她的肩膀,眼中也有湿意。
能从君王口中听到“抱歉”二字,是天大的恩典,而且她此刻的怜悯并不是装的,众人能感受得到。顿时,哭声更起,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握紧席容的手,痛哭:“陛下一定要为我们老爷做主啊。”
“朕会尽力。”她紧紧反握。
随众人一起进入灵堂,她看着正中央的牌位,慢慢走上前去,亲自上了三柱香,在灵前双手合十,闭目为之哀悼。
君为臣做到这一步已是要致。一家遗属心中告慰不已,再次在席容身后跪下,高呼万岁。
席容转身看着他们,也觉得心酸难过。他们此刻的痛她感同身受,因为当初她也曾经历过。她将他们一一扶起,又温言安抚半晌,方才离去。回程途中,她默然看着窗外,心情沉重。蓦地,她眼神一闪。她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背影。即刻叫停了马车,她几乎顾不得一切匆忙下去,疾步追去。眼看着前面的人已快走过那弯拱桥,她焦急之下喃喃叫出了声:“娘。”
桥那头的身影猛地一滞,缓缓回过头来。真的是于嬷嬷。
席容再也走不动,泪盈于睫。看着她一步步跨过那桥,走到自己身边,她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有扑上前拥抱,却又用极低的声音叫了声“娘。”
于嬷嬷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侍卫,对她福身:“奴婢参见陛下。”
她微笑,忍着不落泪,对于嬷嬷说:“随朕。。。。。。回宫吧。”
“是。”于嬷嬷应声,扶着她回到了马车边。
映儿傻呼呼地站在车旁,张大了嘴望着她们。
“这是以前服侍朕的于嬷嬷,离宫时失散,好容易才找到了。”席容只这样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哦,哦,映儿见过嬷嬷。”映儿慌忙行礼。
于嬷嬷也笑着还礼,和映儿一起扶着席容上了马车。
席容坐于嬷嬷的对面,仍将脸转向窗外,假装没看她,嘴角却悄悄弯着一抹孩子般的笑容。
待回到宫中,如月见她居然又带回个人,更是惊疑。
席容装作没看见,倒是映儿又将席容对她说的话照样给如月学了一遍。
后来她进了内室,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于嬷嬷,终于可以放开亲昵。
“你怎么又回来了呢?”于嬷嬷叹息着抚上她的秀发。
这一问又将她的眼泪引了出来,在于嬷嬷面前,她就是个孩子。她将脸埋在于嬷嬷肩上哽咽:“我后来。。。。。。知道了一些事。”
于嬷嬷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可怜的孩子。”
“嬷嬷,其实你也知道是不是?”席容低声问。
于嬷嬷只是长叹不语。
而席容也未追问,她怕将这唯一的亲人也逼得躲开她远远的。她坐直了身体,握紧于嬷嬷的手,勉强微笑:“娘,你这些日子还好不好?”
“好。”于嬷嬷伸手替她抹掉眼角残留的泪:“其实前些天,我就听说宫里的事了,只是。。。。。。”她顿了顿,最终未将那原因说出口:“不过也总归是我们娘俩儿有缘,今日还是遇到了。”
“嗯。”席容点头,这一次的笑容发自内心。跟于嬷嬷在一起,她的心里就踏实了。
可是,接下来于嬷嬷的话却让她的脸色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