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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为要他心软,并非为要他犹豫,而是,她终相信这是注定。缘起于他,那么缘灭,也该是于他。既爱过他,也恨过他,再狠狠伤过他。现在终于是告别的时刻了……就如,如果赢的是她,她会完全忘记他,然后快乐幸福的活下去一般,他该从此忘了她,就算不能,记住的,愿是她这般真心的笑容。
他的眼,是明白的。
然后她感觉他要动了,没有闭上眼睛,依旧笑着,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最后……
门口的单蓝蓝与冯妈惊惶的看着屋内,在大刀重新举起再要落下的瞬间,张大了嘴,似要惊叫出声——
诡谲的黑影,从她们身旁擦身闪过,几乎将她们带倒!黑影直冲贺术砥,卷着银光直向背心!
贺术砥迅疾转身,举起的大刀顺势落下,准确挡停那银光,发出‘锵’一声脆响!两个都是黑衣的男人,俱一脸冷漠!
“你果然还是来了。”贺术砥说,神色未有意外。
“我说过,你休想再伤她。”宣于恪说,也并不意外贺术砥挡住了他的突袭。
意外之变令夕颜逃过了那一刀,可是她却没有松下一口气的感觉,看到宣于恪,立即想到的是贺术碹:如果是宣于恪来了,那么贺术碹在哪里?贺术砥说‘你果然来了’,如果宣于恪会赶来救她是在他所料,那么对贺术碹呢?他又设计了怎样的陷阱?贺术碹绝不会再度丢下她不管,且知道如今的宣于恪已不是贺术砥的对手,那么他是被困于了战地脱身不得,还是另有别的更大的困境?
一种不祥的感觉开始浮上心头……她果然还是不该来吗?她果然是只会带来灾祸的不祥之人吗?回到贺家庄的当天,那个诡谲的纥干婆婆就出现在人群中,依旧是那副让人害怕的模样,朝她大叫着【邪恶的凤凰,不祥之人!】【你会带来流血!你会带来毁灭!!】即便老葛等也喝止不住,她一路跟着她的车驾,仿若一个光着脚的褐色幽灵,不断用低哑恐怖的嗓音叨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言语,狠毒的眼睛、丑陋的嘴角,就似在哼唱世上最恶毒的诅咒。然后第二天,她就从庄子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贺术砥与宣于恪的对决已经开始,虽贺术砥不是贺术碹的对手,但对上左脚不便的宣于恪,却是稳占上风的。然而宣于恪也自有他的执念,生与死,都只为一人,只为夕颜。意与念之间,又如何不是拼死之心。所以也并非就露败象。
夕颜退向屋角,远离二人交战的区域,看似沉稳不惊的面容,却实在内心惶惑:牵挂的人的太多……没有消息的贺术碹,不知生死的贺术础,门口的单蓝蓝,以及,眼前的宣于恪……肚腹突然隐隐传来痛感,让她心下一惊:怎么回事?莫非是孩子要出生了?可是分明离产期还有半月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受了惊吓情绪波动太大所致?
夕颜忙扶住窗框深吸几口气,不敢再看二人相斗。可是兵刃相交的刺耳声音还是不断传进耳中令她心慌,肚腹的痛没有缓和,面孔渐渐发白。
宣于恪率先发现了,于是频频朝她分心。因此,与他相斗的贺术砥也发现了,却只是冷扫了一眼便再不关心。二人不同的心态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宣于恪再次分心中被贺术砥抓住漏洞一击而成,手上的弯刀被贺术砥劈飞,人也不稳倒地!
夕颜的脸,瞬间惨白!
贺术砥冷冷看着地上的宣于恪:“为一个女人死,值吗?”
宣于恪的脸一如伏晟淡漠,却是朝向贺术砥的眼中一丝嘲弄:“孑然王座,值吗?”
即便于夕颜的冷酷言语都不曾动容的贺术砥,却因宣于恪这一句瞬间阴冷了目色。沉黑的脸上绷出冷硬的线条,右手大刀毫不犹豫朝地上的宣于恪当头劈去——
一声诡异的闷响,银白的利刃穿透了人的身体。
贺术砥慢慢放下了右手。
门口正对的单蓝蓝与冯妈惊了面容,半张着嘴,呆望着屋子中央岿然如黑色石雕的贺术砥。那张沉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一滴鲜血顺着胸口的刀尖滴落在地,他张口:“你,当真无愧宣于重之名。”声音极是平静,然后慢慢转身。
夕颜下意识的松开手,颤身后退了一步。
然后又下意识的抬头望向转回身来的贺术砥的眼睛,脸上的苍白与迷茫,衬得那双纤手上的血,越发的鲜红刺目。
“我是当真没想到,你能这么狠。”贺术砥说。
“我……我……”夕颜直望着贺术砥,颤抖着苍白的唇,大眼突然迸出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贺术砥再次缓缓举起了右手。
夕颜全身颤抖如要崩溃,将一双染血的纤手紧紧收在胸口,泪水如决堤的河流一般奔涌。对贺术砥再次举起的大刀视而不见,只是泪眼婆娑的不断的对着面前的男人抽噎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杀你的……我宁愿你杀了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要保护恪哥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即便早就说过要杀了他,甚至也曾想好了等孩子出世以后就要让他死去而夺权,她一直都有这个决心。可是,在她所有的想法里,她却从未想过由自己亲手夺去他的性命……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她亲手杀了他,竟是那般准确的一击便刺入了他的心脏……可是却也仿佛同时洞穿了自己!
究竟她是恨他如此之深,还是将爱埋得如此之切?疼痛,恐惧,害怕,后悔,沉重,甚至绝望……许许多多情绪纷杂的涌入胸膛,让她的心瞬间崩塌!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三个男人(二)
殷红的血,不断从他心口的刀尖上滴落,在他沉黑的衣袍上看不见,却在他脚下的地板上不断扩大着面积!刺得她的眼不能再视,她抬起双手想要遮住眼睛,可是满手的鲜血,更是让她战栗得几乎站不住!
“呜……”紧握成拳的手揉在紧闭的双眼上,眼泪冲淡了血水染红了她的脸她的腕滑落。
举起的大刀,终是又慢慢落下。
“我果真……”对面的贺术砥,轰然倒地。
响声惊醒了夕颜,她拿开双手睁开双眼,然后垂着头怔怔的望着躺倒在她脚边的贺术砥。那双从来霸道的眼已经缓缓闭上,手上,仍握着那柄大刀,刀柄上的血玉髓,正发着诡红的光。鲜血,朝她漫延了过来,极缓的。然后,染红了她的裙裾,然后,浸了她光着的纤足……足底有温热的感觉,她从不知,血,原来是比身体更温暖……
周围的一切忽然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直到耳边传来宣于恪的叫唤声,她才发觉她已经倒在了宣于恪的臂弯中,单蓝蓝与冯妈,也皆担忧的望着她。
她茫然的望向宣于恪:“碹……呢?”
宣于恪眼神稍稍一动:“他去救宣于重了。”
什么……?
宣于恪刚说什么……?
夕颜立时挣坐起来,仿若瞬间找回了神思——宣于重?!他没有死?也没有消失?贺术碹去救他?那么他真的是被贺术砥藏起来了吗?为什么?难道,他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一直就在防着她这一天?
夕颜猛然推开宣于恪反身朝贺术砥的尸体爬去,一把揪住贺术砥的襟口,却提不起来,就死命扯着摇动:“贺术砥!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骗我说他消失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口口声声说我伤了你多重,你要我内疚要我心软,可是你呢?!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再一次的胁迫和伤害我?!贺术砥你这个混蛋!你没资格责怪我,你与我根本一样——”
任凭她如何指责如何发怒,贺术砥都不可能再回答她了,已渐渐变得灰暗的脸上,嘴角仿佛有丝冷然的笑:【既然,你始终打算要我失去所有。那么,你也应该相同如此。】
夕颜望了那张脸许久,突然再又滴下泪来:“……你真的狠心……我不过是夺了你的心,可你却总是夺去我最重要的东西……你说,你这样可怕,我还怎么敢爱你?砥……”
懦弱的心,才是第一次要呈现,可是身后的宣于恪却伸臂将她从贺术砥的躯体边带离。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尚未想是否要挣扎,已听得他说:“他不配你为他流泪,更不配倾听你的心。”
夕颜顿觉恼怒,人已死,她实在不懂宣于恪为何还要这般执意的憎恶贺术砥。不由就向宣于恪:“为什么是碹去救宣于重而不是你?”染着血污的脸上,分明的质问。
宣于恪无动于衷:“因为对我来说,宣于重早就死了。这剩下的生命,我是为你而活。”
“他是你的父亲!”
“不。那个抛却你、伤害你的男人,早已不是你我的父亲。”
“你——”夕颜几乎气极,“你怎么能这样冷酷,宣于恪!”
宣于恪却不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说:“宣于重被藏在碧泉宫,贺术砥用上次胁迫你回王城之法胁迫贺术碹,引他前去救宣于重。现在,贺家庄已毁,你是要去追贺术碹,还是跟我远离?”
夕颜未作一想,推开宣于恪手臂:“我要去找碹,和我的父亲!你不认他,我认!”
宣于恪拦住,神色依旧:“你坚持,我自会带你去,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不会让我离开视线?我是你的囚犯吗,以爱我之名?!”夕颜盯着宣于恪那张冷漠的、仿佛戴了一副人皮面具般毫无表情变化的脸,忽然道:“你知道吗,宣于恪?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你的这张脸!你还是继续做你的伏晟吧,宣于,配不上你这般冷硬自私的心!”
刺痛,于宣于恪的冷目中闪过。
可是夕颜已对其视而不见,一拂袖甩开宣于恪的手便打算迈出门去。不料却被宣于恪又拉住胳膊:“你在流血。”她头也没回:“我没受伤,是染的贺术砥的血。”一面说就一面再要挣开宣于恪的手。
宣于恪没放:“你的肚子。”
夕颜一愣,停了挣扎,低头才看见自己白色的睡袍上,大片斑驳的血迹。从大腿位置一直到裙边。夕颜一阵眩晕,这时又才发现身体的异样。下意识的轻轻提起一角裙摆来看,正有透明的液体伴着丝丝血水顺着腿部流下……先前的疼痛感仿佛被再次唤醒一般,立时又让她白了面孔。
跟前的单蓝蓝和冯妈也看见了,二人呆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单蓝蓝立即就说道:“带她去我的屋子……冯妈,你快去准备些热水还有需要的东西!”
冯妈立即答应了,又忙扶着单蓝蓝返身先带头往西屋去。宣于恪已不由分说抱起夕颜,左腿行动不便却仍步幅比两个女人快,几步赶上就超了过去。路上夕颜看见大勇和小桃倒在院中不同位置,身上都是只穿着睡觉时的单衣,甚至大勇还光着脚,两个人面孔朝下趴在血泊中,显然是逃跑不及被人从后面砍倒的。
白巾匪徒们只在庄中掠杀,院中并没有他们的行迹,那么显然这两个人都是被贺术砥所杀的。只看那后背上利落狠准的刀伤,就知道当时的贺术砥是怀着怎样的冷酷之心而来了……
宣于恪将夕颜抱进西屋直接放到单蓝蓝的床榻上,然后用单蓝蓝的被子给夕颜盖在身上,向冯妈道:“热水我去烧。还需要我去准备什么东西?你能替她接生吧?”
旁边单蓝蓝抢先道:“冯妈需要帮手,你快去找兰音来帮忙,如果她还没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