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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公适时打断:“夕颜不得无礼,这位是三王子的侍妾甄氏。”
“甄氏?”夕颜看向甄氏的脸怔了一怔,旋即却又是大呼:“只是个下贱的侍妾而已,也敢来抓本小姐的手!要是伤了本小姐,她赔得起吗!”
一句‘下贱的侍妾’辱得甄氏俏脸通红,不由也是向夕颜大声道:“你——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你才是个下贱女人!你以为你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你手腕上还有官奴的刻印呢!你敢把手腕让大家看看吗?”甄氏不管不顾的再次抓住了夕颜的左手腕,一把撩起夕颜的衣袖就要得意的向众人证明她的话,“大家看——”可是一眼看见那白皙的左腕上光嫩如玉,当即便是愣了。
夕颜面上怒不可遏,抽回左手照着甄氏的脸就是狠狠一掴:“你够了啊你!什么身份,就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辱没本小姐!”甄氏正在发愣,冷不防夕颜这猛一下,就踉跄跌在了地上。夕颜吼过,又伸脚去踢踹:“竟然说本小姐的身上有官奴的刻印!你才是下贱的官奴呢!你们全家都是官奴——”
殿上众人哪里料到这原是一个火山美人啊,说打人就打人,且还在国主面前呢!
众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倒是伏晟快步上前阻止了夕颜对甄氏的继续踢踹。伏晟拉开夕颜:“行了,不得这般无理!”
“可是阿兄,她——”
“放肆!”伏晟一句低吼顿时吓住了夕颜的想要继续辩驳,低头委屈了一句“好嘛……”便不敢再说其他。
分明看见伏晟眼睛扫过她面容向贺术砥看去的时候,有神情一闪。夕颜心中涩涩一笑——他是觉得她将个骄横的世家贵女演得好是不是?他又怎会知从前宣于重本就是这般骄纵她的,本就是要她天不怕地不怕的……那时母亲总在旁边嘻嘻笑,说惯成这样怎么得了。父亲便说,要宠就宠坏,我宣于重的女儿还没这资本?就凭这容貌,也不能教亏了去不是?于是母亲得意的说,那是,谁叫她有个我这么漂亮的亲娘呢,她好意思长得丑吗?
这是她已模糊的记忆里,最深刻的片段。因为那一天是她的生日,五岁的生日。父亲当众将一把金晃晃的钥匙挂在她的胸前,当即让一旁的嫡母亲和唯一的兄长都变了脸色。当时她不明白,直到后来一家三口回到母亲的院落,母亲笑说你怎能将自己小金库的钥匙交给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于是父亲笑说,怎么你吃醋了?母亲便嗔道,谁吃醋了?话语中却不掩酸意……
从小就一直觉得母亲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只是跟父亲的嫡妻不一样,而是跟别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父亲和乳母说那是因为她的母亲来自葵达,凉鄍南面的国度,是汉人。
因为是汉人,因为在嫁给父亲之前是来自葵达的舞姬,所以人人都觉得是母亲高攀了。可是在她的印象里,却总是父亲小心赔笑的滑稽场面,母亲从来就没有丝毫自卑或是自轻的样子。母亲也常常会哼唱一些曲调奇怪的歌谣,说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
但那时她是幸福的。
然后某一天母亲突然不见了。然后父亲就变了。再然后她的家就覆灭了。
官方的记载说她的父亲叛国谋逆。可是坊间却流传是红颜祸水,说宣于家的毁灭是源于宣于家的当家和国主爱上了同一个女人,那个名叫蔚楠的来自南国的异族女子。
宣于重赢得了爱情,却输了性命和家族。
谣传,宣于重死后,蔚楠仍被关在王宫的某个地方。
夕颜从不选择信,也不选择不信。因为父亲告诉她,一切未经你亲自证实的事,都不要轻易的选择信或不信。
所以如果真有此事,她会自己去弄清它。前提就是,现在她要进入王宫。
身旁伏晟已向三王子贺术砥赔罪:“舍妹骄纵,还请三王子见谅。”
贺术砥这时才慢慢的站起身,连看都没有看甄氏一眼,只向伏晟淡淡的说道:“伏世子过谦了。此事原是那贱人不知尊卑,犯浑辱没了伏公贵女……”随即眼睛冷漠扫向已跪伏地上的甄氏,“你要知伏家是何地位,即便是容貌略有相似,又怎可疑往那贱奴宣于?”
贱奴宣于?
夕颜心底猛地一抽,连带着身子都是微微一颤。
抓着她胳膊的伏晟自然察觉,只眼角微微扫视她一眼,似做警告。
“再说,”贺术砥眼睛从甄氏身上又转回伏晟脸上,仍是淡淡:“皆知伏家与宣于不和,伏家又怎会收容宣于残党。若疑伏家与世仇一忾,岂不是……疑伏家忠良之心?”
就连夕颜都能听出贺术砥言中之意。
她今天才算是见到他的真面目了,以往的两年间,她竟是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只因她是他圈养的金丝雀,手中的玩物,所以他的冷静的精明与不动声色的厉害根本不屑于用在她的身上。
看着那个在地上跪伏着不敢一言的甄蝶云,她忽然有种隐隐的怀疑。所谓投石问路,所谓打草惊蛇,总要一块石头、一支工具的吧?而她当日的被捉奸成双,甄蝶云作为发现者和最被怀疑的陷害者,是否又只是某人计划中的施行者呢?
☆、第六章 放肆!
怀疑让夕颜遍体生寒,以致于臂上伏晟的手再怎么收紧都不能让她止住颤抖——因为她是‘宣于颜’,所以她只配作他的玩物,却不够格成为他孩子的母亲!所以在她被诊出怀有身孕的当天晚上,就被‘捉奸在床’了!
她一直以为是甄蝶云啊,她一直以为他的愤怒和不信任是因为相信了她的背叛啊!可是原来,却是她不合时宜的怀孕吗?因为她这个玩物的身份本就敏感,为了以绝后患,所以要干脆的处理掉吗?
可是他何必还要做戏呢?既然已经存了杀心,那又何必还要在必死的人面前演出那因她红杏出墙才让他怒极弃她的戏码呢?他不是不屑于费心机在她身上的吗,那直接一刀解决了她不是更利落——
胳膊上猛然传来一痛,夕颜急忙敛目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已是撞见贺术砥了然的目光。夕颜心底苦笑一声:伏晟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也是她,太过低估了贺术砥。
夕颜再自嘲一声,却忽然一把甩开胳膊上伏晟的手,向着贺术砥的方向就大步上前去。只差没指着贺术砥的鼻子骂:“谁不忠良了!我算是听明白了,三王子你这是指使自己女人故意找茬是吧!我们伏家怎么得罪你了?我伏夕颜又怎么得罪你了?就因为我长得像你们口中的那个什么宣于什么的……你就想借势冤枉伏家是吧?”
贺术砥眼中稍觉讶异,只是盯着夕颜看,并未出声反驳。
夕颜不等后面伏晟来拉,又是大嚷:“三王子你不兴这样偏颇的!你母亲的娘家是封家,可你是姓贺术的!就算封公是你外公,那还不是和我们伏家一样都是臣子?我伏夕颜虽然一介女子不懂什么,但你作为王子这样偏颇向着封家来对付伏家不合适吧?为君者当对下一视同仁,三王子你如今就这样帮亲不顾,你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吗?”
惊讶抽气之声四下皆响,静了片刻,伏公大喝之声响彻大殿:“夕颜放肆!”
夕颜回视伏公,却见伏公虽面孔暴怒眼中却无怒色,夕颜当即视为鼓励,更是大胆再言:“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三王子有才干,所以王上器重三王子,这本是好事。凉鄍国人亦谁不希望当权者有能力,这不也是叔叔你常说的吗?可是封家却仗此欺人,三王子难道不应该规劝吗?不仅如此,现在还帮着封家排除异己,那么是否三王子真正当权的那一日,这凉鄍就要变成封家的天下了?”
“大胆!夕颜跪下!”伏公大喝。
夕颜应声跪下,脸现不甘之色,心中却知这戏是差不多了。
果然大殿里落针可闻,三王子贺术砥和封家人的脸色都极难看,但众人的眼睛却都是向着高位上国主的方向,且要看这最高统治者如何发话。
只见那贺术敦遥神色如常,就如殿下这一番骚动根本与他无关似的。这时见众人都向他了,才慢悠悠开口:“行了,孤也是听明白了……无非是那甄氏认错了人。伏家丫头太心直口快了些。不过也有些道理,砥儿你近来是太向着封家了些,不怪别人有不满。罢了……你使那甄氏给小姑娘道个歉,往后你自己也要注意些,不好再落个公私不分的名儿。”
夕颜心道好个四两拨千斤,算是首次见识到了这位最高统治者的厉害。三两句话,就将她好不容易才拨起来的硝烟尽数散了去。谁也不罚,却又寥寥几句轻责就明示了他的不满。小事能化大,大事能化小,只要他无意,任你是翻了天也撼他不动。
“是,儿臣知错。”贺术砥率先答应。
“可是王上,”一边的王后封氏不甘了,“这伏家丫头也太——”
“你还有脸说别人。”贺术敦遥不悦的打断封氏,“人家是空穴来风瞎说的吗?你以为近来参你们家那些烂事儿的折子还少吗?孤都懒得说了,你们自己也该懂得收敛些……”
封氏脸色再变,再不敢有一言,只得弱声答应:“是。”
堂下封公当即跪倒告罪,称是自己管束不善,实不是王后的罪过。
贺术敦遥不耐的看了堂下跪着的老臣一眼,只一句“望卿好好管束。”便做打发。再望向夕颜跪着的方向,脸上便是和蔼,抬手轻道:“你起来吧。”
夕颜不敢动,往伏公脸上偷看。
贺术敦遥不由好笑:“怎么?孤你都不怕,倒是怕你叔叔了?跪着膝盖不疼?起来,起来。”
夕颜脸一红,才是站起。
恰伏公便向贺术敦遥告罪:“臣教女无方,致其王上面前放肆胡言,还请王上治罪。”
贺术敦遥仍旧温和得很:“孤倒是觉得这丫头直爽,谏官们该是学学。”
立即就有一拨人跪来告罪。
贺术敦遥又是不耐:“告罪你们倒是跑得快,嘴巴却是从不利索。没你们的事,退了。”
一拨人又立即退开。
一来一退,叫夕颜惊好个效率。
这边贺术敦遥却已在向她玩笑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给孤做个女谏官?”
夕颜一脸天真:“好啊,有没有俸禄拿的?”
一边伏公立时轻责:“胡闹!王上与你玩笑呢!”
座上贺术敦遥早是大笑,一脸的欣赏。
伏公见之,哪还等上发话,便是出言:“禀王上,此女名夕颜,乃臣兄之女。因着先后为父亲和祖母守孝,至今十七还未出阁。若此女陋容能入王上眼——”
“王上!”座上封氏王后忽然出声阻断了伏公的话,“臣妾有个提议!”
贺术敦遥极是不悦的皱眉,却也只得向王后问道:“什么提议?”
那封氏一脸端庄的笑:“臣妾看这孩子也极是喜欢呢,本是想不如纳入王宫侍奉王上吧,但是又恐人家年轻丫头心里不愿却又不敢说……”王后硬是顶住贺术敦遥猛然一沉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若就由王上做主,将她赐婚给王子做王子妃吧。”
☆、第七章 封氏阻挠
贺术敦遥冷冷回道:“你说哪个王子?已成年的王子们都已经娶了嫡妻,最小的七王子才刚十二,你总不是要伏公将侄女儿嫁给王子做侍妾吧?”
封氏虽然心里在发着抖,却仍是扛住了丈夫冷冷的怒气,她豁出去了:“王上忘了吗?六王子贺术础还没有娶亲呢!算来六王子和这孩子也年岁相当……”封氏的声音越来越小,贺术敦遥皱起的眉头和黑下的面孔让她忍不住的胆颤——并不是她今天非要一再来挑战他的怒气,而是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