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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搂紧他的脖颈,中间隔着她巨大的肚子,这个情形看上去很诡异。
萧羽踏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黎明薄纱般的蒙蒙天光里,他看见心爱的女人,侧身拥抱着已经死去的男子,虽然隔着巨大的肚子,她仍竭力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脸侧。她的眼睛轻轻地阖着,仿佛是睡着了,只有长长的睫毛浅浅泛着清晨的微光。苍白的脸仿佛千里雪原,透白,空漠,苍茫。
“舒雅……”他在她身旁蹲下来,轻呼,“朕带了太医来,让太医看看,也许还能救活。”
她还是那个样子纹丝不动,仿佛还在睡梦中。
他无法,只得回头示意太医上前替兰韶云看看。
太医对这诡异一幕都不敢多看,只在兰韶云身边蹲下,将他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搭上那已经冰凉灰白的手腕。
“皇上,人已经死了。”然后低垂眼睑,瑟瑟缩缩地禀告。
尽管已经猜到,但萧羽的心还是如遭重锤打击,猛地一抽缩。
“你们全都下去吧。”萧羽冷冷地挥手。
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
“舒雅……”萧羽用最温柔悲伤的声音对妻子说,“你听朕说,是沈如湄下的毒,这一切都是沈如湄一手策划的。是沈如湄假造了你接见兰韶云的日期,还让沈骏驰将朕的起居注做了手脚,所以朕才会以为是兰韶云的孩子。不是朕不相信你,你还记得那晚的事情吗,朕从后面突然拥抱你,你叫出的是他的名字。也是在那一天,明明是朕给你系的腰带,但是那晚你的腰带是重新系过的。舒雅,那晚一定发生过什么,对不对?……”
然而,他说着说着,眼眸惊恐地睁大,盯着妻子身下。
舒雅穿的是昨晚瑞霖去买的一件宽大的男式袍服,深蓝色的袍服下面,缓缓地流淌出刺目的血色,惨艳的红色慢慢蜿蜒成一条血红的河流,一直流到他跪地的膝盖下,瞬间染红了他素白的长袍下摆。
“舒雅!舒雅!”他一边将两手插到她身下,想要将她抱起来,一边凄惨地厉呼,“太医,太医!”
然而她身形沉重,他咬紧了牙关想要抱起她来,却根本挪不动她分毫。
就在这时,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如梦如幻、美艳绝世的紫瞳,凝聚了最凄苦最冰冷的光,盯牢了他,用轻蔑痛恨的语气,一字一字说:“别费力了,你抱不动我。他竟然死在你这种文弱书生手里,我真为他不甘。”
(至此,舒雅生命中的四个男人,退场了第一个。以后的故事,兰韶云,这个冷灰色眼睛,脸颊瘦削而苍白的男子,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二十一章 重陷仇恨
“你给皇后看了这么久的胎相,怎么都没看出是双胎!”
从没见过温雅的皇帝如此盛怒,周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身子抖得如筛糠,“或,或许,是因为,是同卵,心跳几乎一致……”
他结结巴巴试图解释,萧羽根本不听,怒气冲天,袍袖挥舞:“你这样的庸医,不必在太医院尸位素餐了,到岐州去呆着吧!”
岐州,那是西部边境最贫困荒漠的城市,一直以来都是北卫罪臣的流放地。
周太医一听到岐州二字,如遭雷击,当时就差点昏厥。
萧羽懒怠再看他,挥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把气撒在太医身上,就可以减轻愧疚吗?
就算事先知道了是双胎,难道,他就不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就算事先知道了是双胎,难道他会顾及着妻子的身孕,推迟或者干脆放弃对付兰韶云?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竟然伤害了爱得最深的人。他想起她下狱时,他去探监的那些日子。阴暗的牢狱中,她抱膝坐在稻草堆里。绝世的容颜,即使在黯淡的光线和灰白的囚衣映衬下,也光艳照人。从脖颈往下,布满酷刑的伤痕。然而那双紫色的眸子却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安宁与平静,浑不在意自己满身的伤疤和所受的折磨。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要用深情与包容,去弥补她所受的伤害、去照耀她心底的黑暗、去温暖她被仇恨冰冻的心……
他本想呵护她一生,让她永远忘记那些仇恨,让她从阴暗中走出来,永远活在阳光里。
然而,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是他做错了吗?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错到这一步。最深的爱,为什么会带来最深的伤害?
萧羽摇摇晃晃站起来,迈着虚软无力的脚步,走进内室。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霎时扑面而来。
幽暗的寝殿,帷幔沉沉,烛影深深。深重的光影错落地投映在她的凤床上。
他不敢走近去打扰她,愁苦地看了一眼伺候在旁的疏勒侍女。
舒雅的贴身侍女上前,低声禀告:“皇上,娘娘还是不肯放开两位皇子……”
萧羽闻言,一个趔趄,剧烈的疼痛几乎将他撕成两半。
两位皇子……他的儿子啊……他竟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最心爱的女人为自己怀的两个儿子……
他心痛得五脏六腑都在发抖,用手紧紧地抓着心口,慢慢踱到舒雅榻边。看到眼前的情形,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妻子榻边,失声痛哭。
舒雅连眼皮都没抬,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憔悴灰白的脸,被烛光笼了一层暖色的光晕,一种迷梦般的悲伤在她脸上缓缓流淌。
她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臂弯。臂弯里躺着两个早产的死胎,她命人将他们洗干净了,用柔软温暖的锦被包裹好,放在自己臂弯里。然后,一整夜搂着他们睡,到现在都还不肯放开。
就在前天夜里,有一个男人对她说,“要做母亲的女人是最美的,怎么会丑?我不会被吓到,因为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因为,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这样一句话,整夜整夜回荡在她耳畔,敲击在她心上。
她记得他说这话时,那微微塌陷的苍白而清癯的脸颊,漾开浅浅的笑意。那个阴戾森冷的瘦削男子,他一向是不爱笑的……
她想起那晚,他坐在浴桶里,氤氲的水汽给他英俊的脸蒙上一层迷离,他憧憬着日后的生活:“再多的疏勒勇士我也不会怕,舒雅,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这样动人而又凄凉的话……她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与他,在大漠上过着牧马放羊、与世无争的日子。她本以为,她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后嫁给这个爱她的男子……
“舒雅……嫁给我吧……回到大漠,我们就成亲,好吗?”
这临死前的求婚,此时此刻,如一柄利刃在她心中疯魔般地绞着,绞着,绞得鲜血淋漓。
干涸的眼里再次有泪水涌出,流泪太多而酸胀的眼睛,被灼热的泪水烧得剧痛。
“舒雅……让我们的儿子,入土为安吧……”萧羽一壁劝着,一壁试图从舒雅怀里抱走孩子。
一直静静望着儿子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舒雅,这时浑身猛地一颤,手臂往回收,紧紧护住臂弯里的死胎,神情疯狂得仿佛守护幼兽的母狼,“你干什么!不许碰我的宝贝!我们的儿子?你心里根本没有这两个孩子!”
“是朕对不起你,你要朕如何弥补?不论你提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萧羽声音惨痛,眼里全是血丝,脸上布满极度的痛苦。几日间,他也被折磨得憔悴不堪,文雅俊秀的男子,下巴上全是青色的粗砺胡渣。
“你怎么弥补?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再有生育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舒雅抱紧自己的孩子,悲惨地哭喊,惨白无血色的脸上,挂着一串串凄冷的泪珠,“可是你依然选择在我怀孕的时候,谋划这一出!你有那么多妃嫔,有无数机会可以要孩子,我呢?我呢!”
他心痛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对她有无穷无尽的怜悯,泪水不可抑制地滚落:“朕会为你遍寻名医,一定会再次出现奇迹的,你还会再做母亲的,相信朕……以后,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不管什么……”
他一面泪流满面的劝慰着,一面轻轻地、生怕惊动她似的,从她臂弯里抱起两个死胎。她茫然地睁着眼睛,悲苦地流着眼泪,等她突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将孩子抱走,她脸庞猛地抽。搐,伸出双手凄厉地悲呼,“让我再看看儿子,让我再看看我的两个儿子……”
萧羽心里剧痛,却强忍着,给侍女使了眼色,将包着孩子的襁褓迅速交给侍女,然后回身摁住了几乎要一坐而起的舒雅,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用力箍住:“舒雅……舒雅……不要这样……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他们只是暂时离去,以后还会再次降临在你腹中的。相信朕,相信朕好吗……”
☆、第二十二章 御驾亲征
寒意渐深,翠帘霜重。庭院里的枫树,被一夜西风染得红透,随着暮风片片飘落,在阶下铺成厚厚的一层,凄艳鲜红宛如天际的晚霞流到了地上。
瑶华殿外的廊檐下设了软榻,躺着一袭浅蓝色烟缕裙的修长身影。烟缕裙,顾名思义,晚风过处,裙幅如轻烟薄雾般飘散。
如烟四散的纱裙,更衬得她消瘦而苍白。她的肤色,本就比中原女子白得多,如今更加白得就好像是由月光凝聚,虚幻,飘渺,苍茫。
她喜欢过的两个男子都已经死了,都死于萧氏兄弟手里。想到这一点,她连仇恨的力量都没有,只觉得无望,彻底的无望……
漠然地看着萧羽走进前庭,向她走过来。夕阳里,那男子依旧清远秀逸,白色龙袍上金线绣的蟠龙,在晚风里似欲腾飞。翻卷飞扬的袍袖衬得他高挑的身形,无比优雅高贵。
但是他的容颜,甚至比舒雅更憔悴苍白。
这一个月来,舒雅坐月子,他每日下朝就来相陪,每晚宿在昭阳宫,一次都不曾旁幸妃嫔。但是,他知道,有些伤害,永远也无法弥补了。有些隔阂,永远也无法挽回了。
他在妻子软榻边蹲下,将妻子的手握在掌中,贴在脸上,久久无言。
舒雅淡漠地望着虚空的远方,声音冷而轻,缓缓说起,“皇上,我想调拨一个胡力郭,护送韶云的棺椁到大漠去。”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心里蔓延开难言的痛楚。为了她能够原谅自己,他已经承诺,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可是,这一个月来,她每日都是呆呆的,长久地躺在那里,不言不动,神思恍惚。一直也不曾听她开口有所求,今日还是首次。
“好,朕答应你。”他起身,坐在她的榻边,伸手轻抚她的面庞,“你也要答应朕,多吃一点,养好身体,我们再生两个皇子……”
她凄凉地笑了,说起不相干的话:“将来我死了,也要葬回大漠去,我才不要葬在你们萧氏的陵墓……”
萧羽心里一抽。搐,她的意思,她要跟兰韶云合葬了?
她的意思,她是不要跟自己合葬的?
萧羽眼里漫起无尽悲凉,半晌无语,转过脸去,看着庭院上空飘零的枫叶,那凄艳的红色,一片片地旋转在晚风中。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问他:“皇上现在都不用批阅奏章,处理朝政了么?”
萧羽这一个月夜夜来陪舒雅,没去德阳殿办公,也没见他带奏章过来。
萧羽眉间笼了深忧:“最近前线战报频仍,其他的政事比起战事,何足挂齿……”
“前线战报?”舒雅紫色的眼底有幽冷的光划过。
“不想让你担忧,所以朕一直没告诉你……”萧羽握紧舒雅的手,看着她,眉峰深蹙,“高君琰突然发兵,欲夺回割让给我们的十个州郡,目前已经被他占领了六个……”
“什么?”方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