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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不过十六七岁左右,一张温和淡雅的脸庞上,他那双幽深的黑眸朝落樱瞥了一眼,竟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妖魅。
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安博文呆在了那里,愣愣的看着他,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清雅脱俗,灵动秀逸的少年,犹如蓝天上随心飘动的云絮,又好似挟带着淡淡叶香的一缕清风,纤尘不染,云淡风清。
即便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年,还是忍不住会每每忘神许久。
他和莫言认识是在六年前,太子府广纳门生,上门学子上万有余,他是其中一个。
十岁的男孩子,长相已如潘安之貌,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对行军打仗更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筛选不到几日,他便被一向眼高于顶的太傅相中,直接引荐给他。
而他几乎是在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小男孩,那种喜欢不分男女,只消一眼,自有一份欣赏滋生。
莫言是西陵国书香门第之后,因家道中落,三餐常常不济,他知晓后,便将莫言安排在了别院,一住便是四年。
这些年,莫言帮助他解决了很多父皇交给他的难题,他对莫言的信任可想而知。
“莫言。”安博文走近少年,脸上虽在笑,但仍被少年瞧出一丝凝重。
“出了何事?”少年的眼睛微微一变,低声问道。
“父皇最近常常呕血,御医查出他是常年中毒所致!父皇每日膳食都会先用银针试毒,那么平时唯一近得了父皇身边的只有李公公了。”
说到这个名字,安博文眼中的冷意忽然凝聚,变成铁灰色,愤声道,“李公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此人昨日已交三司会审,我们的人今日从三司带出来的消息,竟然矛头直指本太子,真是可笑。”
西陵国的江山迟早是他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他原本那李公公施以严刑,供出来的人无非是几位皇子,谁曾想竟然会是他!安博文对幕后的人越来越胆寒了,拥有这般心机的,会是谁呢?
正文 韶华不为少年留(2)
莫言站起身来,眼里的迷雾层层涌起,开口问道,“太子可有怀疑的人?”
安博文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仿佛不知道如何回答,片刻,才淡淡道,“我们兄弟五人并非一母所生,感情一直不冷不热,这些兄弟的性情都很容易掌握,可唯独一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透过他!”
“这人是——平王!”莫言嘴角浮起复杂的笑意,“太子怀疑的人是他?”
“你怎么知道?”安博文微微诧异。
“平王爷性情平淡温和,凡事都不争不抢,看来是安全无虞,实则暗藏凶机。”
莫言眉间有沉吟之色,缓缓抬头看着上空的一方蓝天,大片的云朵聚拢在一起,看起来沉甸甸的,这天怕是要变了!
“父皇病重,平王这些年坐拥起来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外人一概不知,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任由他鱼肉吗?”安博文的手指慢慢握紧问。
“平王可以收买跟随皇上多年的心腹,更何况是皇上身边的人。”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忽然问安博文,“太子这几日可有见到皇上?”
“父皇中毒,不宜大肆宣扬,御林军统领张野一直在外把守,我自是没有见到父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冷气悄无声息的吸入他的胸腔,心口一震,真的出事了!
“莫言,如今局面我该如何?”事已至此,安博文不禁将希望悉数转向眼前的少年,希望他能如同以往,想出良计,化解此番劫难。
“皇上目前十有已经遭平王软禁,照此下去,不消几日,太子恐怕难逃生死之劫。”莫言幽幽一笑,忽然看定安博文道,“太子唯今之计只能逼宫,成败皆由天定。”
“你是让我逼宫篡位?”安博文脸色一变,脱口低低道。
莫言轻笑,那样的笑容浅而明亮,简单肃静,“太子的生死自己掌握,我只是为您出谋划策,做不得主!”
安博文沉默冷凝的站在原地,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反反复复很多次,他忽然沉吟开口道,“莫言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最不想看到受伤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今天便离开这里,如果我此番成功,定会寻你回来!”
“如果失败了呢?”莫言的眼神幽深迷离,静静地看着他。
“那你一定要记住,太子府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从此忘了安博文这个人,好好的过日子。”安博文忍不住微笑起来,将少年发上的花瓣摘掉,眼神中含着一丝不舍,甚至是坚毅,唇瓣动了动,似有很多话要说,终于只是化为沉甸甸的两个字,“珍重!”说罢,深深地望了一眼少年,穿过长廊,消失在花径深处。
少年移开视线,低垂的睫毛缓缓盖住灵动的双眸,坐在池塘边,抓了一把鱼食,抛了下去,品种不一的珍贵金鱼纷涌而至,竞相抢食……
一声低叹缓缓溢出他的唇瓣,看来他又要孤单了。
他知道安博文不会再回来了!
正文 少年手插帝心脏
肥水东流无尽期,
当初不合种相思。
梦中未比丹青见,
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
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
两处沉吟各自知。
建元帝十八年,三月初六深夜。
西陵国太子安博文逼宫,平王以及另外几名王爷带军救驾。金碧辉煌的皇宫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外面厮杀阵阵,声音时大时小的传进皇上寝宫,西陵国皇已经病入膏肓,此刻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惧,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复杂难辨。
上官一家不是早就死绝了吗?为什么还有人活着?面前的少年是谁?他跟上官家有什么关系?西陵国皇的疑惑太多太多,但却只能悉数吞进喉腹间,因为他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上面藏着剧毒,人死的时候,痛苦狰狞的如同身处地狱,西陵国皇也在经历这些,但他不懂。
“你……是……。谁?”西陵国皇趴在床棱边,欲抓住身旁少年的衣袂,却被他嫌恶的避开。
少年浅淡一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眼中浮起一层迷雾,轻轻道,“我是一个死人,是上官家族幻化出来向你复仇的鬼,我活在这世间生不如死,一切只是因为你,等你死了,我的灵魂才能得到救赎。听听外面的声音,你的儿子们正在为了皇位而战,他们骨肉相残,有谁会注意到你这个垂危的老人,你以为你拥有了一切,可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亲情、爱情、友情,你都失去了,就连你引以为傲的地位,马上也要拱手让人了,多么可悲,多么可怜的老人啊!”
少年的声音温柔,如同救世的神灵般,圣洁温暖,但西陵国皇却感觉浑身发冷,他颤声嗫嚅道,“你……你是……你是个魔鬼!”
少年唇在笑,就连好看的眉都在笑,可他的双眸却像是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里面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的生气,黑漆漆的瞳孔,仿佛是两口深井般,诱人沉沦。
少年笑了,对着躺在床上全身抽搐的九五之尊,喃喃自语道,“地狱太冷,也太寂寞,所以我要拉着你一块下去,你愿意吗?”
少年说着,忽然将匕首拔出,带出的血液喷得少年满身都是。
“你——”西陵国皇闷哼出声,但他随后的话皆化为更大的惊恐,甚至是不敢置信。
少年的手指狠狠地插进西陵国皇的伤口,直到整个拳头都埋进他的血肉里,他才没有再深入。
西陵国皇双眼充血,死死地瞪着少年,抽搐了几下,含着太多的不甘、愤恨,甚至是惊恐,一代君王就那儿静静地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他死时一只手还高高的扬起,似乎想拿什么东西,但是心口的痛是那么的激烈,他直到断气手才无力的垂下来。
少年眼睛看去,墙上面挂着很多的美女图,但都是一个人。画上的女人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曾经当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画上的人似乎还抱过她,只是当时的她看到爹娘站在一起,神情很落寞……
他的眼睛眨了一下,收回视线,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少年也不收回手,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西陵国皇,又好像没有,眼神无喜无怒,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文 多年不见疏离生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朱红色的宫门被人踹开,一道挺拔伟岸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掀开珠帘,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平王爷安昊翼怔了一下,一切只因为场面太过于血腥,也太过于残忍了!
“你最终还是杀了他!”安昊翼双眸光影离合,一扫之前的温和之气,散发出难言的妖异魅力。
少年转头看着他的方向,空洞的眼神却好像穿过了他的身体,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良久才道,“我杀了你父皇,你恨我吗?”几年前她问过他,没有答案,现在呢?
安昊翼的嘴角忽然有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缓缓摇头,“你也是我的孩子。”意味不明的回答,模棱两可。
少年抬头看着他,眼神空荡荡的,“您忘了吗?五年前我已经不是您的养子!”她是莫言,一个安插在太子身边,博取他信任的棋子。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伤害那个笑起来如同暖阳的少年,她吸取他身上的温暖,在暗夜里转化为世间最锋利的毒刺,一点点的瓦解他的势力,要不然今晚起兵,即使败,那个少年也不可能败的如此狼狈!
那样空洞的双眸,让安昊翼的心蓦然沉了沉。
安昊翼的嘴角往上弯了下,似乎有一个难得的笑意,没有说话,但是却伸出了手,一点点的将少年的手从父皇的心口里拿出。
他的手指修长,苍白的几乎和白雪同色,但是上面却沾满了浓稠的鲜血,看起来好不触目惊心。
安昊翼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气绝身亡的父皇,拾起玉案上的明黄龙帕,细细的擦拭着少年的手。
“颜儿,你的手脏了!”安昊翼漫不经心的笑道。
少年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瘙痒,空茫的眼神渐渐凝聚在一起,安昊翼的嘴角含着一丝轻漫的笑意,静静地擦拭着少年的手。
安琉颜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她的手上布满了粘稠,泛着腥味的血污,看起来还真是太脏了!
安琉颜淡声说道:“那个人你想怎么处置?”
“谁?”为她擦拭手的俊美男人,手微不可闻的顿了一下,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这个细微的动作。
安琉颜的嘴边浮起一丝冷笑:“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置?”安昊翼依然仔细的擦着手。
她忽然道:“留他一命!”
“你是在为他求情吗?”安昊翼笑着看她。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安琉颜不动声色道:“算是吧!”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安昊翼漫不经心的笑道。这个孩子真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回头真要好好教教他!
“我求你放了他!”安琉颜蓦然抽走自己的手,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安昊翼为她擦拭的手绢就那么突兀的僵在了半空,忽然低低的笑道:“哈哈……真有趣!我的颜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他将手绢紧了紧,静静的看着她。
“我只求你一次!”安琉颜重复道。
安昊翼的声音里有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冷凝:“你竟然为了他求我!”这还是她第一次求他,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那个人。
安琉颜咬牙道:“是。”
“给我一个理由!”安昊翼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脸色铁青。
安琉颜长长地睫毛垂了下来,覆盖着眼睑,令人看不出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