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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竟然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滴下来,前一刻似乎还抱着他的腰说着“有你,真好”的人儿;前一夜,和他泛舟湖上彼此依存,大声回应他‘爱他’的人,那个在洞房里眼波妩媚,无骨承欢他身下,说着不离不弃的人儿,竟然如此一夜间就忽而变成了人鬼殊途!他怎么可以相信!让他怎么去相信!怎么去接受!
正在查案取证的宗人府一干人跪在外面,个个表情凝重。看到小皇帝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晓得与所传不否,传说中的赫舍里是个联姻的道具,是个自来不讨皇上喜欢的,可是如今这皇帝如何会为了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失了稳重……
只听见屋内,玄烨痛苦的一声哀嚎声,曹寅暗叹一声:不好!
匆忙冲进屋内,只看到玄烨仰头一口黑血喷在宣纸上,向后晕倒在乱石堆里。
曹寅冲过去,点了他胸口的几个大,朝门外大喊一声:
“来人哪,传太医……”
落花成冢泪湿襟,怎奈佳人难再寻。一春落红是心碎,最痛还是未亡人。
皇上已经半月有余不上早朝,朝政琐事也都是各大臣由呈上后由梁九功送到养心殿。都好奇到底是如何了,可任谁也打听不出一点□消息。
朝堂内外都是一片猜疑声,好歹明珠和索额图在朝中还能维持的住大局。而鳌拜,羽翼却越来越丰满。一场政治之争,岌岌可危。
孝庄这几日进的膳也是极少,每每路嬷嬷劝她她都是摆摆手:
“哀家一手辅佐的皇孙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不思朝政,你说等哀家见了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该怎么说?一个为了女人皇帝都不要做了,对哀家说挚爱已去,心如死灰不复温;另一个就因为个女人,整日要死要活,茶不思饭不想,与酒为伴……”
“老祖宗,儿女自有儿女福,莫为儿女痴担心……”
“哀家的确是老了,可是哀家还不糊涂!梁九功,玄烨去哪了?”
抱着一摞奏折的梁九功俯下身子:
“回老祖宗,皇上……”
“得了,把奏折放案上吧,哀家没有心情看……摆驾坤宁宫,哀家去瞧瞧这个不孝子孙……哎……”
玄烨每日在坤宁宫烂醉如泥,任何人都不许跟,这倒苦了曹寅衣不解带的跟随他身后,听着他一把泪一坛酒,从开始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安慰之词到后来就只剩下沉默。
他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现如今看着一代君王竟然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去颓废至此,他简直是觉得自己小瞧了这女人。打小他就跟随他身后,开始他只是一个任性妄为的阿哥,脑袋里想的只是如何捉弄太监宫女才算过瘾,后来他大病过后回宫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开始有了理想,他说这个世道靠谁都是不靠谱的,要想稳赢只能靠自己,从那天起他收起了玩心,开始不断的跟他说着自己的雄韬伟略,他的政治抱负。
一个有野心的孩子,在那场恶疾过后竟然突然有了大人的思想。他还说有一天要将苏茉儿封为君主然后许配给他,说让他善待他的姐姐,曹寅当时并没有想过他有做皇上的野心,却只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脸红……
玄烨脚下漂浮,踉跄蹒跚,颓废了这些日子不进膳食,他迅速的消瘦了下去,脸颊上骨骼都凸了出来,衬得凤目更加细长,几日不打理,他的发辫都凌乱了,几缕青丝颓废散乱地垂在胸前。那夜的温情历历在目,她将他的发尾与自己的头发相结,他答应她,从此一定做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一切都还似在眼前,老天啊,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朕,让朕幸福,然后将朕推到地狱……他消瘦下去的颊上有些许青青的胡茬,看上去憔悴不堪,仿佛瞬间苍老了……
走到下人给她立得牌位面前,伸手摸起桌上被烟火熏掉边缘的画卷,里面是他给她的画像,红色嫁衣的她栩栩如生:
“芳儿,你怎么可以欺骗朕?你答应过朕永远不会离开朕的……”
“皇上,保重龙体,如若皇后娘娘在世,看到皇上这般模样,定然是不会安息的……”
“子清,朕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就连当初被皇阿玛遗弃在那间破庙内自生自灭朕都不曾这般的心如死灰过……都怪朕,朕不该离开她的……”那日,被叫去了慈宁宫,他违背祖宗规矩,在养心殿宠幸她,被太皇太后罚在祖宗牌位前一个时辰。可是就在这一个时辰,她竟然就发生了让他无可挽回的事情。
“子清,你的剑呢,给朕……”
“皇上……”
“曹寅,你要抗旨吗?”
“卑职不敢……”曹寅一头汗水,瞬间后背都的布料都黏黏的沾在他的后背上。
他一把夺过曹寅跨上的剑,孝庄冲了进来。
“玄烨,你要做什么!”
他头都没抬,伸手拉过脑后的发辫。
“发妻已去,结过夫妻的发还留作何用?”
闭上眼睛,全是她调皮可爱的笑容:玄烨,我们结发好不好?从今天起过去的一切我们全当一场梦,既往不咎,今个以后,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
眼泪落下的瞬间,脑后的发辫大半截都截了下里。
“皇上……”
“孙儿……”阻挡不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头发就这样削断。
“列祖列宗啊,听听,这就是爱新觉罗的后人,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可以自甘堕落到如此境地……”
“她不是区区一个女人,她是朕的命!”
孝庄拄着龙头拐杖与他相对视,表情凝重的如同蒙上了一层冰霜:
“孙儿,你再说一遍,她是你的什么?”
玄烨冷笑着,抬起头带着满身的酒气:
“就算再说一万遍,她,赫舍里芳儿,不仅仅是朕的皇后,他是孙儿玄烨的命啊……”
孝庄突然就落了泪,坐在软榻上伸手抱住滑倒在地的玄烨:
“孙儿,皇祖母知道你有多喜欢她,明知道她心里装的不是你,从你央求哀家让她取代瓜尔佳敏格开始……”
“皇祖母…她说她爱朕,她终于爱上了孙儿啊……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孙儿多么高兴付出有所报,为什么老天如此残忍……”
“皇祖母知道……可是,如今你这般颓废,可对得起她含冤而死?你可对得起她的亡灵?”
爱新觉罗玄烨脑海浮现的是宗人府带着锦衣卫清理坤宁宫的遇难人尸体时其中的那个正是鳌拜那个被禁足的儿子瓜尔佳东莱的服饰。
是啊,她的仇他如何可以不报?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如嗜血般红艳,杀气凝重。手中握着的酒坛应声而碎,碎片□他的手心,鲜血直流:
“瓜尔佳东莱,朕要将你碎尸万段!”
孝庄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阴雨绵绵的这么些天,竟然雨停了,一道绚烂的彩虹挂在天空,明明一切都是按她的计划一步步走来,为何,在看着已经被仇恨促成巨人的玄烨,她的心却在这刻惴惴不安呢?
文章正文 第八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更了,最近工作又有调动……禅,又要开始颠沛流离了……第八十二章
那日,卧室里的火刚刚着起,赫舍里便从窗口翻出,乘着孝庄安排好的马车顺利离开了这个让她刚刚有了丝丝眷恋的皇宫大院,一场火斩断了所有刚刚萌芽的感情,截断了所有未知的未来。
微凉的指尖还似有他靛温,努力的攥紧,指甲陷进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痛。泪眼婆娑中看着自己离宫门的距离越来越远,而越来越远的是那个人,那个人靛温,那个人今生今世的爱。 派,派。后,花。园。
今日,百官都竭尽所能的带着家眷来参加皇上的寿宴,他自然是忙碌的吧,但愿他发现她的离去再慢一点,让他在得知她的离开时可以痛的少一点,可是她又矛盾着,既希望他能不那么悲痛,可是如果他真的无动于衷,那么她又是伤感的。
在宫门,巧遇进宫的一队人马,听见城门上的人称呼为曹大人,她轻扯轿子旁的帘子,正好看到他的脸,她呆住片刻,马车之上的正是御花园里那个男人,想起之前芝子姑姑给她的名单,难道当初让她曾一度误以为是吴应熊的男子就是他曹寅,历史上曹雪芹的爷爷?
她怀里紧抱着的是玄烨昨夜给她的那摞信物,当她的寝室大火蔓延的时候,她竟然一丝慌乱都没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却独独带走了她还来不及看的东西。怀里的东西,此刻是如此宝贵,因为她知道,里面全是他的心意。
掌心一遍遍的摩挲着,这是她亏欠他的,能够记在心里也好,她打开黄色封面的折子,扉页写着致吾爱。她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正是他的字迹,熟悉的小楷——
九月初八,在集市上第二次遇到她,女扮男装调戏鳌拜之女,触手是如丝绸般温柔的黑发,突然觉得心口有团火……站在以美貌著称的瓜尔佳敏格面前,竟也有独特的姿色几分。回去后,久久不能平息,皇祖母说,‘烨’字中的‘烨’是因命中需要有火助,每次见她都觉得如同火燃烧在胸口,小丫头,你可是朕命中注定的那团火?或者,多么奢望你就是。
虽知她与瓜尔佳敏格私下相交甚好,却始终觉得有些忐忑不安,当派去的人回话说有一群人跟踪你们,虽不知道对方目标是敏格还是你,内心都是万分焦急的,一边受着奴才拘束不能亲自立刻去救你,只能让人回去调兵,等到了事发现场看你为了一个男子奋不顾身,突然觉得心酸。
当你奄奄一息瞪在我的怀里,嘴里反复重复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那个口口声声的‘慕韶’,他可是你的心上人?心突然就慌了,就连阿玛突然退位让朕继位朕都没有这么慌。
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想挽留住你的命,只要你活在这个世上,总好过让朕眼睁睁的看着你一步步离开……那年的雨季,那个小女孩对朕说:你要好好活着,记住你的命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朕在那刻就发誓,绝对不让自己喜欢的人再从自己身边溜走。
她的指尖冰冷,翻过几页再看,‘你那夜虽并非自愿侍寝,可朕依旧心潮起伏几日不肯退下,次日每每想到你娇羞的表情都觉得心头如暖阳相照。所以朕慎重的写下这些字:‘初次承恩,身虚力软,娇不负荷’……你可知你给了朕什么,是全世界,朕此生每每想至此,都会觉得心头那团火已然复苏重燃。
火,果然是火,可惜她不是一团对他有利的火。在这个异世,她路过了许许多多慢慢的定格成画面封印进了回忆,却不知道原来这一路陪她看风景的人原来另有他人,而自己亦是如同风景成了对方眼中之物,然后被人全部好好收藏着……他的良苦用心她如何还可以假装不知道?
眼泪打湿了卷宗,她卷起再也不肯打开,或者是根本不敢打开。算了,真的不该知道太多……这一无所知的世界,傻傻的走下去,才有惊喜。看到了,就再也无法装作一无所知。
出了皇宫马车又跑了好久,驶到一片树林,她撩起帘子,远远的看到纳兰容若一袭白衣正在吹着那首她教给他的曲子《传奇》。曲子竟然是那样的凄凉,那样的伤怀。仿佛一只狼在幽深的夜晚哀鸣着,失去伴侣帝痛。
他是落寞的,因为他明知道可以带走她的人,而她的心已非初始。如果说埋怨上天的不公,那么与他而言何尝公平?有些人注定是拿来错过的。而有些人,注定是拿来辜负的。即便是再不甘心,自己终究是无法再给予。为了自己,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帮过自己到底多少次她都记不清,她该如何去报答他?想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