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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张池而言,这光芒倒是珍贵异常、纵是有些差池,但也顾不得了。经过那段暗不见光的小路,他唯觉将这数十年的胆量都用尽了,乍见光明,心中自然欣喜,但觉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可以稍微放松,借着这光极目远望,寒阳院的轮廓便隐约可见了。
张池轻吐一口气,擦一把早已沾满额头的冷汗,扭头欲走。
但刚行出了两步,他却蓦地顿住了脚步,额间汗水刚刚拭掉,转眼便湿了面颊。双目之中,恐惧像是凝成了液滴,都快要涌出来。
他慢慢,慢慢地转过头,紧闭的双眼一点点睁大,大到露出边缘的眼白。
“啊——,”张池忽然疯了一般大叫,神情张惶无比,双腿竟忍不出抖了起来!
方才只是隐约可察,仅在眼角一瞥,现在却实实在在浮现在眼前,那片青光将及未及的角落,一袭白衣飘摇、像是浮在半空当中,分明是一个鬼魂!
张池尚未反应,思绪便已想到此处,当下只听脑中轰然一声,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一声叫喊分外凄厉、尖锐高亢,就连他自己,都是吓了一跳!他呆呆立在原处,两股战战,分明快要坚持不住,却忘了接下来该如何做。
潭边那道“鬼影”听闻张池这般厉嚎,全身猛地一震,像是被张池所吓,却也失声高呼一声,那叫喊,倒是比张池声音更大更尖锐。
这下张池却是听得清楚,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凭音断决,年岁尚不算大。张池心中暗叹,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可怜如此年龄,便是早早陨落,变作了厉鬼居在这惊虹潭边,却偏偏在这时候出现在他眼前。
心中夺路欲逃的念头倏忽一下闪过,但是这全身上下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竟再也动不了。张池心下焦急异常,却也不敢回头再看,只能紧闭双眼,心中默念此乃鹿屠门内,鹿屠门传承千年,香火鼎盛,定能保佑自己逢凶化吉。
就在张池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之时,忽听身后女鬼一声惊呼,接着便是沉闷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再然后便是隐约低续的痛呼。
借着这一下打断,紧绷许久的神经微微放松,全身力道竟不知何时稍缓了一点,尤其是体内真气,此时竟感觉如此清晰,在经脉之中潺潺流淌、循环往复。张池忙令这一点真气游走全身,冲开麻痹的知觉。这真气端得神奇,才不多时,周身感觉便已尽数回来。
张池作势便逃,方迈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胆颤却又不敢置信般回过头,朝着那鬼影方向望了一眼,心思却是急转:自方才自己大喊引得那女鬼注意,到现在足有一段时候了,那鬼影仅在初始一声大叫,刚刚还听到痛呼,便再无声响了。既无幽幽泣哭之声,也不见追上来,这女鬼,倒是好生奇怪。况且方才那声痛呼,却不像是鬼怪发出,竟似极了女孩的声音。
念及此,张池却不想即刻逃离了。他压下此刻还砰砰乱跳的心脏,口中念念有词,若离得近了,便可听到他所念的,竟是那《寒阳心法》开篇所书内容。壮了几下胆子,他却回转头来,向着女鬼的方向缓步行了过去。
广场边缘,临着惊虹潭处,尽头垂直而落,下有环潭石板,宽约三人并行。这石板距广场,约有一人多高,仅有窄阶数层想通。那莲花青光落在广场边缘,那女鬼方才还在青光之下,现在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跌下广场。
这几步当真难捱,张池心中提了好几次气,才终于行到青光之前。半遮眼睛自边缘向下望去,隐约一袭白影飘在石板之上,却是缩成了一团。
张池心中一惊,拔腿欲走,却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转回身子,借着那青光,瞪大眼睛仔细辨认那白影。因为就在此时,他分明听到了白影中传出的抽泣,竟满含委屈,嘤嘤绰绰,很是凄凉,令人不由心生怜悯叹息。
他端详一会,心中惊恐便潮水般退去,自己都为自己方才的疑神疑鬼哑然失笑。这哪是什么女鬼,倒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女孩。###第二十八章 夜同行
这天本是夜黑风高,鹿屠门内灯火尽熄,一座座殿阁无言矗立在夜色之中,像是已经死了,这层起林立的,都是一具具巨大尸体,或者说,是一座座庞大的坟墓。沉睡其中的,便是这鹿屠门白日时候的鼎极兴盛。
是不是,当夜幕降临、人影四散而去,那些原来艳极一时的盛景,都会变成破落的废墟碎屑,飘在地上,却都在阴风之中依依留恋,不肯离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众人转身的瞬间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那,便是令人心生向往的繁华吗?
却怎么又会是午夜梦回痛彻心扉的惆怅?
那一盏莲花青灯盛开在潭边空地,照出一片幽深之所,像是阴魂缭绕飞翔的空野坟地,偏有一个白衣女子安坐角落,宛如脱世鬼魄,倘人碰见,便欺身而上,夺其七魂。
可那个女子分明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可怜,明明独自伤泣,却惹得张池狠不下心来独自走开。
他蹲在广场边缘,望着坐在潭边石板上埋头抽泣、肩头微微抖动的女子,踌躇了半晌,想来女子的哭泣或许是因自己吓到所致,便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方才太过大惊小怪,就更觉自己不该于此时走开。试想她本好好坐在广场边,自己突兀一声厉嚎,定会惊得她一跳,摔下广场,或许便是因着这般。
但一想到要出言安慰,张池便立刻脸色涨红如血,局促于原地木讷不知所措。因着幼时在逯家村时,同龄玩伴皆是男孩,自入了鹿屠门,才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女孩,每当被人多看上几眼,便会不知不觉间感到燥热难当、浑身不适。这与陌生女子交谈之事,确是头一次。
正在决心难下、苦恼不已的空当,耳边忽地响起一道讶然呼声,张池忙收回思绪,定睛一看,但见那女子不知何时收拢了泣声,抬起头,正向自己看来。
张池这才发觉,女子竟同自己年岁相仿,也是十几岁的模样,想来同是鹿屠门的弟子。女子长相较为清秀、身形纤瘦,她坐在地上,尚看不出身高几何。脸庞上还挂着泪珠几点、梨花带雨,更显得楚楚可怜。神情却是颇多惊惶,还隐着几许诧异,想来是未曾察觉尚还有人在身侧。
被人发觉,张池便再无缘由离开。他只得强忍住一阵一阵发烫的脸颊,微一弯腰,自广场边缘跳下,落到石板之上、女孩身边。此时他倒暗自庆幸这星月潜行的夜色,头顶上青光黯淡,脸上浮现的一抹猩红便被藏在了黑夜里。
他来到女孩身侧蹲下来,挠挠头,平压一下略有急促的呼吸,才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孩却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手撑着石板,想要站起来。
张池忙想伸手去扶,可手伸去,那女孩并不去接,只是自己挣扎着立起身来,低头整理自己身着的白衣。张池讪讪一笑,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的缩回手去,只是那脸面,分明是更烫了。
呆立了片刻,女子仍无开口的意思,气氛便是尴尬下来。两个陌生人,立在这人迹罕至的惊虹潭边,形影只单、沉默无言,立成两座清冷的木刻雕像。
张池开了几次口,都没有吐出一个字,双手背在身后,又是不由自主捏住衣角,额间刚消的汗滴,又缓缓冒上来。
只是这气氛着实难耐,那女子只是眉目低垂,看不出表情。张池在心中勇气鼓了几次,方将唇边的话吐了出来,或是紧张过甚,便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方才……方才我见姑娘在这青光下,夜色……夜色颇黑,一时眼花,以为……是鬼魂什么的,才失声喊出来,倒是吓到了姑娘,实在惭愧。”
这一大段话讲完,倒像将力气全部都用完了。张池终于感觉胸中一松,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是我先坐在这潭边,吓到了你,你才会出声惊了我的,这不怪你。”女孩终于开口了,声音柔弱似软柳沾风,带着一丝怯怯的颤音。只是她并未抬头,目光仍紧盯着看不见的地面。
“都这般时候了,姑娘为何独自来这潭边?”张池环视了一下这四周连自己一个男孩都觉得阴森恐怖的环境,望一眼女孩,却是奇道。
女孩却是轻轻摇摇头,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方才是语柍陪我在此的。只是她有事先走了,我便自己留在了这里。”
“哦,”张池淡然答一声,眼见无事,便欲离开,但还是沉吟一声,道,“这夜黑得沉,姑娘还是不要在此过多逗留。我就先告辞了。”
张池对着女孩略一抱拳,便转身拔腿欲走。女孩却蓦地抬起头来,望着张池刚转过去的背影,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声音微颤道:“我,我,能同你一起走吗?”
这下倒是轮到张池感到惊讶了,女子望着张池大睁的眼睛,脸颊微红,道:“其实语柍跟我说好要来接我的,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我住的地方离这里甚远,天这么黑,这中间又没有灯火,我胆子小,自己不敢走。”
张池略一思索,却是有些想通了。那个叫做语柍的,应当便是女孩的同伴了。她们同来这里,同伴走后,女孩惧于黑暗,幸得这里还有这青光莲花,稍有光亮,她便待在此处,直到了现在。
想通这些,望着女孩渴盼而无辜的眼神,张池忙不迭抱拳,不好意思道:“如此甚好,不瞒姑娘,其实我这一路行来,也是有些心寒。”他仰头看一眼这黯淡无光的夜,像是自语道,“今晚这夜,却是黑得着实紧了,竟压得心头都略觉沉闷。”
那女孩这才微微绽开笑容,虽仍旧温和淡静,也依然令得脸庞明艳了些许。
时辰已经恍然不知几何了,鹿屠门已经完全陷入了梦境当中,千里无响。张池与女孩这一路行来,纵是更鼓都未有听见。便像是这天地之间的音韵,都被这无边无际的暗墨,无声无息吞噬了,自此洪荒断声,乾坤少音。
这唯一能隐约可闻的,若是仔细思量,却是那行于黑暗之中的张池与女孩发出的。
“敢问姑娘在哪个院中修行,入我门中多少岁月了?”同行过一段路,两人便是略有些相熟了,不复有初时那般拘谨难熬,又同是年岁相仿之人,这话便是开始多了起来。
你女孩却是“噗嗤”一笑,虽看不到面容,但那话中带着的笑意,却是能清晰听出来:“别叫我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我叫张璃韵,拜在流霜院孟易院主座下。那你叫什么名字?”
因着看不到面目,张池却是少了许多拘束:“我叫张池,是寒阳院的弟子。见过张师姐。”
张璃韵闻言又是笑出声来,声音少了些柔淡,多了些少女该有的清脆悦耳、如黄莺辗转:“你叫我师姐,确是有些吃亏了。我是今年才入得鹿屠门,你叫我的名字便对了。”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我也是今才进得门中。”张池听得张璃韵的话,心中不由一喜,忙出声道。
“这我却是知道。”张璃韵道。
张池倒是一惊,心中疑问便已脱口而出:“这却是为何?难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张璃韵掩嘴一笑,道:“若不是新入门弟子,哪有你这般对任何人,见面便喊人师姐师兄的。”
张池转念一想,自己都不觉笑出声来:“这倒是了,不经意间,倒把自己给暴露了。这也是你心思缜密,竟能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