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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叹道:“这确是事实,但这都是鹿屠门历年为正道所做应得的赞誉,况且鹿屠门人才辈出,更有掌门鹿参圣人功参造化,为天下第一高手。但这与圣血令有何关系?”
“彩儿,你可记得,三百年前,中原西南,蛮人出十万大山,直逼中原之事。当时虽有祁浮楼镇守于此,但仍有不少蛮人越过层层防线,潜入中原腹地,在中原四处生根。就在这段时间,中原门派四起,其中于蛮人建立的门派也是不知凡几。他们广收门徒,山门林立,一时之间亦是风生水起。而他们平日行为低调,循规蹈矩,几乎也中原门派无异,故几乎无人可辨认出,他们也因此在中原得以延续。”
女子语气平静问道:“这些我确是听师父提及过,那这中间必然生了什么变故吧,蛮人被祁浮楼打回十万大山,我想这些位于中原腹地者,必不会自寻安稳。”
丁一山淡笑道:“你还是这么聪明,什么事情都能猜到。没错,自蛮人退回十万大山,这些门派不甘寂寞,便将复仇之恨泻到了中原正道身上,而由于无涯宫、沉翼阁和蓝迦寺均在中原四方,幸免于难,而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我鹿屠门。凡我鹿屠门弟子入世修行的,必会遭人暗算,或袭击致死,或重伤远遁,修为大不如前。”
“那段时间对鹿屠门此等大派而言,想来必是打击异常之大。”女子沉吟一下,淡淡道。
“是啊,因入世弟子皆是修行不深之辈,故伤亡惨重,消息传回门内,掌门和各院院主都是大为震惊。这些入世弟子都是门中希望,若从世俗归来,悉心教导,将来必成大器,而今却是十不存一。而这对于鹿屠门的名声,亦是如涂墨其上。一时间,门中气势大落,弟子岌岌自危,甚至都有不少弟子退出鹿屠门以自保。我鹿屠门天下第一门派之位,亦是隐有撼动。”
“想来圣血令便是那时候提出的吧。”
“正是,那时候鹿屠门威名落至谷底,一时无前。当时掌门召众院主商议,终决定祭出铁血之势,必要之时行必要之事,颁布圣血令。凡中原门派,无论大小,皆受我鹿屠门监督。我门令门中长老前往各门派,细查其门中弟子平时去向,凡遭查出却无从解释者,杀,凡拦我门中长老于门外者,杀,凡胆敢反抗者,杀。江湖之上,一时间一片血雨腥风,被灭门派,难数多少。”
女子长舒一口气,叹道:“不曾想鹿屠门竟还有此往事,千年鹿屠,果真是大手笔。”
丁一山神情落寞,面带苦笑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实属当年鹿屠门萧索悲凉,急需一种手段挽救当日颓势。纵有些血腥,也是顾不得了。幸好几年之后,蛮人所建门派大幅被灭,我门又重回昔日荣辉,圣血令便作罢了。”
“中原门派何其繁多,那些正经门派,也是被直接霸道强行检查。他们一时或许惧于鹿屠门底蕴,而选择忍气吞声,但怕是仇恨于那时便已是结下了。”女子目光望向惊虹潭中央,光华映入了她的美瞳。
“没错,此事影响甚远,足有数百年。那时别人皆都畏我鹿屠门,却无人亲近。枉我第一大门派,人人敬而远之。我鹿屠门也是深知种种因果,故这些许年,我门尽心力斩妖除魔,护我中原,便是想赢回各门派的心。断续了三百年,方才渐弥。”丁一山言及此处,眉间紧皱,目露忧色,缓缓道:“所有这些,方苍不会不知,掌门师兄更不会不知,但是今日,方苍却昂颜提议,并鼓动性情简单的孟易师弟,而掌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选择坚持方苍,虽然我同晴眉力争,却还是颁下了圣血令。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
女子想了一会,便像是了然一般,柔声道:“或许是掌门师兄爱徒心切吧,毕竟逸夜之事,触动最大的便是他了。他养育教诲了逸夜十余年,就是重见之际,恰逢此变,心受重创,欲为逸夜复仇,颁下此令,也是情有可原。”
丁一山摇摇头,冷静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逸夜之事,对常人而言,或许打击甚重,但是掌门师兄是何许人也,纵使是有所触动,但定能很好压控。况且圣血令事大,孰轻孰重,掌门不可能分不清楚。但他却还是这样做了,此中事情,怕是颇多曲折,只是我怎么都想不通。”
身边女子抱着他的臂膀,柔道:“想不通便先不要想了。大不了明日你再去寻掌门师兄,对他痛陈利害,或许他会改了成命也说不定呢。夜已深了,我们回去吧。”
丁一山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叹道:“也只能如此了,罢了罢了,这等烦心之事,便留由明日再作打算,今日,便早点休息吧。”
他最后望一眼鹿屠斋方向,微一低头,才拥着女子,转身一步一步走上身后小径,而在尽头,一座草庐轮廓依稀隐现,正在无言安静等待他们。
圆月不知何时已逐渐升至头顶,一轮玉盘,镶在苍穹之上,月下惊虹潭水深深,偶有鳞浪,光华翻涌,似满地黄金盛开。
夜,确已深了。###第十七章 指教路
天方亮,堂外乱鸟鸣晨,阳光还尚未破开东方遮掩的云霞,徐风甚缓,树梢小动。
不知何时,窗外嘈杂之声渐渐响起,成席卷之势,从很远之处蔓延而来,像是翻滚涌动的河水,从天际冲刷而下,浩浩荡荡。
天边,阳光终于将阴霾一剑刺穿,无数晕黄光线刹那澎湃。
这是一座小殿,掩在层层楼阁之后,若是细察,便可见转角墙皮脱落斑驳,颜色已趋暗淡,显然年代已久。
殿前四周朱墙树立,围成一间小院。中央一条小路,仅一门开在路前。左右高树几棵,枝繁叶茂。此时,从门中望去,一道人影绕过前方高大宫殿,缓缓走来。穿过门庭,来至院内。
他自殿门前站定,殿门亦是多有破败,红漆多落。他抬起手来,轻叩门环,声音沉寂闷重。
张池就在一下一下的敲门声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时略有恍惚,待听得敲门声毫无间断,响彻在整个房内,还伴随着来人悠长而略有笑意的声音:“张师弟,你可曾起床了?”
张池忙不迭更衣,套上枕边整齐叠落的一身青袍,袍上正面反面书着两个大字,分别是“鹿”、“屠”,胸前还有两个小字,乃是“寒阳”。这是昨日晚些时候谢思仁带来给张池的,谢思仁将衣袍交至张池手中,笑着道:“这是我寒阳院弟子平日所着,以后,你便是我寒阳院弟子了,张师弟”。言罢,还对着张池拱拱手。
张池立刻站起来,向谢思仁躬身还礼,恭敬道:“谢师兄”。惹得谢思仁一阵大笑。
将衣衫胡乱套上,张池跳下床打开了门。阳光在开门的一瞬间便已钻入房内,刺入张池眼中,令他微微眯起眼睛,鸟鸣之声传进耳中,竟像极了逯家村清晨时刻。张池一抬头,便看见了谢思仁的笑脸,他道:“张师弟,早啊。”
“谢师兄早,”张池肃立回声道,将谢思仁让进了房间。
房内本就不大,大部分地界皆被杂物占据,上面灰尘铺满,蛛网乱接。唯靠近墙角处打扫出一块干净之地,落着一张小床。此刻床上颇为凌乱,被枕四散。
张池见谢思仁不断打量床上,脸色一红,急忙将被子叠起,片刻之后,方才整理齐洁。
谢思仁望着张池立于床边的身影,缓缓开口道:“张师弟在此,可还住得习惯?”
“还好,昨夜睡得迟了些,一觉便到天亮了。若不是师兄到来,我恐怕还在睡着呢。”张池道。
谢思仁点点头:“如此甚好,”随后略有停顿,方才道:“张师弟,便是委屈你了。今年我寒阳院新进弟子众多,弟子起居之室相较不足,便只能让你暂住这堆放杂物之处了。”
张池终于整理完床上,抬起头来,笑容灿烂道:“师兄,在哪里住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在这里也住得甚好。”
谢思仁亦是颇多欣慰,道:“难得师弟有如此心性,也罢,那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待得有了空闲房间,你再移过去。”
张池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谢思仁走到张池面前,为他整理一下衣着,略一打量,笑道:“我寒阳院衣袍穿至师弟身上,还有些感觉。”随后他环视四周,道:“既已整理好了,那我们便出发吧。”说完便转身率先迈出房间。
张池跟在后面走出房间,对谢思仁背影道:“师兄,今日院内可曾有什么安排吗?”
谢思仁点点头,道:“今日乃是新入门弟子第一次修行之时,因你入门稍晚,我想你还不认识路,便前来引你前去。”
“那多谢师兄,”张池对谢思仁的后背抱拳,道,“今年我寒阳院有多少新入弟子啊?”
谢思仁傲然道:“我院今年新入弟子乃是鹿屠门之最,多达二百余人,”他顿一顿,方道:“且今年新入弟子武比首魁,亦是入了我寒阳院门下。”
张池不禁奇道:“武比首魁?莫非每年新入弟子还有什么比试吗?”
谢思仁笑道:“张师弟,你并非按一般渠道入得鹿屠门,所以并不知晓我门招收弟子规矩。凡能入我门中弟子,不光修为达到,且还得资质上乘。门中自有检测秘器,用以查探。而今年那个叫李浩然的,便是修为和资质在同龄之中都达到巅峰。据检测长老言,较之当年刘逸夜也是想去无多,令我这个做师兄的,都颇为汗颜啊。”
谢思仁言罢,摇摇头,想必也是多有敬佩和无奈。
张池不自觉的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颜色一暗,道:“师兄,直到现在,我还什么都不会,没有一点修为。师父会不会嫌弃我,将我逐出门去啊。”
谢思仁一愣,接着便是莞尔,他强压住笑意,道:“师弟,这你大可放心,凡入我鹿屠门者,只要不犯我门规中滔天之过,像暗通魔教什么的,即使修行颇有曲折,也不会被赶出去的。况且你初入鹿屠门,年岁尚小,还大有时间来用功。”
言及此处,谢思仁抬起头来,望着太阳方出,云淡风轻的天空,无限追忆道:“若是你想在门中显露头角,那便多多努力,争取在门内比试上一展风头吧。”
张池没有注意到谢思仁语气的变化,他只是讶然道:“师兄,何为门内比试?莫非也是仅对于新入门弟子的?”
“那倒不是。我鹿屠门每年都会进行一场门内比试,凡在我门内修习者,必须参加。这样一来是检测各弟子一年内修为增长情况,二来是敦促各位弟子勤加修习。每年门内比试都是声势浩大,无数原本默默无闻者在其中脱颖而出。”他转过头望了张池一眼,道:“而对于新入门弟子,这第一年门内比试就有了更深的意义。”
“何种意义?”
“虽说鹿屠门不会随意驱逐弟子,但对于不善修行,修为进展缓慢异常的弟子,门内便会安排其放弃修习而转入其他,或是专研法宝,或是精修阵图。而这第一年,便有了区分之意。凡第一年比试中最后百名,绝大多数转投他门。”谢思仁道,“若你还想继续修习,便切记在这一年内努力吧。”
张池重重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满是坚毅。只是谢思仁走在前面,并未看到。
就在说话之间,他们二人早已穿越小院,转过楼阁,绕进巷路,行出大道。待得谢思仁停下脚步,张池抬头一望,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一座宫殿之前,此殿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