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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哲对她一笑,拍手道:“昭仪这身装扮,倒是别有一般风姿!”
他突然发话,荀茉一时间欣喜,竟忘了继续舞蹈,只娇羞的立在殿中,犹如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嘴上娇嗔着,“皇上可是觉得,这津梁的舞裙穿在茉儿身上,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
“不然,朕觉得甚为赏心悦目!”
荀茉眸色被点燃了,复又用扇子挡住了脸颊,翘起了左脚,华丽的衣袖自抬高的手臂上滑落,如流云飞霞般坠落在肘部,婉约中看上去竟是十足的妩媚。
刘哲饮了口酒,似笑非笑的看着荀茉,看的荀茉气息猛然一滞,她练扇子舞本就仓促,此番心神不定,一落了节拍,就再也赶不上旋律了。
她弃了扇子,羞恼之下跪坐在刘哲身旁,“皇上,都怪你,用那种眼光看人家!”
“罢了!你练得生涩,却要来怪朕,好一个不讲道理的昭仪!”
荀茉抱住他的胳膊,“那臣妾再勤加练习就是,”又将脸颊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只要皇上愿意看,愿意到昭阳殿来,让臣妾做什么都行……”
刘哲身形未动,口中却问道,“昭仪你和樱美人如此亲近,可知她在宫中住得可习惯?”
“怕是多有不惯吧!”荀茉伏在刘哲腿上,神色若有所思,“皇上,今夜,会留在臣妾这里吗?”
“……”
荀茉微微晃动着他的胳膊,央道:“皇上!”
“朕一会去绿熏殿……”
荀茉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两片薄薄的嘴唇也微微颤抖起来。
可在昭阳殿用了晚膳后,刘哲没有去绿熏殿,却一路往凤寰宫而去。
在凤寰宫摇曳的烛火中站定,扑面而来的沉寂让他颇为诧异,梅公公将小梁子拎到面前踢了一脚,小梁子慌忙在刘哲面前跪了下来,哭道,“皇后娘娘说她倦了,未用晚膳就早早歇息了……”
刘哲听罢,箭步迈入殿中,撩开床幔,唤道:“小鱼?”
映入眼帘的是皱成一团的被褥,刘哲探手而入,没有丝毫温度,他顿时转向小梁子,铁青着脸,勃然大怒道,“皇后人呢?”
小梁子拼命磕头,“皇上恕罪,奴等在殿外候着,并未听见皇后娘娘有何动静……”
“蠢货!”刘哲气骂道。
大晚上的不在殿中歇息,怀着身孕还悄无声息的出了宫,除了许逍遥之外,刘哲想不出还有谁能如此大胆敢听她的。
“来人呐!”刘哲高声厉道,“立刻带人兵分三路前往右相府,长史府,若见到皇后,立刻带回宫!反了天了,动不动就擅自出宫!”
“除了右相府和长史府,那第三处,还请皇上示下!”
刘哲皱着眉,只觉得怒到了极致,愤然道,“京西的景阳王驿馆!”
御前统领领了命雄赳赳离去后,刘哲也拂袖而去。
两日前有京畿的官吏上奏,说景阳王刘斐在驿馆里装疯卖傻寻死觅活,不论男女逮谁亲谁,骇地驿馆里的下人纷纷如鸟兽散,而那官吏无计可施,只差哭天抢地横着脖子帮刘斐寻小倌儿了。
刘哲心知,刘斐闹这么大动静,无非就是向世人宣告他这个皇上是如何‘善’待兄长的,而那条鱼说不定心一软就前去探望了,如此也就正中刘斐下怀,那风流厮说不定为了能让那条鱼前去探望早就开始密谋了呢!
此时此刻,那条鱼会在景阳王驿馆么,他紧握着拳头砸在案几上。
……
当沈鱼在刘斐面前掀开斗笠上的轻纱时,刘斐正歪在席上,嘴里一口酒没咽下去尽数喷在了衣襟上。他顾不上嘴角的酒渍,忙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惶然大惊道:“你,怎么来了?”
见沈鱼用手扇了扇浓重的酒气,刘斐胡子拉碴的,咧嘴一笑,“近日里都是天天饮酒,没熏到你吧!”
沈鱼理了理衣袖,半笑道,“听说你最近闹得挺不像样子的?”
“他就这么将我拘着,不像样子的是他!”
天气有些热,沈鱼额上微微冒了汗,刘斐私下张望了一番,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来,殷勤的给她扇着风。
沈鱼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回上阳郡去……”
刘斐有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带着期许,结结巴巴问道,“你担心我?”
沈鱼懒懒起身,看着窗外如练的月白,许久后,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恨死了我母妃,怎会好心让我回去?再说了,她让我回去,老二就能松口?笑话!”
沈鱼苦笑了下,从袖中摸出那枚小印,举在刘斐面前,“你瞧清楚了!”
刘斐一见那小印上的篆刻,面上神色千山万水的,像似是懵了。
沈鱼长叹了一口气,终是敛容道,“持着小印,快些走吧!省得在京城里闹得人尽皆知,丢人的很。”
“这印不会是你偷来的吧?”刘斐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了,他恨得只想咬舌。
“我说刘斐,你还真是欠抽!”
沈鱼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刘斐依稀是见过的,他上前夺下小印,火烧火燎的拉住她的手,干脆道,“不如你和我一块走吧!”
沈鱼心知他想岔了,身上一阵鸡皮疙瘩,猛地缩回了手,“我说你嘴里怎么就说不出句正经的话来呢?”
刘斐眼中闪过一道失望的光泽,岂料下一刻他却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般,又像是耗尽了周身力气,挣扎道,“小鱼,我对不起你!妙凝是我收买的,天花粉也是我让她放的!你失了那个孩子,罪魁祸首是我!”
沈鱼有些迷茫,妙凝?天花粉?那个孩子?随即,前尘往事如流水淌过她脑海,那是一个被封尘了很久的记忆了,可听刘斐那么说了,一切都突然涌了出来,清晰如刀。
她眼中带悲,悲中夹着愤恨,“竟然是你!!!!”
刘斐脸色难堪起来,“小鱼,你听我说……”
“啪!”沈鱼扬手掴上刘斐脸颊,声音萧瑟惘然,“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零八章 一波未平(二)
刘斐的眼眸像是即将炸裂开来的的冰面,见沈鱼失魂,他眸中也生出绝望之色,“小鱼……我不是人,当初是我嫉妒,我嫉妒刘哲他能得到你的心……害了那个孩子,我有罪,小鱼……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见沈鱼无动于衷,刘斐面如死灰,那冰面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迟了!”
“滚!”沈鱼恨道,“滚回上阳郡,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刘斐脸颊上的肉抽搐着,他左手中紧握着那枚小印,抬起的右手想去摸一摸沈鱼的头,他想,哪怕就一下也好,他心里也能觉得好受些。可沈鱼的眼神生生止住了他,他缩回了手,略微停顿了片刻后,转身便往后院而去。
刚迈过门槛,就见黑暗中一个身影举着小弓弩对着他,刘斐明白过来了,是沈鱼的影卫。
“逍遥哥哥,不要难为他,让他走!”沈鱼漠然道。
黑暗中,刘斐的眸色闪了闪,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后,终于撩起袍摆掉头而去。
许逍遥走到沈鱼身边,低声问她,“为什么要放他走?”
“不知为何,我狠不下心来!如今我怀有身孕,是不是冥冥之中老天安排,那个孩子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逍遥哥哥,你说,他是不是舍不得我,又回来找我了?”
许逍遥劝慰道:“小鱼,别多想了,我护你回宫吧!这么晚了,若是皇上知道你私自出宫,一定会动怒的!”
动怒?沈鱼自嘲的笑笑,他在昭阳殿里有美相伴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会发现她私自出宫的事?看着沉沉的夜色,第一次,她有了不想回宫的念头。
许逍遥拉着她缓缓出了驿馆,刚要上马车,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那手持着熊熊火把的两排侍卫眨眼间就在驿馆门口摆了开来。
“皇后娘娘,臣下奉皇上之命前来接您回宫!”那人跃下马,恭敬道,眼风却往另一个方向飘去。
“那便回吧!”
说完,沈鱼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一队人就掉头往皇宫方向行进。
回到凤寰宫的时候,沈鱼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酸软无力,只想着即便刘哲的震怒冲破了云层,她也要先歇息一番,或许,睡过去了就能什么都不想了。
可事与愿违,看着满地跪着的宫人,她知道,刘哲候着她多时了。
将将绕过帷幔,刘哲就开口了:“皇后想见刘斐,命人宣他进宫便是,何必辛苦深夜前往景阳王驿馆呢?”见沈鱼皱着眉低下头去,他又讥讽道,“他盼你盼了这么久,见了你,可有欣喜若狂?”
沈鱼听的恍惚,摇晃着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下,“臣妾持太皇太后的小印,遣了他回上阳郡去了!”
“你!”刘哲愕然了,片刻后就再不能克制愤怒,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接着他无奈的连连点头,连拖带拽拉住沈鱼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同心殿,“你们之间倒是亲厚,当朕不存在,是么?皇后仁孝,那便去长乐宫侍奉太皇太后吧!这凤寰宫,便不用住了!”
梅公公一看慌了神,忙上前求情道,“皇上息怒,何不让皇后娘娘言明缘由?”
刘哲不由分说就勾起了沈鱼的下颌,目光炯炯,沈鱼从他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
“告诉朕,太皇太后为何要放走景阳王?”
“皇上是先帝的血脉,景阳王也是。太皇太后不忍你们手足相残,故而欲保他性命!”
刘哲冷笑,叱道:“荒谬!”紧接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朕觉得,不忍心的人应该是皇后吧!朕从不曾想到,朕一直信赖的皇后能做出背叛朕的事情来?他刘斐三番两次欲除了朕,他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了他,真是好极了,朕的好皇后,你果然让朕刮目相看呐!”
沈鱼心绪凌乱,只闭目道:“如皇上所言,是臣妾忤逆了圣意,臣妾愿受责罚!”
刘哲生硬的松开了手,对梅公公道,“传朕旨意,皇后恃宠而骄,贬为昭仪,责其在凤寰宫思过!”
沈鱼恍恍惚惚的跪在刘哲面前,“臣妾谢皇上,隆恩!”
“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来找朕!”
沉滞的空气中还回荡着他的话,可当沈鱼抬起头来,刘哲的背影已消失不见了。沈鱼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木然的走进寝殿,挨个灭了殿中的烛火,待到一片漆黑时,她才察觉面上早已尽是水气。
在凤寰宫思过,就是禁足,又一次禁足,只是这一次怕是遥遥无期了。
夜,也越来越漫长了!
整整一夜,她没有回到榻上去,而是歪坐在踏脚上,靠着床沿,任思维在游荡。她始终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和刘哲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天亮的时候,芸豆入了殿,见她那副模样,尖叫了声,“皇后娘娘!”
她脸色苍白的笑着,“该改口了!”
芸豆扶她起身的时候,她已无法站立,口中低沉道,“去宣太医!”
前来诊断的是太医院的主事郭誉,诊脉后说因受了寒邪,直犯经络,致使经脉痹阻不通气血不畅,若不及早扎针,恐经脉失养之下挛急抽搐,殃及胎儿。
沈鱼的神思有一瞬的惊诧,很快就被坚韧所取代,“如此,那便请郭主事尽早安排吧!”
郭誉开了方子交予芸豆,而后收了药箱说是要先回太医院准备,待服药后的第三日开始扎针。
沈鱼遂让他下去了。
芸豆要去禀报刘哲,却被沈鱼阻止了,“这次的事情他一定是恨极了我,他刚刚降了我的份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