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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庭曾听过许许多多的爱情故事,但是发生在面前的,总是不尽完美。
像朱朱,离了好几次婚,每次都结得冲动,离得伤心。她想问朱朱,到底她得到什么?
“钱!”朱朱把她吓了一跳。
“这是社会,这是现实,没有钱等于没有男人。告诉你吧,认识有钱男人,不论结果成功或失败,最后都有金钱安慰心灵,有钱人用金钱买到婚姻,而我,用婚姻买到金钱。”
好个理直气壮之宣言,朱朱糟蹋了婚姻神圣使命……
“喂喂,别瞪我,好象我是怪物,我的确没你那么多愁善感又浪漫多情,不只是我,你屋子外的很多女人都如此,要知道真实情感可遇不可求,但游戏爱情到处皆是,看你如何选啦!”
她掩耳摇头,不懂,不懂爱情,不懂未来,不懂现代人怎么了?
其实,葛庭也年轻过,也浪漫过。
岁月模糊成影子飘浮在空气中,她猛然抬起头,墙上挂钟又溜过两格,窗外依旧那般细雨,像她愁肠,笑她一生。
时间很快就过去,像一本精采的小说,不知不觉翻过了大半部。
她下意识操作计算机,屏幕上隐约画出一张脸,年轻时的葛庭,直直短发,有对酒窝,有张红唇,和许许多多的年少轻狂。
十八岁她犯了错。
不该在彷徨无助的街上碰到他,不该在暴风雨的路上留住他,不该在舞厅里和他共舞一曲激情探戈,傻傻喝了许多酒,最后大了肚子却失去他。
她用力关掉计算机,捧着胸口心疼难忍。
老掉牙的曲调不断翻唱,她走着前人的错步往下栽,同情心总在最同情自己之时大放光明,以为借着拯救小生命来拯救自己,她毅然决然要生下小晴。
这份决定下得唐突,也可以说破环境逼迫。
高中毕业,她投考上大学,而年轻女子,若不是被生活逼迫而放弃学业,观念上只有上大学。
补习班日子非人过的,盛气凌人的轻狂不甘被锁在牢狱里,她已经厌倦整天痛苦地面对教科书,和一群同她平板憔悴的学生讨论功课,以及三更半夜狂饮热茶提神的日子,而且辛苦一年后,联考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这时除非发生比考试更大的刺激,才会让葛庭继续奋斗下去。
果然让她遇上比考试更大的刺激,葛庭大着肚子回到家。
她很难忘记当时的情景,妈妈和外婆坐在客厅,水果刀摆在餐桌上,她战战兢兢地说完故事,很小很少的故事,然后心急如焚地等待判决。
她看到母亲晃着肥胖身躯,外婆则傻坐一旁。母亲很快地拉起外婆,两人躲到厨房窃窃私语,良久,葛庭就看着水果刀发呆。
等她们再出现时,她惊然瞥见母亲眼角强忍的泪水,她以为母亲如她一般坚强,能靠自己的力量把孩子抚养长大,因为葛庭从小就没有爸爸,而妈妈就像山那样高大。而她没有掉泪,外婆也没有,妈妈却哭了。
“小庭,相信时光会倒流吗?”
妈妈问她,又是时光倒流的惊人语调,她摇头,无法相信,或许自此以后她开始有了这种念头,但不是当时。
“我们真的从你身上看到过去,以前,你外婆因为生不出男孩被你外公休掉,而我从年轻守寡到老,现在你掉进时光隧道里,和我们犯了同样的毛病,以为女人能单手征服世界……唉!与其责骂你不如鼓励你坚强起来,希望你比我和你外婆,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坚强。”
这番话,把葛庭连眉毛都说得坚强起来了。
幸好有母亲和外婆帮她带孩子,好象女强人世界是由众多女强人造成,也只有如此,葛庭才能追求女强人的生活。
经历生产痛苦后,她的确变得更用功,不负己望地考上大学夜间部。为了孩子,白天工作晚上读书;为了母亲殷切的期待,只有把生活填得连呼吸都困难。
经过蜕变过程,不见得每只毛毛虫都会变做蝴蝶,挣脱不了蛹的毛毛虫就死在蛹内。
残酷现实让她渐渐懂得生活,不单只有安慰和鼓励;然而内心隐痛的罪恶感和旁人眼中可悲不可敬的未婚妈妈阴影,逼得葛庭没有一天好受过。
她失去了笑容,无法用年轻的心面对周遭朋友,即使有笑容也都隐含悲痛,好象青春只留住十八岁那一年,一点酒,一些音乐。
年轻,对女孩来说,是弹不完的情歌;对葛庭而言,则是唱不尽的挽曲。
爱情曾多次与她相会,却因女儿小晴错身而走。
年轻男孩会同情不幸的女人,但很难爱上不幸的葛庭。
她犹记得他是个品学兼优的好男孩,弹了一手好吉他,有一副天生好嗓音。难能可贵的是,她把他的相片带回家,老妈和阿妈双双给他打了最高分数,外婆甚至拿出存放在柜底多年的新嫁裳,只等为她披上。
花前月下,他唱完最后一曲情歌,当他嘴角几乎碰到她的,她鼓起勇气向他坦白过去,关于那个暴风雨之夜,酒和小晴……
“天!”
她想,最后只留住那男孩的尖叫。
夜风吹动男孩的发,他的笑,他的歌,那些爱情与希望,随着风消失了。
可是,因为得不到爱情补偿,女强人之梦随着挽歌愈唱愈激昂,她匆匆结束大学课程,不顾一切地挤进社会里,妄想追求到另一片天空。
然后呢?
履历表满天飞——葛庭,大学商学系毕业,打字好手,略通英文。
当她的求职信满天落地后,她进入由母亲朋友的先生所引见的报社里工作,才知道这种条件满街都是。
进入社会是个充满信心的好开始,她认识许多人,又借着许多人认识更多人,讲好听点,她宛如小溪流入深壑,再也难流出深壑,讲难听就是——她被同流合污,不可避免的流入欲望深豁。
她渐渐明白精神生活中看不中用,现代人生活,除了微弱的精神呼唤外,还要吃好穿好,还要休闲,还要排场,还要许多不知花得有无价值的物质享受,反正现代人喜欢花钱买享受。
所以,她必定不快乐,只要想她那微薄的薪水,想她微薄的个人力量,还有讲不完、说不尽的欲望深壑,她只有拚命工作、工作、以工作占去所有思想。
她终于明白母亲的话,如果时光倒流,她不愿意再坚强一次。这世上绝对有单手征服世界的女强人,但不是葛庭。
“你为什么不嫁呢?以前被休掉的女人没人敢碰,旱死丈夫的妻子不敢再嫁,而你呢?为什么留在这里?”老外婆扶起眼镜说话,她不只一次,简直就是每天反反复覆着嫁不嫁的话题。
“不是我不嫁,婚姻要靠缘分的。”她捺住性子对老太太解释。
“阿土不错啊,有田有地的,死了太太的男人一定疼小的。”老太太低声叨念,彷佛对自己说话。
“阿妈,阿土伯是老妈的情人,现在人已经作古了?”
“你不是阿蕊?”
“我是阿蕊的女儿,你的孙女——小庭。”
“小庭……那她是谁。”
老太太指着在她身旁一跳一叫的小晴。
“她……”
葛庭索性不说了,类似的对白每天发生,老太太和所有老过头的人一样,患有些微的老年痴呆症。她不禁想到,五十年后的她,是否和眼前的老女一相同;剩下的日子,除了回忆还是回忆,就像古老唱机反反复覆、低低哑哑地唱着古老曲调。
时光倒流……神话,她走着上一代的路,走不好,让下一代学着走。小晴已经十三岁了。
那个似懂非懂又完全不懂的小女儿。
“妈,你乱逊的,可以说逊呆逊毙了,和你生活这么久,从没看过有叔叔伯伯偷偷摸摸从你卧房跑出来过,害得我也跟着逊呆逊毙,逊得拉狗猫鸡都无聊透顶,你又不是长得everyday,怎么没人把你?”
“什么叫做逊呆逊毙?什么叫做无聊顶?什么又叫做everyday?”她瞪着小晴看,觉得她好象外国人。
小晴皱紧眉,嘴里不断嚼着口香糖,她看葛庭也像外国人。
“逊,乃差人一等之意,如果因为呆而差人一等,岂不可怜?如果又因为呆毙,也就是笨死了,岂不可怜到无药可救?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吧,还有everyday就是冬瓜茶。”
葛庭气得扠起腰。
“冬瓜茶?你英文补到哪里去了,明明是每一天的意思,怎么是冬瓜茶?”
小晴由原来倒立贴在墙上的姿势翻下身来,直挺挺地站在葛庭面前。
“妈,完了,我和你不能沟通,你从来不看电视。”
葛庭仔细看清楚小晴,终于发现她像外国人的地方了,她简直就是女嬉皮打扮!帐蓬大的衬衫反穿,里面罩上一件连她都不敢尝试的小紧身衣,而且牛仔裤上坑坑洞洞,头发左右不齐,她是来自外星的怪物!
“谁教你这么穿的?”她握着拳头发抖。
“阿婆帮我设计,阿妈出钱,我买的。”小晴嚼着口香糖,吊儿郎当颇不在意。
葛庭咬住牙根,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亲子教科书上说:教训女儿绝不能以拳头相待,否则打不去少女无知,却打走了她们的母女情。
这一口气发不得,却非发不可,所以葛庭苗头立刻指向那两个始作俑者——老妈、老妈妈。
她们总喜欢在小晴身上恶作剧,把年轻时来不及做的疯狂事,寄托于小晴身上。
葛庭撞开母亲的卧房,发现两者正忙着打牌。
“阿庭,你自己要活在古代也就算了,别把我孙女教坏。”
母亲眼也不抬地说着,只专心注意手上的牌。
“看看你,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才三十岁出头,打扮却像清末民初,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也没见你赚到钱,何必呢?我们生活又不苦,走出屋外放眼都是好生活,就像小晴说的,从没看过叔叔伯伯从你卧房偷溜出来,当然啦!我和阿婆很难有机会了,不然日子绝对比你风光许多!”
她明白了,她们逼她乱性,用各种方法……
“难不成你们鼓励我穿着暴露、浓妆艳抹,花大笔钱只为让男人多看一眼,或者在外面乱交男朋友,替小晴找个继父,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让我失去做母亲的威严,让小晴学我变坏,只因为你们以为我生活孤单?”
她悲痛万分地面对她们,没想到她们一致点头。
“我们不需要你,小晴终究会有自己的生活,而你必须重新生活!”老妈残忍的对她说。
“对,阿蕊要重新生活。”
“阿妈,我不是阿蕊,我是小庭!”她大声朝外婆叫着。
老太太抬起老眼。
“小庭是谁?”
她泄气了,她不是这两位老太太的对手,她只能灰心丧气的离开。
那晚,她洗完澡对着镜子发呆,觉得自己好瘦、好憔悴、好……老。
老?
她仔细检查梳妆镜台,找不出任何破绽。
葛庭才三十二岁而已,她摸摸面颊,皮肤紧绷且具有弹性,而且眼角现不出皱纹,她捏捏细腰,多亏瑜珈术帮忙,使她体重始终维持在苗条线上,到底她哪里老了……
心老了,有声音回荡在耳边,告诉她十八岁以后的葛庭迅速老化,可能已经和阿婆差不多年纪了。
“妈,我那个来了。”
她从床上栽下来,她想,从此以后将噩梦不断。
“你……”她张着大口,忘了怎么反应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长大了。”
小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