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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登上画舫后,除了补给些饮食或梳洗身体几乎不再下船,因此日子过得有些模糊不清,不得不屈指计算着两人过了几日了──真的很留恋这样隐秘的世界,也贪图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每日豪放对饮、作诗猜谜,饱暖思淫欲时亦纵情恣意毫不压抑,日日这么开心至极的沉睡,却又在悲哀紧张下惊醒。
因为欢乐和忧郁的比例渐渐在心头失衡,尤其知道白齐飞这一趟根本完全不是为了什么回乡祭墓,纯纯然就是要醉心玩乐,心里就更不想离开。
岳麓仰身躺下,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死了,什么痛苦也没有了,而他也不会再离开了……对,就这么死了吧!不然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齐飞,喝杯酒暖暖身吧……」走到甲板,岳麓神情僵硬的递给他一杯酒。
「你怎么也醒了?」白齐飞回身着他一笑,忽略了他的不安,接过手却没有喝下,只站起身朝着船头走去。
但见山峦早藏夜色,水波粼粼,月光浑圆的反映湖中,正自摇晃生姿,岸边则传来各色虫鸣,风暖拂颊煞是舒畅。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季花,灼灼有辉光……悦择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发媚姿,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白齐飞低沉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只是念及此,即停住了口。
闻此诗吟,岳麓整个人不由颤栗起来。他知道这首是魏晋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咏怀诗,因此也了解末段未自白齐飞口中吐出的诗句──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突然,见岳麓身形一动,欺到自己身畔,大手一挥,将正要入口的酒杯打入了湖心!白齐飞一脸错愕,不知岳麓怎么忽地发了狂,但见他面色从未有的青白,整个人滑坐甲板,神情苦涩,便突然懂了。
「岳麓,你,你想下毒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岳麓没有回答他,只抱着头粗豪的狂吼起来!
声音,回荡四周,惊醒了沉睡中的百种鸟兽,无由得慌乱嘶叫起来。
「岳麓,不要怨我,欠你的,来世,我白齐飞双倍还你!」白齐飞突然叹了口气道。
真没想到,睡梦中听过的话真的自他嘴里吐出,岳麓一颗心翻腾似海,冲到他身前激动万分的轻吼:「我不要来世!我不相信有来世!我要理由,我要理由,我不信你会为了什么汗青留名而订下这两个月之约,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就算你要娶妻生子,名扬四海……我、我也不介意,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只要……只要……」
「只要?只要什么?只要跟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好了吗?」白齐飞转回身,那张清俊的脸竟比冷月还白,语气亦阴冷之至:「不,不行,我不想当第二个韩玉轩!我不允许自己污名于史传!我要世人永远记得,我白齐飞是个名动天下的将军,不是个情系男色的兔子!」
「你!」岳麓作梦也想不到白齐飞会用一句「兔子」将彼此定位,不禁有些慌懵。
白齐飞深吸口气,不再理会岳麓那混乱的眸光,只轻声:「岳麓,我不是董贤也不是阮籍,所以也不要你当哀帝或稽康,我想做诸葛武侯,因此希望你是那再世子龙,好吗?我们一起打赢这场战役!」
「这是两件事,齐飞,我们可以打赢这场战,我们可以不当董贤哀帝、阮籍稽康,但是没有理由要我们必须只相爱两个月!」岳麓将他转了正身,轻抚了他青白的双颊,几乎要哭出来:「我可以当个隐于世道的人,我会很小心的不让人看出端倪,你别和我讲这什么两个月的承诺,好不好?」说罢,他紧紧拥住了他,念着:「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白齐飞忽然冷冷一笑:「为什么是你?」
「什么?」
白齐飞虚弱的摇了摇头,神情恍惚的推开了他,朝旁一跨,再度面向江面。
「岳麓,你要记得你的誓言──即使我给你两个月,你人和心都是我的。」
「齐飞啊,我岳麓求你了,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岳麓仰头抱着他,缓缓跪在他身前,苍凉的哭着:「我不在乎什么韩玉轩、韩小姐……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帮你打仗,但是,别和我一刀两断!」
望着他英俊粗犷的脸上满是泪水,白齐飞仍不扶他也不回应,只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么痛苦,或者,就像刚刚那样,把我毒死了吧!」
「别这样说,我求你,刚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会的,我不会再这么做的!」
「我知道药揣在你怀里也好几天了,我不在意你会这么做!」白齐飞惨然一笑,眼神飘空的望向江面:「我说了,这两个月,我是你的,要我生,要我死,我都没有怨言的。」
「齐飞!」
看他一直无法平静,白齐飞心中像下了什么决意:「岳麓,你可知我是什么出身?」想将他扶起,岳麓却一味的摇头,白齐飞不知他这是不想起来,还是回答自己的话,干脆自己也蹲下了身:「十年前南闱科场弊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件弊案轰动全国,算来是继顺治年间的科场弊案以来最知名的,不止将名动四海的主考大人弄了腰斩,十八房考官家眷亲族连拖带拉几十个作弊的考生一家子全部撤衔流放,岳麓当年也曾要应考,却因逢母丧作罢,所以这消息他是通透的,可现在白齐飞忽然提起,他一门心思怎么也转不回来,只能汪着泪皱眉望着。
但见白齐飞一脸阴沉,语气寒凉:「如果我告诉你,我本姓伊,父亲伊继泰,你可有印象?」
「伊、伊继泰……是当年十八房考官之一……」岳麓嘴上说的颤栗,心里更渐渐弥漫一抹恐惧。因为,若白齐飞所言其实,那他不是罪臣之后,现下应该待在天涯之界受苦受难,怎么今时却到了这?想来这中间必是不单纯,恐怕是窜改姓名逃亡出来!
「是,我父亲伊继泰,是当年十八房考官之一,因涉泄题舞弊遭议部处以极刑,亲属家眷子女廿七人全部流放边疆……」
所有心思因这话全经证实,岳麓满腔的爱意霎时流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紧迫。
「别……别跟我说了!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你不是一直想问那韩玉轩拿什么理由来糟蹋我吗?」白齐飞深吸口气没理会他的紧张:「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我中途逃亡,流浪天涯,几年后好不容易改名换姓到了韩将军帐下效力,建了几次战功,韩将军十分赏识我,以为我无亲无故便不断提携我,谁料一日那韩驸马回乡探亲,瞧到了我,却把我认出来了……」
「齐飞,我不想听了!」
「因为他正是当年押解我伊家流放的军官!」白齐飞说着突然仰天凄伤大笑:「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在跟我开玩笑!?我伊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逼入绝境?想那韩子轩为人阴狠,自见我便挟着我的背景,要我屈从于他,否则就告知韩将军我的出身,韩将军为人耿直,一旦知道我是罪臣之后,哪有不将我提交处置?就这样,他对我日日纠缠,夜夜折磨,即便我屡建战功,位极人臣,仍不肯放过!」
他用力将岳麓推了开,颠颠倒倒走了几步,回身才瞧着岳麓道:「因此,我只得利用韩家小姐,教她怀了我骨肉,和我结为夫妻,否则我白齐飞这一世都毁了!」
「韩……韩家小姐!?」
「不错,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利用了韩家小姐,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明白了吗?我下作淫乱又伤天害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岳麓茫然的摇摇头,想到那日他被韩玉轩折磨的不成人形,对于白齐飞会利用韩家小姐也就不觉意外:「你是被逼的,齐飞,你别这么想自己,只要你、你以后好生待韩家小姐,那也可以的!」
「好生待她?」白齐飞朝他干冷一笑:「你要我好生待她?那么,这两个月之约,你甘心了吧?你明白了吧?」
这话像闪电般重重劈了岳麓脑门,教他一阵头昏眼花,无由的愤恨让他颓然倒坐甲板。
和硕丹津自怀里取出一个贴心放置的黄褐马皮,轻轻敝开约有双掌大小,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汉字,这是伊齐临出草原送给他的。
自小,丹津就不屑蒙族人如此崇拜汉人文化,因此他既不学汉语亦不习汉字,但为了和这流离草原自称伊齐的少年沟通,他让步了,他向几位族人请学汉语,因为自遇见他便有种冲动想跟他说说话,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字,只是伊齐天份更高,在客居几月后已可以说着颇为流利的蒙语,致使后来两人几乎都用蒙语交谈。
这样的结果,让他一直不明白上头写了些什么,偶尔看懂了一个字或两个字,但却毫无意义,当然,若真想知道并不难,族里多人习得汉文,可是丹津却有自己的顾虑。他总觉得马皮上的文字,深藏着伊齐只想对自己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似乎不是自己能背负的。
所以这马皮既无法扔也无法教他置之不理,只好随身携着。
此时,丹津两手合握紧紧压着马皮,恍若将它替为伊齐的象征,让内心深处的不安传达给他。
伊齐,你曾说过,你要让我不费一兵一卒的整合这块青草地,你承诺过的,不是吗?所以我信你,伊齐!我信你──信你的围省之计绝对不是要置我于死地绝路,虽然我从不认为那区区两壶马乳,能换得一个人终身承诺,但,我就是信你不会负我!
不负你。是,不负你。我怎么可能负你。
那时天冷地冻,饥寒交迫,若不是你的点滴马乳,我伊齐和母亲早就命丧于白色荒漠……尽管那时,你听不懂我在你马前激动请求,你还是做到了──你给了我们两壶满满的马乳,并带着我们远离了官队。我永远记得那乳汁顺喉而下的刹那,如此温暖,如此可贵,让我忆起,原来,我竟然还活着,在一个没有锦衣玉食的边疆地域,活着……
白齐飞一身红,站到房门口也大半时辰了,却怎么也没想推进去。隔着窗缝望进去,小玄关里的新娘正顶披盖头安稳的坐着。
月光斜照,远远还可听到厅堂大院那儿喧闹的声音。算来也是大将军给面子,今日竟让帐下弟兄参将以上各级全自由参与宴席,把个靖平将军府吵的热闹滚滚,白齐飞算是招呼了好半夜才得空被推入洞房,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一到门口,却抬不起手来推门,因为,他的心思早飞向那遥远的过往,严酷的寒冬──
顾实汗子达什巴图虽贵为青海和硕亲王,但其子丹津的野心却日日旺盛无所消减,且他充份的认为上天正是为成其霸业所以才送给他一个军事天才──伊齐。
当然,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所收留的落魄少年有什么了不得的智慧,一直到那一日,无心将他带在身边,想教他见识族人狩猎侵略的风光战绩时,他随口在马上说了几句什么围魏救赵、十面埋伏的故事,丹津一时好奇追究了他的意思,就见他面无表情的坐于马上,建议大家如何围敌,如何诈降反扑等意见。
一向以硬力相拚的蒙古族人从未懂得要这么耗废精神的策动一场战役,因此根本没人把他的话当话,偏偏领头丹津却深为他的想法着迷,便命族人依意而行。
这场掠夺相当完美的达成,丹津领悟到,只要稍为动一下脑筋,竟可以省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