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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陈德,他们才真正叫苦啊!你、我和司令部的同志们,那算是最安逸最享福的咯!”他望着天空,任雨往脸上淋。他的声音充满感情:“我们的战士,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青春、血汗,都交给了人民事业。他们即使去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积极自动毫无怨言。一个人,望着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艰难畏惧。
一个人比比他们,就觉得自己贡献太少,就觉得自己站在任何岗位上都不应该有什么不满意。”他站在那里不动,停了很久,又说,“人面对他们,还有什么个人打算,那会羞愧而死!”
像是他跟前没有站着什么人,只是独自个儿说这些话似的!一大行军锅的稀饭……糠、土豆、南瓜和各种各样的野菜搅起来煮成的饭。饭锅旁边放了一筐子马肉。肉和饭的那股香味呀,直往人鼻子里冲。哪怕你离它一百公尺远,也能闻到喷香味。
四科长陈德让旅司令部的刘副官掌勺子给战士们分饭。
他呢,两只袖子卷到肘子以上,手里拿了一把刀子,割起一块肉就喊:“看司令部炊事员这份手艺啊!吃吧!吃吧!不要钱!”一会又喊:“不偏谁不向谁,是肉是骨头,各碰各的运气!嗨,嗨!啃完的骨头不要乱扔,瘦骨头也能熬出四两浮油!”
周大勇喝了一碗稀饭,分到了四两来肉。肉,他一口也吃不下去。昨天晚上,他吃了首长们半个土豆(他把两个半分给几个战士了)。谁知道首长们有多少个钟点米面屑没沾口啦?他想找块纸把肉包起来给首长们送去,可是衣服透湿,哪里会有块完整的纸!低头一看,破衬衣吊下来一片,他哧的一撕,用布包着肉。
他看见陈旅长和旅政治委员并肩站在河边的高地上,就躲躲闪闪溜进旅首长住的窑洞。他把肉放在灶火台上,乐的正要往外蹦,有人一声喊住他:
“搞什么鬼?回来!”
听这口气,喊叫的人定是位首长。周大勇的心嘟嘟跳,脑子还没有转过弯,就迅速地扭转身,立正站直了。嘿!仔细一看,原来是陈旅长的大个子警卫员,坐在灶火角,满不在乎地摸着下巴。
周大勇松了口气,说:“老资格,你这个死家伙吓了我一跳!”
警卫员挤眉弄眼像是抓住谁的短头了,问:“你干啥?”
周大勇说:“我们全连战士给首长们送来点肉。喂,大个子!首长们要问起你,你一口咬定说是炊事员同志送来的。你要说破真情,我可要揍你。”
警卫员问:“揍几下?”
“二十四下。”
“揍哪里?”
“把你的鼻子揍歪!”
“全不碍事!要嘴吃饭,要鼻子扯淡哩!”
周大勇说:“那你这家伙是成心要跟我捣蛋咯!”
警卫员把左拳往上一举,脚跟啪地一靠,说:“我向连长同志宣誓:不泄露军事秘密!喂,喂,还有:谁要再能给首长们送来半斤肉,我给他跪下磕响头。”
周大勇走出窑洞。连阴雨越来越大了。他走到河槽里,只见战士们方方正正地站了一片。
战士们的头发都很长。他们多半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可是胡子却长得黑茬茬的。衣服都稀烂,十个人就有九个人是光脚丫。但是他们那一双双鹰一样的眼,都闪着渴望战斗的光。
陈旅长和旅政治委员,站在战士们前面,看着每一个战士的脸膛。
濛濛雨变成了吊线雨。云彩缠在山腰。
旅政治委员讲了一段话。陈旅长又讲话了。
陈旅长刚毅的眼睛,注视着战士们的脸,足有两三分钟。
他说:“同志们,你们是为了劳动人民利益敢于上刀山的英雄!”他低沉的声音充满感情;紧咬着牙,铁一样的下巴微微抖动。“你们回来咯。并不是你们连队所有的人都回来了!亲爱的同志们,多少年来,我们历尽人间艰苦,牺牲了许多同志。我们走着一条血的道路。中国人民的苦难,都集中地表现在人民战士身上咯。可是不论怎样流血牺牲,忍饥受俄,我们总是勇往直前,相信胜利,相信我们事业的正义性。亲爱的同志们,不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党、毛主席和周副主席,总是满怀信心地告诉我们:我们要胜利,旧社会一定要打碎,新社会一定要在我们手里建设起来!因此,我们的军队就有许许多多排除万难、为了全体而自我牺牲的伟大战士。”他的每句话都充满着鼓舞战士们的热情。他把那奔流在自己血管里的力量,通过语言注入在每个战士的心里。
周大勇像一尊铁像一样,站在战士们前面,眼睛一直望着陈旅长。他心里那滚沸的感情,变成了希望立刻去猛烈战斗的烈火。
旅政治委员那锐利的眼,一直望着周大勇和战士们。是的,他们都是些普通的人,但是他们都经过战火的烧炼;在他们那朴实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深刻的思想和感情!他们曾经是被人踏在脚下的人,可是如今,他们能撕破昏暗的天,让太阳的光辉普照大地。那一个个平凡的脸膛,也都是一部人民斗争的活历史。中国革命最伟大的成就,不就是培养出了这些人么?
陈旅长讲完话,战士们立刻把他围起来。他和战士们亲热而激昂地谈着最近就要展开的一场大战。这工夫,他像是那许多士兵中一个普通士兵。
周大勇计算了一下,今天是八月十七日,他要完成了抢运粮食的任务,在今晚和明天早晨赶回来的话,还可以参加一二日之内就要进行的大战。
他带上战士们急急地出发了。六
八月十七日后半夜,部队经过五十里急行军以后宿营了。
可是休息了半个钟头,又接到命令:三点半出发。
陈旅长处理了一些必须马上处理的事情以后,躺在马褡子上打算合合眼。
杨政委看看表,躺下去。他悠悠忽忽地说:“老陈,抓紧时间,还有半小时的好觉睡哟!”
陈旅长没有回答,他的眼皮已经拉不起来了。
陈旅长睡了没有十分钟,一位参谋送来一份纵队司令部的作战命令。他坐起来使劲地张起眼皮,伸手接住命令。他正要借参谋手里的灯看命令时,听见旅政治委员含含糊糊地说:“不会便宜它,我们……揍它……”陈旅长轻轻地叫:“老杨,老杨。嗬!做梦也是紧张的!”
陈旅长看了看命令,瞌睡、疲劳一扫而光。他脸上显出异样的光彩,拍着膝盖,喊:“老杨,起来!妙,妙透咯!”
杨克文敏捷地爬起来,以为来了提前出发的命令,说:
“走咯?半小时也不给睡?”
陈兴允把命令凑到杨克文眼前,高兴地说:“彭副总司令说,敌人要分三路来,敌人就分三路来了。敌人执行彭总命令的准确性比我们也不差。”
杨克文揉揉眼睛,仔细地看着命令,说:“这有什么奇怪!
彭副总司令指挥敌人的事,你和我并不是第一次才体验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也掩藏不住自己心里的高兴,“老陈,你看,彭总多么巧妙地避免在不利情况下和敌人作战。他会把我们军队的各种条件和力量充分地利用,充分地发挥,而善于避免敌人的长处利用敌人的弱点打击敌人。老陈,我们把敌人拉到我们想要进行战斗的地方了。要狠狠地敲他一下,让胡宗南知道自己姓什么!”
陈兴允坐在马褡子上不吭声,他回想起了八月十五日夜里会见彭总的情景。现在彭总大概正在端着蜡烛,查看地图。
当他看到敌人完全按照他老早就下了的判断向前推进时,他,一定还是毫不惊奇的,或者又更加深沉地思索起来了。
陈旅长和杨政委站在地图下。陈旅长查看敌人进攻的路线;杨政委念着命令上写的一大篇敌军番号。陈旅长把前两天敌人主力集中的咸榆公路上的绥德县城,用红蓝铅笔划了一个大蓝圈,然后再从大蓝圈开始,在黄河以西无定河以东划了三个向东北展伸的蓝线。他说:“老杨,胡宗南的算盘打得挺不错吧!”
杨政委冷笑,说:“什么挺不错,完全是按我们指定的路线走啊!”
他俩大声笑了。更深夜静,他俩铜钟似的笑声,显得特别响亮和欢乐。
离部队出发时间只有十分钟。旅参谋长到赵劲那个团去了。陈旅长打了电话要参谋长马上回来。接着,电话员便撤机子收电线;警卫员们在收拾旅首长的行李;参谋们在摘墙上挂的作战地图。
杨政委说:“老陈,敌人真是瞎子摸鱼,他要去的地方鬼都没有一个!”
陈旅长想着沙家店以北地区我军集结的位置,说:“这简直是送上门来了,敌人的侧翼完全暴露在我们的面前。你想想看,我们一伸手就能全部捞住三十六师呀!”
部队集合在沟槽中,准备出动。各级政治工作干部,利用出发前的时间,向战士们讲今晚行军应注意的事项。
旅长和旅政治委员走到赵劲那个团的队伍旁边,看见了团长赵劲。
陈旅长喊:“进入战斗你们可要露一手啊!彭总计划的再好,我们打不好也是枉然!”
赵劲说:“放心,彭总计划好了,那我们就不顾一切地打出个名堂。”
陈旅长高兴地问:“说得好。你一个人这样想?”
赵劲说:“我一个人这样想有好大用处?战士们都这样想啊!”
杨政委喊:“李诚!看起来,战士们一个个都嗷嗷叫。”
李诚说:“战士们想打仗简直想的快得病啦!请战书送来好几百件。不过,有些人也产生了不耐烦的情绪!”
杨政委说:“战士们想打仗这是好的。部队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一股想打仗的劲头。可是你们要向那些对行军不耐烦的人进行解释:运动战就是要运动嘛!再说,捞住一个如意的战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陈旅长走过来插问:“卫毅呢?”
李诚说:“给团直属队同志们讲话哪。他不会让自己没事干。”
陈旅长称赞地说:“他应该提起来作我们旅的副参谋长。
一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这样忠诚朴实,这样勇敢无私,真是难得的很哪!”
李诚说:“你不是说,你和杨政委在纵队党委已经提过了么?为什么现在还不见分晓?”
杨政委头猛一摆,说:“走,走!回头再说吧!先把部队拖上去。”
天明了。部队向野战军司令部指定的位置前进。
陈旅长和旅政治委员杨克文骑着马,在部队行列最前面并排走着。他俩骑的那两匹枣红马,高低大小、毛色都是一样的。山沟间道路平坦的地方,两人便纵马奔驰。那两匹身材不大的战马跑起来,尾巴扬起,又快又平又稳。旅长和旅政治委员勒着缰绳,身子略略向后仰着,风把他俩披的棉衣扇起,看来是满威武的。跑了一阵,他俩又马头并着马头让马踏小步走,好像比赛看谁的马好。
早饭时光,部队宿营。
像每次战斗前的情形一样:命令、走路、擦枪、开会、讲话、炊事员做饭……这一切用两个字就统统包括了:紧张。陈旅长、旅政治委员、旅参谋长,分头到各团召集营以上干部传达了作战命令。
陈旅长和杨政委坐在一棵沙果树下。他们旁边站着旅司令部的一科长和几个参谋。
作战地图铺在地上。陈旅长趴在地图上,用手量距离,用红蓝铅笔轻轻地划着敌人的态势和我军的部署。
米脂以北的镇川堡到乌龙堡,是正东正西七十来里。敌人整编三十六师摆成一字长蛇阵,由镇川堡出发东进,准备和他们进到黄河边上的主力队伍会合。现在三十六师的先头部队一二三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