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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那东村跟人不清不楚的小寡妇都嘲笑她,说她嫁不出去。
她那个时候心高气傲,直恨不得拿把剪刀剪了那些不留口德的嘴。现在想来,恍如隔日。
看着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勤劳作依然吃不饱饭面黄肌瘦的村人,她突然叹了一口气,很是惆怅。
当年她如果不管不顾跟着汤和私奔了,这些憔悴苍老的妇人会不会就是她的明日?
汤和又是个好吃懒做不管事的,一大家子的重担岂不是要压在她一个女人身上?享受惯了相公的遮风挡雨,只要一想到她差点就变成这磁,便是大大咧咧的阿卓也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阿卓,怎么了,冷了?”
“不是,比冷更可怕。佩瑶,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第一次出生无法选择,第二次选择嫁什么样的男人却可以决定你今后的大半生。站在这个我们生长的地方,想到过去的事,我就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徐佩瑶拍了拍她的手臂。
“是啊。就算我们不依靠男人而活,幸福与不幸福,都关系我们后半生。与其爱着,不如被爱着。”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稀松平常,社会舆论对男人宽容对女人严苛,便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到最后可能也落得独守空房,丈夫娇妻美妾的下场。
色衰而爱弛,男人都是好颜色的。
想到男人的劣根性,对比这几年她婚后的美满充实,她该不该庆幸,自己修炼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可以保持女人容颜不老?
如果以后夫君欺负她,自己去找美妾,她就带着儿子改嫁!
阿卓百无聊赖的踢着路边的石块,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
“佩瑶,你知道吗,听说荷花已经嫁人了。”
“嫁人不是很正常吗?你我都已经嫁人好几年,连孩子都有了,荷花跟我们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可能还不嫁人。再不嫁人都是老姑娘了,现在四处狼烟,男人多被抓了壮丁,想找一个好的比几年前难上好多。”徐佩瑶幽幽叹息。
她有些想留在夫君身边的孩子了,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元亨有没有哭闹?
“佩瑶,你猜,荷花嫁给了谁?”
看出阿卓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徐佩瑶好笑:“我怎么会知道?我不在东乡好几年了。”
“听说,是集庆城一个小店铺的老板。哈哈,安大娘不是嫌弃我们东乡的男子粗鲁,是没有见识的乡下人吗,她挑挑选选耽搁了好几年,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最后还不是把荷花嫁给了一个小商人。士农工商,商人有点钱又怎样,还比不上我们世代为农靠自己双手吃饭呢。这世道乱的很,生意就更难做了。她想靠着荷花找个有线女婿,别到时候得不偿失。”
“阿卓,你啊,怎么这么惦记着荷花?她嫁予谁,与我人都没有关系吧。”虽是一个乡的,但因为安氏跟她娘的关系不怎么好,徐佩瑶跟安氏的女儿荷花也谈不上什么交情。
阿卓顿了顿,收敛了脸上的笑。
“我这不是看不惯荷花她娘吗?当年你跟陈友谅订亲,安大娘当着你和婶子的面就敢指桑骂槐,就差没说你跟陈友谅私定终身了。还有,我跟汤和那年的事,她在村里到处给我造谣,看见谁都拉着背后指指点点我,气得我牙痒痒的。后来,你跟徐达去了滁州找高彬大师那一年,她也在村里乱说,说你不守妇道不安于室,还跑到陈家去告你的状。这些,婶子怕你生气恐怕都没有跟你说。”
“她去了陈家?”徐佩瑶停了下来。
这些事娘的确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她现在既已经跟夫君成了亲,想来那安氏的挑拨并无多大效果。就是不知道,这些闲话有没有让公爹和陈家其他人产生隔阂?
想到还留在滁州的两个嫂子,徐佩瑶心里有了谱。
“可不是。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她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为这事,嫂子更是气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多天。大叔和你大哥差点打上门去,撕烂那女人的嘴。”
徐佩瑶脸色沉了沉,有些阴郁。
“后来呢?”
“后来,陈家不知道怎么没有动静,那女人看掀不起风浪,就在村口破口大哭。我气急了,差点跟她打起来,她就当着我相公的面,说我是个别人不要的破鞋。你不知道,我当时气哭了,咬死她的心都有。”
女人脸色难看,控制不住内力激荡。
阿卓被吓了一跳。
看佩瑶长袖猎猎作响,身上的飘带无风自动,明明是柔软无力的东西硬是给人很危险的感觉。她偷偷拍了拍胸口,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佩瑶生气了,连忙柔和下语气,不再那么尖锐。
“其实,荷花这人还不错,至少比她那娘可要安静秀气多了。要不是她娘那性子,我们跟荷花的关系也不会那么淡。毕竟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意识到自己失控,徐佩瑶连忙收敛心神,冷静下来。
这日的东乡如往常一样,村人多在外劳作忙碌,等到夕阳西下才慢慢归家。只是,当各家慢慢燃起炊烟,村外,那条通往外面县城的大路突然有马蹄铮铮的声音传来。
不过几个呼吸,村口就有人遥遥看见一匹高头大马上稳坐着一个俊美的黑衣男子,一骑当先,带着身后数十骑势若奔腾。
阿卓眼尖,猛地一把拉住佩瑶的衣袖,手指指着村口。
“佩瑶,快看,是陈友谅!”
“夫君?”
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马上的男人却好似听见了妻子的声音,冷峻严肃的脸朝着女人勾起一抹让人脸红心跳的温柔微笑。
“佩瑶妹妹!”
“夫君……”
徐佩瑶抬起头,看着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停在她面前的男人,神情恍惚了一下。
男人翻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扔给身后的士兵,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抱住怀里的妻子。
“夫君,就你一人来了吗?爹他们……”
“他们稍后就到。怎么站在外面?”男人冷眼看了一眼四周那些偷偷看他妻子的男人,解下肩上的披风,轻轻搭在了飘然若仙的佩瑶妹妹身上,拥着她的肩膀往回走。
“和阿卓出来走走。那事,爹怎么说?”夫君会来,定是为了那位继室夫人的事。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还能怎么说,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徐佩瑶点了点头,分开话题:“元亨呢?你来了,我们的孩子谁在照看?”
“我托付给了李婉儿。两位岳母都不在,这边又出了事,爹和大哥二哥他们等会儿也要回来,我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定边和常遇春这些粗手粗脚的莽夫。刚好,李婉儿还没有回药王庄,元亨身边又有我们精打细算的嬷嬷和丫鬟,应该能够照看几天。”
徐佩瑶哪里放心。
“那怎么行?婉儿不过一个姑娘家,哪里知道怎么带孩子?等爹来了,我跟爹请过安就回去。”
“佩瑶妹妹,明天回去吧。我还没有见过岳父岳母,等跟岳父岳母告了辞,我明天送你回去。”正好,他也不耐烦为个占据他娘位置的女人留在这里看他爹那急切样儿,还是早早回去守着妻子儿女。
徐佩瑶想了想,点头。
“也好。夫君你既然来了,也不好马上走。”
两人回到徐家,徐父徐母看到女婿,倒也不算吃惊。
女儿去陈家得知的事也没有瞒着他们,这么大的事,陈家的主子要是没有动静,他们才觉得奇怪了。
好好招待了一番女婿,随后就目送女婿带着佩瑶回了陈家。
而陈友谅到了没多久,刚刚去见过岳父岳母,陈父和两个年长的儿子就到了。
陈父甚至顾不上喝一口水,便肃穆着表情让人去把管家找来,询问详细的经过。
只是,在听到大厅里跪在那里一五一十把事情事无巨细说出来的管家的话,陈父整个人都颓废了好几分。
“那个大胆的蠢妇!”外面正战火连天,她等着自己派人去接她们母子又有什么不好?不过就这么一段时间,她就忍不住?
只是,在愤怒生气过后,他却不得不拉下脸去求三儿子出手。哪怕,他明知道这个儿子有多少恨他的继室。
“友谅,你母亲……”看儿子陡然冷下来的眼神,陈父一顿,连忙改口,“赵氏和你小妹妹的事,你多少看在你妹妹还小什么都不懂的份上,多费一点心,也算全了你们兄妹感情。”
男人嘴唇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兄妹感情?
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小女孩,他在家的时候那个所谓的小妹妹才刚刚会说话,奶都没有断,他们之间能够有什么兄妹感情?何况,这个“妹妹”还是在他娘热孝期间有的,是他爹对他娘赤裸裸的背叛,是气死他娘的证据。要他对她有感情?不可能!
只是,看见父亲眼中明显的哀求,他没有太坚决。
“我会派人去找。至于最终结果,我说过,听天由命,怨不得旁人。”
看儿子转身毅然离开的背影,陈父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都老了十岁。
“唉,希望她们母女平安被找回来吧。”
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唯有等。在濠州城他还算有着一些人脉,出了濠州城,他也就只有鞭长莫及,寄希望于三子身上。
而这一等,就到了北风萧瑟的初冬。
赵氏母女依然毫无消息,陈友谅却接到了一份军报。
他拿着那份战报,看后在书房里哈哈大笑。
至正十四年冬,诚王张士诚率军攻打安丰,刘福通不敌。次年三月,张士诚攻进安丰城,刘福通战死!
汉王妃 第四十章 琼花宴
寒冬刚过,初春依然让人感觉到寒意,城外的江河倒是慢慢解了冻,一片粼粼水色。
安在城外,一队大约五十多人穿着铠甲拿着刀剑的士兵押解着几个蓬头削面一身狼狈的囚犯推搡着,其中一个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少年,正边走边哭,好不凄惨。倒是他身边一个白了两鬓鬓发的中年男人怒目圆睁,指着那些押解他们的士兵怒骂。
“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如此对我?”
“老货,倒是口气不小,不过败军之将,连我们这些小卒都比不上,你还敢叫嚣?”说完,押解着这一行人的士兵对着这一路上叫嚷个不停让人心烦的老东西就是一刀托,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额头冷汗淋淋。
“你们敢,你们竟然敢?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刘福通,是太子太保刘福通,张士诚那个小人呢,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他明明说过,只要我投诚,交出安丰城,他就不杀我,他敢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我们诚王也是你能够叫的?啊呸,还什么太子太保,也不过是自封的,谁不知道你扶持一个傀儡就是想拥兵自重?你们白莲教那名正言顺的明王还在呢,你就敢背主,谁还会相信你?我们诚王明察秋毫,岂能够看不出你的狼子野心?哈哈,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是!”
众人举着刀起哄,脸上全是嘲笑。
“老东西,快走,别偷懒!”
“你们闭嘴,闭嘴,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贩夫走卒知道什么,小明王才是天命所归的真正明王,那陈友谅不过假的,我岂能算背主?我……”刘福通还想再说,冷不丁被人打了一鞭子。
他抬起头,就看见周围那些他平时完全不看在眼里的蝼蚁一脸讥讽的看着他。
“你就省省吧,谁不知道你拥立的那个小明王不过韩山童之子,十岁稚子,会是什么天命所归的明王?还敢自称天命所归?啊呸,我们诚王才是天命所归。”
“就是。老东西,也不看看就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