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吃了一惊说:“才搞起来,哪来这么多钱给薪水?”他说:“薪水算什么,还有耗损费、水电费、营业税、印花税、所得税、保甲费等……一个月要几百块。”
我把那些要参加的女工都找来,讨论了简章,又提到那些困难,问她们搞不搞。她们表示开始不要津贴,机器分红的利息低一点,只要够吃饭就行了。大家决心很大,我提议取个“先声女子实业社”的名字,表示妇女独立,我们要先行的意思,大家一阵鼓掌表示赞成。
我住的李子坝离城内很远,徐志群的妈妈住在离七星岗不远的太白楼,那里又谨慎又方便,我就搬过去和她同住。这时,一个叫王莉蓉的女工探听到川东师范要打一批法兰绒的衣服,说其他铺子要两块钱一套的工钱,我们要是便宜点,可以接过来打。大家说好是好,可是我们现在机器不够啊。
我说先接过来再想办法,接着一口气跑到七星岗黄老板的铺子里,把这情况谈了。黄老板算了一下说:“这笔货接得,自己买布料套起裁,可以节省很多料子,搞得好,大约要赚七八百元。”
我问:“一天一部机器要打多少套?”
他说:“这是门市货,要做过细点,打得快的一天打五六套,慢的最少要打两三套。”
我算了一下,有五部现成机器,一天一部拉扯打四套,如果加一班,人停机器不停,一天就可以打四十套,十天就是四百套,赚上七八百元,就可以做基金了。这生意确实做得。
我又一趟跑到川东师范,总务主任姓路,我们原来就认识,一见了面我就说:“你们的货我们打。”
路主任听我这么一说,莫名其妙:“陈老师,打什么呀?”“你们学校不是要打一批法兰绒的衣服吗?”
他一听,看了我半天,摇头摆手地说:“开啥子玩笑啊?陈老师教书教得那么好,来当裁缝老板?”
我说:“当真的,谁哄你,裁缝老板不是人当的呀?”
随后我们就认真进行了讨论,决定先打四百套,比外面少两角钱一套,另外每套提五分钱作他的回扣,十天交货,先交了五百块定金。
回到太白楼,把情况给王莉蓉她们谈了。她们又惊又喜,为我捏了一把汗,说什么东西都没有,接了定钱怎么办?我说不要紧,事在人为,于是又跑到七星岗,看见黄老板铺子对面,正在整修一个铺面,很宽敞。房子老板姓倪,我去对他说,你的房子我要了,说着就要交定钱。这倪老板,本来也没打算出租房子,就说:“陈老板,你忙什么?这房子还没有修好,连壁头都没有糊呢。”
我说:“没有关系,我们迁来后,该怎么糊就怎么糊。”说着又把定钱加了十块。
当时重庆商业不景气,佃铺子还不困难,倪老板也是在年关期间差钱用,看我这么爽快,连忙叫人把屋里的家什收拾收拾,答应了。
房子有了,机器有了,工人也有了,可是这么大的一批活,又是头一次做的面子活路,没有一个过得硬的裁缝怎么行?还得找个技师。我就和徐志群一道,一起去找她的师傅陈树安。
陈树安是在上海学的手艺,技术很好,就是脾气有点古怪,和好几个老板合不来,现在闲耍着。我们把情况谈了,他很高兴,说:“你慌什么,要多少工人,我帮你找,机器也有。现在的失业工人多,就是怕没有事做。”
我看他很直爽,就问他要多少工资。
他说:“没有关系,做下来看吧。”
我说:“好吧,我们都是自家人,先干起来,打了一批货再说。”
他又问了订货的价钱和数量,随后我们一起到都邮街华华公司去订了面料,当天下午就到川东师范去比了几十个人的尺寸,晚上就开了工。
第二天,徐志群带来一些盛家公司的女学工,陈树安又找来几个男技工,搬来十五六部机器,安在两间房子里。没有案板,就把门板卸下来搭起,有些女工还回家去把被单拿来作垫子。陈树安又是比又是裁,一个人搞不赢,就在打工中找两个出来裁。为了赶工期,晚上我租了一盏大煤气灯来,照得屋子里满堂亮,只听见刷刷刷的裁剪声和啪啪啪的缝纫机声。打到半夜,我叫了一个卖担担面的来,对工人们说:“你们吃多少算多少,我给钱,不扣你们的工资。”工人们都高兴,陈树安说:“我们大家得努把力,才对得起人家陈老板啊。这法兰绒衣服,别处都只给两角钱一套的工钱,这里是三角钱一套还包夜宵,这样的仁义老板哪里去找?”
工人们白日夜晚地打,我也白日夜晚地陪着他们,站在机器旁边打打杂,帮助他们递递东西,也顺便学点手艺。夜深了,照例要到街上去找卖炒米糖开水、油茶鸡蛋或者担担面之类的加夜餐,还和他们摆些笑话龙门阵,振奋精神。
刚刚四天的工夫,四百套衣服就做完了,用黄包车给川东师范送去,一长串车子一直停在学校总务室门口。路主任叫人清点了数目,很满意,如数给我开了张支票,真是钱货两清。临走时,路主任说:“陈老师,你做事这样干净利落,又守信用提前交货,以后我们有了什么货,还要找你们打,其他学校的活路也可以帮你介绍。”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第一关总算过了,突然想到何不趁这个时候,赶紧给山上把急需的军服打了,就赶紧去抱了四匹布来。陈树安一叠十几层,一叠一剪,不多一会儿工夫就裁好了一百套,当天晚上大家又赶了个工,就做了出来。第三天,金积成来了,还带来一个叫李士民的同志协助我的工作。他一听说军服打起了,高兴得不得了,一拍巴掌说:“现在到处都堵得紧,我们就是等着用这些军服去混过敌人卡子。大姐,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白手起了家,真是有办法啊。”
我去找到李荣华李大哥,由他到范绍增那里去开了张通行证,亲自把金积成送到磁器口才转来。
送走了全积成,我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一边想着自己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初闯商界就旗开得胜,不免有些得意。正想着,突然觉得身后有一个人怎么老是跟着我,还左看右看的。我一回头,那人站住了,怯生生地说:“是三姐吧?”
我一看,是个女人,穿一件淡淡雅雅的旗袍,头发挽了个很好看的髻子,很淑静的样子,一眼看去,很是眼熟。那女人见我只是看着她,笑笑说:“三姐,我是晓兰,你贵人多忘事,怎么连我也不记得了?”
我一把拉住她:“哎呀,晓兰,好多年不见了,你倒是越发出落得漂亮了。你什么时候也到重庆来了?”
晓兰已经结婚了,丈夫在城里一个中学教书,一个孩子七八岁了,交给她婆婆带着,自己在家闲着,没事干。我听了,心里很高兴,晓兰是个很细致的女人,如果她能到服装店来,一定是个好帮手。
晓兰一听,很乐意,第二天就和丈夫说好,将行李搬到社里来了。我带着她成天在街上逛,在一家百货公司看到当时市面上很吃香的刺绣被面和绣花枕头,因为是上海货,价钱卖得很高。晓兰说:“三姐,这样的活路在你的手里算得上什么?你来画,我们再找些人来绣,现在重庆那些没事做的绣花女儿多的是,我就不信做出来比不上上海货。”
我说行!当时就买了各色软缎,拿回去由我画上时新的花样,动员工人们串联了贫民中的三十多个会刺绣的女工来做。不到十天工夫,就绣好了很多被面、帐帘子和枕头。表妹康玉英在重庆的一家染色厂工作,我找她帮我兑好颜色,两天工夫帮金山饭店印了三百多床床单,赚了一百多元;同时我们又四处派人出去联系,帮三峡厂代锁毛巾,帮袜子厂代锁袜子……社内的工作忙不过来,就通过我们工人的介绍,招了二十个贫民的女儿来当学工,周汤元的女儿也来了,这样又结织了很多贫苦人。
二月一日,“先声女子实业社”的招牌正式挂出来了,早上门一打开,鞭炮就放起来,亮堂堂的铺面,玻璃柜里装满了我们自制的和代销的东西,对联和玻璃片装的屏对,铺子里都摆不下了。人们都说我们是全城六十几家实业社中,最漂亮的最吃得开的一家,买货的,参观的,挤满了人,直到二更过后,铺子还关不了门。
开张之后,生意一直很红火,大家也都很满意。二月十三号,黄老板来告诉我,他要去眉山了,问他的那间铺子,我什么时候接手。晓兰一听,有些发愁,说一个铺子都忙不过来,再接一个怎么办。可是我的心很雄,觉得忙点累点怕什么,总比在山上好嘛,再说玉璧他们还盼着我赚钱呢。于是决定把黄老板的铺子、机器、存货一齐顶过来,他把妹妹也交我照顾。当下就算了帐,一共一千三百多元,分三期付清,第一次交六百,第二次交三百,第三次交四百,一个月清帐。第二天就办了交接,铺子取名“中亚实业社”。我把李士民、陈树安和几个技工学工都调过来,当天就开始营业,我身上仅有的二十多块钱,全部拿出来作伙食费。李士民照顾铺面,我又去找钱,昨天向黄老板认承的1300块钱,眼下一分钱都没有着落。
钱到哪里去找呢?只有靠接货。几个学校,都说才开学,要等一个时候才能决定。跑了两天,手上空空的,还是只有去找李荣华。我把情况说了,他非常懊悔地拿出钱折子,说:“你怎么不早来一天,你看我的钱昨天才存入银行,要到期才取得到。”
我心里也很焦急,只得另外去想办法。闷闷不乐地走出来,在路上又遇着雷忠厚。我说:“雷旅长,找你商量点事,我又开了个铺子,还需要点钱,如果你手里方便,就算是你也入了一股如何?”
他很爽快地说:“你差多少?我这里有三百块,够不够?”我说:“要六百呢。”
他说:“没关系,我喊勤务兵给你送来。你开铺子,我也要送点礼,还要打点东西。”说着就叫勤务兵去拿钱,我们到华康公司刚把料子买好,他的勤务兵就把钱送来了。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我就把六百块钱交给了黄老板,他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笑嘻嘻地说:“哎呀,陈老师,你真是……”
刚交完钱,李荣华也气喘喘地来了,一见我就问:“钱找到没有?”
我故意说:“哪里去找啊!这么多钱。”
他非常着急地说:“那就找你先声实业社作保吧,我去取。玉屏,经商不能失信用啊!”
我对他说:“算了,我在雷忠厚那里找到了。”他才松了口气说:“找着就好了,没付的,你给我留起,我完全负责。”
这样,第二期款子又有了着落。
我同李士民、陈树安商量下一步怎么走,他们都说两个铺子开起来费用大,要接大批货才行。于是我就带着王晓兰天天跑学校,加上川东师范路主任的介绍,把重大、美专、治平中学、树仁中学、江北中学等十六个学校的货全部拉到我这边来了。又是日夜两班地打,黄老板的钱全付了,又打了一百套军服送上山去了。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
徐清浦办完事由合川回来,看了我这个排扬,笑嘻嘻地直摇头说:“玉屏啊,你确实神通广大。”
我说:“承蒙你的指点。”我们回太白楼各自谈了情况,高高兴兴地耍了半天。
一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