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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治了苏同久和徐月路之后,我们把队伍作了短期集训,仍然分散开去活动。刁大哥回三块石,我到魏家沟。这时驻在罗渡溪的一支队伍,也是土匪改编的,很野,怕出问题,就叫周辉同去当队长。周辉同到了罗渡溪,住在马福林的栈房里,见事就做,帮马福林经营栈房,出了不少力,马福林的一个女儿马诚贞就和他好了起来。周辉同把这事跟组织上说了,老刘政委和玉璧商量了一阵,同意他和马诚贞结婚,但不知马福林的意见怎么样。玉璧对他说:“你去找你大姐,她一说就会成。”
周辉同就脚跟脚地缠着我,要我马上就去说。
我说:“不要慌,这事我负责。只是没有谈妥以前,你不要过往太密了,罗渡溪的人很封建,怕别人有闲话。”接着,我就把马福林找来,问他:“听说你家诚贞还没有订婚?”
“是呀,没有合适的。”
“你想替她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
“当然要我们的人,党员更好。”
我就说:“搞革命工作要吃得苦,你看周辉同行不行?”他想了想,说:“他这人还好,经常来帮我做这做那,老大老实的。”
我又说:“那你看这个人户放不放得呀?”
他说:“我去问一下廖姑爷。”
我看他说了半天还是要问,就说:“问他不如问我呢。”
“那就行了嘛!”马福林点着头,笑得合不拢嘴。
这事就这样说妥了,周辉同高兴得不得了,一天到黑走路都在笑。夏林几个见了就拿他开玩笑:“看你这家伙憨痴痴的,怎么这事倒抢在我们的前头?你看我们几个,一不缺鼻子二不缺耳朵,怎么就没有妹子看得起呢?”
我白了他一眼,说:“夏林你心慌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下次有合适的我首先就考虑你。”
夏林一见我认真了,忙说:“大姐,你别,我的命不好,脑袋吊在裤腰上干工作。你经手的妹子,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跟我来吃苦,值不得值不得。”
李仲生推他一把:“你装什么正经,这对革命工作也是有利的嘛。多一个兄弟媳妇,也好给大家缝缝补补。现在大姐顾不得我们了,再下去都要成叫化子军了!”
周辉同自小被后娘逼出来,没家没业,也没什么积蓄,可这毕竟是我们几个骨干中第一个结婚的,又是倒插门的女婿,婚事一定不能办得太草率,让人家看不起。我们研究了一下,便挤出一笔钱来,给他置办贺礼,换了一对银戒指,扯了两套衣料,还有铺笼帐被,齐齐全全的,马福林一家都很高兴。
我守的魏家沟,是一个穷乡,加上这年天旱,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民们没有吃的,把梧桐树皮、胡豆叶子都采来吃了,山上的黄泥巴也说成了观音土,当作饭吃。这对我们整军很不利,组织上就指示我们迁到长生寨。这是广安境内最富的一个大寨子,上面分大寨、小寨,非常严密,附近的武家乡、严家乡,也是土地肥沃收成好的富地方,糖食供应是没有问题的。我们决定把大部分人扯过去,三百人在三块石寨上留守,其余的到岳池文昌寨、姚市桥和广安天池驻扎。
罗渡溪是个很重要的水陆码头,周辉同在那里又干得很好,我们就决定把他留下来,作为我们的一个点。队伍要开拔了,周辉同赶来送行,眼浸浸的。我对他说:“现在你的身分不是我们的中队长,而是马福林的倒插门女婿了,今后要注意隐蔽,守住这个码头,出不得问题。”周辉同很严肃地点点头,说:“我晓得,祝你们早点把队伍整顿好,我们好早点和红军会师。”说着又凑近我,悄悄地问:“听说大哥和老刘政委他们派仲生去谈判,又要接受杨森的‘招安’了?”我说:“你别乱猜,我们做事,总是有原则的。你大哥和军阀打了十年了,要想去当官,还等今天?”
队伍开到长生寨,老刘政委、玉璧、刁大哥都在寨门口迎接我们,旁边还站着斯斯文文的王道纯,见了我很热情。王道纯出身很贫寒,后来从遂宁师范毕业,当上了岳池县县立高小的教务主任,原来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可是就连这么一个教书先生,也被军阀逼得走投无路,最后扯起棚子,进了绿林。第一次起义时,他就和我们协同作战,后来和玉璧的关系越是密切,入了党,成了我们一个支队的领导人。
队伍一进长生寨,就召开了一个干部紧急会议,专门研究纪律问题。老刘政委说:“这是个大寨子,过去时常受到杨森的军队和土匪骚扰,现在一听说有队伍来驻扎,群众就有些惶恐,一些人还跟着地主跑了,因此要特别注意搞好和群众的关系,任何人不准乱来。”
玉璧接着说:“我们这次整军和往次不同,人多,新战士多,有的干部还带了家属,是夫妇俩。当地老百姓有忌讳:宁愿让人在家停丧,也不愿人在家成双。如果要住在一起,就必须出钱租老百姓的房子,还要敬神。”
大家又讨论了一些条文,第二天就以我和刁仁义的名义出了张布告,写上三大纪律:一不许背枪下寨;二不许骚扰百姓;三不许调戏妇女,违纪者枪毙。另外又通知夫妇俩同住的,必须向老百姓立家约,租房子。
布告一贴出来,就有了规矩。近千人住在长生寨,队员们平时连寨门都不出,操练完了去帮老百姓干活,莫说工钱了,连饭都不吃。寨上有一家大户,主人叫李华堂,和玉璧是中学时候的同学,原来在成都教书,后来生病回家休养,就做起地主来。因为是熟人,又事先和他联系过,见我们来了很热情,硬要把他儿子媳妇的新房让出来,给我和玉璧住。我们就把机关搬了进来,把他儿媳妇的新房做了机要室,当然由我一个住着;还在房檐下搭铺,住了一百多队员。早晨起来,队员们悄悄地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李华堂打开门出来一看,感慨得不得了,找到玉璧说:“老兄,我还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队伍,这么多人驻在我的房子里,怎么就这样清风雅静的?好!就是和杨森的队伍不一样。”说着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上午,他找人抬了六头大肥猪,还有两缸陈年好酒,敲锣打鼓来慰劳我们,说是表示全寨百姓的一点心意。老刘和玉璧见这么多东西,一定要给钱,推来推去他们只收了三头猪的钱,另外三头李华堂说是他自己的意思,怎么也不收,还把玉璧拉到一边悄悄说:“有一头猪我是专门送给你的,你和玉屏一定要收下。”
玉璧听了哈哈一笑,说:“我们两口子吃得下一头猪?要吃当然是大家一起吃嘛。”
李华堂急了,说:“你老弟咋这么不开窍,以为这酒这肉是常有的吗,不会腌了以后慢慢吃?”
玉璧说:“老兄你不晓得,我们这队伍上,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然咋服得了众人?”
李华堂瞪着玉璧,好一阵才说:“这些年不见,你竟带起了这么一支队伍,好得很,我马上就给你们宣传出去,让跑出去的人都回来。”
这些事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就像一阵风一样,到处都传遍了。逃出去的老百姓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都说:“我们原先不知道是谁的队伍,空跑了一趟。”
可是,过了两天就出问题了。因为寨子小,一下增加了这么多人,厕所不够,弄得寨子周围、屋墙脚下,都拉的是屎。我们赶紧开了一个会,我对大家说:“我们到这里来,是客人,不能随随便便的。这两天,到处拉的都是屎尿,臭熏熏的。老百姓对我们有意见,现在要求大家不要乱拉了。没有厕所,自己去打,现在,谁屙的谁去打扫干净。”夏林说:“谁屙的,打谁的屁股!”
当时说得一个个都不好意思,脸红得像鸡公冠子一样。散会后,各人就去打扫,马上动手挖了一些坑作临时厕所,既干净又有了肥料,寨上的农民很满意。
又一天下午,夏林从山下上来,押了十二个人回来,说他们带枪下寨子,在店子里吃东西,招摇撞骗。我听了很生气,说:“这里没有你们吃的吗?为什么不遵守纪律?”他们不说话。我叫夏林检查他们身上,一个钱也没有,就问他们:“你们吃东西,不给钱?”
“我们赊来吃。”
“赊来吃?啥时候去还?哪里拿钱去还?这不是估吃霸赊地活抢人吗?”
夏林说:“他们还对人家老板娘胡说八道。”
其中一个叫陈士君的,昂着下巴瞪了夏林一眼:“啥子叫胡说八道?她一个老板娘,未必就是金枝玉叶,开个玩笑都开不得了?哼,我们走,等杜队长回来再说。”说着一挥手,带着十二个人,转身就要走。
我喊了声“站住”,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站住了。
我走到那个陈士君面前,盯住他慢慢地说:“陈士君,陈家少爷,我听说你也念过高小,想来也是识文断字的人。布告上最后说,不管哪个犯了纪律,查出来都要枪毙。你说这是军令呢?还是儿戏?”
陈士君一愣,哑了。夏林拿了块板子过来,说:“怎么样?大姐的话听清楚了吗?你们是愿挨枪子儿呢,还是愿意受处罚?”
几个吓慑了,忙说:“愿受处罚。”
夏林拿起板子,每个人打了二十个手板。
过了一阵,杜仁杰回来了,没等我开口就说:“我都晓得了。他几个来告我,我一听就说打得好。要是我来,还要多打二十个手板,还要打重些!我还给他们说,在我们三支队里,大姐是队长我是副队长,连我都要听她的,你们还敢不听?何况这布告,是我们全体领导研究的,谁都要遵从。”说完,我们几个都笑起来。我对杜仁杰说:“这群人当中,好几个都是苏同久手下的,那陈士君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地主子弟,高小毕业没考上学校,他老子骂他没出息,才跑出来的。今天没服气,恐怕要特别注意。”
杜仁杰大大咧咧地说:“未必又蹦出个苏同久来?大不了跑嘛。这号人,跑一个少一个,少生事。”
我的话当真言中了。当天晚上,陈士君就带了其中的好几个人,以换哨为名骗过守寨门的士兵,逃跑了。
陈士君等人的逃跑,在队伍中引起了震动。我们又开会做了研究,决定在队员中展开一个专门的讨论:为什么参加自卫军?
我和杜仁杰、夏林,分别参加小组的讨论。我的那个组,有好几十个人,大多是参军不到两年的新战士,听说要开会,以为像军阀队伍中一样,要清查逃兵的同伙,都紧张得不得了。我就说了个开场白:“最近我们队伍里,跑了几个人,据说呢是嫌吃得不好,又没有女人,又不自由,纪律太严了,没得在家安逸。我们开这个会,一是要大家给我们当领导的提意见,这些纪律是不是太严了,或者是只管了大家没管我们自己,大家不服气。二是要大家说点真心话,到底是为什么来参加我们这支队伍,而不去参加杨森的队伍、土匪的队伍。大家把这些问题理论清楚了,要走的,我们决不阻拦,要留下的,就好好干,再不要三心二意的。”
大家一听,都放心了,有人举手站起来发言:“不是我在拍领导的马屁,这些纪律恐怕改不得。要是改了,我们几百上千人都出去抢女人,估吃霸赊,到处乱屙屎,这不跟土匪和杨森的兵一样了吗?我就是被杨森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