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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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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点广货②,你是在哪里偷来的?”
  “啥子偷来的哟!是场上李团总的正大堂皇送我的。”
  我一看他带了这样好的两支枪回来,越是起了疑心,问枪是怎么来的。夏林说:“忙啥子,我还没吃饭呢。”说着就拿碗去添饭吃,还顺手从怀里拿出一包用粗壳纸包着的猪肉烧腊,用筷子向大家一挥:“来来,味道还不错。”唐老六说:“你打的酒呢?”
  “唉呀,你不提起,我还搞忘了。”夏林边说边走向大门口,将酒罐提过来。
  “不忙,说清楚了再吃。”我将酒罐抢在手上,放在一边。“要得嘛,我说了你一定要赏给我一个人吃。”夏林一面吃着饭,一面指手划脚地说开了。
  “我走到前面的幺店子,酒卖完了。心想已经走了一截路,再多走几步,让大家喝几杯也好,于是就对直往场上走去。场口上,有一个小酒馆,快要收堂了。我进去,叫堂倌打了半斤酒,买了两块豆腐干,一个人慢慢地吃。斜对面四五丈远的栅子门口,有两个乡丁,一个坐在栅子跟前打瞌睡,另一个也是没精打采地靠在栅子上,枪放在右手弯弯里,手上提着一个烘笼。栅子门半开半闭的,场里边清风雅静,场口上也只剩下这一家酒馆还开着。我问堂倌啥子时候关栅子,堂倌说这一向不大清静,二更过后就要关。我边吃边想,这送上门的财喜要不要呢?正在捉摸不定,堂倌走上来问还要不要啥子,我说称两斤猪肉烧腊,明天好在路上吃。”堂倌听说我要带在路上吃,就跟我摆起龙门阵来,说这里很不清静,经常是捐呀款的;前一场还在打锣,说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要抽去打华蓥山的共老二。
  “我问他山上的‘共老二’到底有多少。他说多得很,听说有好几千人;我们的乡丁都抽调完了,找来他妈的一些大烟鬼来守栅子,枪都拿不稳,还要去防‘共老二’,真是见他妈的鬼。
  “我耳朵在听,心里就在打主意。”
  夏林吃完了饭,燃上一支纸烟,左脚踩在板凳上,又比又划地说下去:“我叫堂倌打了两斤酒,把切碎了的猪肉烧腊包好,算了帐就出了酒馆,走进栅子旁边一个茅房,假装解小便,暗中观察动静。不一会儿,酒店的铺面门关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守栅子的两个乡丁比先前更蔫,瞌睡硬是上来了。我拿出一支纸烟,哼着《月亮弯弯照楼台》的小调,偏偏倒倒地走到栅子门前,放下酒罐,找那个站着的乡丁接火。那家伙把手上的烘笼向怀里一拖,偏着脑壳望了我一眼,要理不理地说干啥子的。我说你看老子是干啥子的!一步抢上前去,将枪夺了过来。坐着的那个家伙还在伸懒腰,我用枪对着他,顺手又将那支枪夺过来。我手里拿一支,另一支背在肩上,问他们要死还是要活。这两个草包乖乖地跪在地下,不住地作揖磕头,连声说要活要活。我说要活就不准声张,解下子弹带,回家种田去。边说我边解下两个家伙的绑腿,将他们捆在柱子上,还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布,塞在他们嘴里并说委屈一下,不然你们的长官见了,不杀头也要坐监。随后就提着酒背着枪……”夏林说到得意之处,将左脚从板凳上放下来,嘴里哼着咚咚锵锵的锣鼓点,在屋里走了一圈,然后一个抚掌亮相,摇头晃脑地唱道:“打道回府——”
  大家一阵哄笑,都松了口气。有的说老夏这个精灵棍儿脑壳就是灵醒;还有的说这次回去,大哥一定会好好嘉奖。夏林说:“这点本事算啥,不过是跟大哥学来的,顺手牵羊而已。那回我跟着大哥到顺庆,遇到了敌人设在小坝子跟前的一个卡子,足足有一个班的人守着。大哥一边说:老弟,把胆子放雄点,一边装着怕冷的样子把手揣在怀里摸着枪,不惊不诧地走过去。那班长走过来喊检查,话音还没落地就挨了枪子儿。我们两个就把那一班人的枪缴了,还有五百发子弹。后来上山去,把这些枪弹送给小坝子游击队作了见面礼,人家高兴得不得了,就靠着这些广货色起了家,那回劫了敌人一大笔粮款呢。”
  夏林像个细娃样,把下巴扬起多高,说得眉飞色舞的。周围听的人一片嘘声,连庙老者也吐着舌头说:“我活了几十年,还没看见过这么胆大的人。”
  夏林看看我,洋洋得意地说:“大姐,这下该让我吃个醉吧?”
  我沉思了一下,说:“赶快走。”
  全屋的人都望着我。唐俊清会意地点了点头说:“对,要走。”
  夏林还是不以为然:“不要大惊小怪的,场上的乡丁都走了,剩下几个临时拉来的烟灰儿,谅他也不敢来,就是来了,也不要你们操心,包在我身上。”
  我冒了火,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说:“啥子叫大惊小怪?你知道不知道这样打草惊蛇,会弄得因小失大?你只晓得这个场上没有兵,你知不知道离这里只有十五里的肖家场就有杨森的一连人?山上都眼巴巴地等着我们的枪弹,要是出了事,你有几个脑壳?”
  夏林不开腔了。唐俊清说声快去准备,大家都回到房里忙着收拾担子,赶紧上路。
  我叫唐老六拿出一包米花糖和一斤白糖,送给庙老者,说老人家打扰您了,以后有人来问,不要说我们来过,不然要惹麻烦的。老者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晓得你们都是好人,菩萨会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说话间,大家已经将夏林带回来的两支长枪和子弹都拆装好了,放在挑子里。我们辞别老者,又开始了紧张的夜行军。
  整整两天一夜没好生睡一觉了,人困得不行,没担挑子的人,走路都迷糊糊的。我不断提醒前面的唐老六,不要带迷了路。好在天放晴了,星星繁亮得好,大家硬撑着,都后半夜了,才赶到大溪口我们的联络站唐二嫂家。唐二嫂披衣起来,刚拉开门栓,夏林就一个跄踉扑进去,差点没扑在二嫂子身上,吓得她唉呀一声,待看清了,才上来把我拉住说:“你们终于回来了,今天下午廖大哥带了二十多个人,来打听你们的消息,我家唐老二也跟着,像是很急的样子,连水都没喝一口,又跟大哥走了。”
  我听了没说什么,心想出门由路,哪里是想好久回来就好久回来。就指挥大家,把挑子放进屋里,然后和二嫂一起从外面抱了捆干谷草进来,将就铺在地上。几个小伙子话都没说上几句,倒在上面就呼呼地睡着了。这一带已经是我们的地界,可以放放心心睡觉,明天好上山。我拦住要想去烧锅的二嫂,也进屋去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大天白亮,浑身都在痛,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怎么也爬不起来。我就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的雀鸟儿,叫得婉悠悠清亮亮的。又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唐二嫂说的昨天玉璧带了那么多人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会不会真有什么事情?我翻身起来,走到堂屋里。夏林、唐俊清他们在干谷草上睡得正香。唐二嫂已煮好了饭在锅里焖着,坐在灶边帮唐俊清补那件挂破的长衫子,见我要想叫醒大家,连忙站起来说:“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嘛,都到了家门口,何必忙这一下。”
  我叹了口气,还是把他们叫醒了。待到把地铺收拾了,唐二嫂给每人舀了碗苞谷糊糊。又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瓦钵,一钵是油炸海椒凉拌萝卜丝,一钵是华蓥山区的特产血圆子。唐二嫂还拿出一罐酒来说:“打这点酒走了二十里路,本来是留着昨天晚饭给你们解乏的,晚饭没吃成,就早饭吃吧。反正都小晌午了,要不是夏林兄弟又有意见。”
  我把酒拿开,说:“二嫂你莫惯坏了他,哪有早上喝酒的道理,一会儿上山他大哥闻到酒气,又要怪我管教不严了。再说若不是他昨晚上贪杯,我们就歇在玉皇观了,害得大家一天跑了一百五十里路。”
  夏林叹口气,做出怄气的样子,呼呼地喝着苞谷糊糊。大家又取笑他一阵,三五下就把唐二嫂精心准备的饭菜吃个精光,然后收拾着上路。山坡上做活路的农民,都在歇头道气了。大家一路说笑,走到猫儿寺脚下。猫儿寺里,除了几个年轻的和尚外,空荡荡的。正在疑惑,玉璧带人来了,一见我就气势汹汹地说:“你为啥要误一天的期?”我莫名其妙地说:“啥事这样严重?我们平平安安地把枪弹运回来,不说有功,你还要训人?”
  他一听更火了:“你啥子功?误了期,按规定要杀头!”我上下看着他,拖长声音说:“杀——头?谅你还不敢哩。”
  “按军纪办事,我就有权杀你的头,你是领导!”这一下可把我惹冒火了:“我是领导,领导又怎么样?总不是神仙吧?我们在路上,命都差点掉了,还白白地给你缴了十多支步枪千多发子弹回来,不过就迟了半天,你就要杀我的头?你杀嘛!我不信,没死在罗泽洲、杨森的刀下,倒死在你廖玉璧的手头!”
  唐俊清在一旁,闷了好一阵没开腔,见我们越吵越凶了,才站出来说:“大哥,这确实怪不得大姐。我们在罗锅凼冲敌人的卡子,几乎打了一天一夜,打垮了敌人半个连,昨天又一点没耽误整整赶了一百五十里路,才在唐二嫂家里歇脚。”
  我看唐俊清把情况说清楚了,更不服气,转身就走,一抬眼看见夏林和刘铁进来了,我冲着刘铁大声说:“我不同他一起工作,我也不要他领导!”
  刘铁说:“玉屏你不知道,这几天敌人又在动了。我们把队伍都从猫儿寺撤了出来。玉璧怕你们在路上遭遇了,昨天专门带人去接应,回来的路上就和敌人打了一仗,唐老二还挂了点彩。他是担心你们啊。”
  我愣了愣,可一时还是服不下这口气,就冲着他说:“你为啥不早说?!”
  刘铁在旁边哈哈一笑:“这下子话明气散了吧?”
  运枪接枪
  从重庆运枪回来,就过年了。接连几场大雪,把山路封得死死的,杨森的队伍行动不了,就把兵撤回去了,扬言开了春再来较量。玉璧把队伍集中在半山的猫儿寺,开始休整和练兵,我在山下料理完其它事情,也到了猫儿寺。
  华蓥山上,竹林深茂,流水潺潺,历来为佛教圣地,山上山下五个大庙子,平素香火都盛得很。每到寒冬,五个庙子的和尚,除了烤火守庙的都集中到山腰的猫儿寺里,听主持方丈徐老和尚讲经说法,也顺便做些腌咸菜、霉豆腐之类的杂活,等开了春再分散开去,接待香客。这些寺庙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修建的,大都依山傍势,错落有致地坐落在浓荫掩映的高坡上,那些精致的画栋飞檐,为沉寂的山林平添了不少神秘。再看寺内大殿里的菩萨、罗汉,都是鎏金彩塑,一个个面目鲜活,衣裙飞动,在川北一带都极有名气。从南京回来,玉璧就常来走动,和徐老和尚已经熟识;这次带了队伍上山来,借住庙里,大家闲下来常帮着和尚们挑水劈柴,开荒种菜,相处得不错。再说有我们的队伍在,杨森和向屠户也提不了庙产,徐老和尚也就不再说什么。
  猫儿寺前面,有个大坝子,天气一放晴,坝子里就满是弄枪舞棍的队员们。有的头上包了白布蓝布撕成的帕子,有的戴着遮阳帽、瓜皮帽、灰军帽,身上还是乡下人穿的短滚衫①、长棉袍,脚上大都是自己用蓑草或棕丝打成的草鞋,也有在脚上包野兔皮的。他们东一堆西一堆,有的在枪筒上吊块石头练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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