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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食录-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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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顷之剑声吷然。了奴已瞥下,反命曰:“毕矣”。女乃命治餐,杯盘立具,极海陆之陈。夜向晨,何不胜酒食,起辞告行。女亦不强留,然眷恋之情溢于颜面。有长须奴探骑候门外,即何所乘马,装资亦在。

  何遂别,至家。家人乃言里人及县官一夕死于盗,而并亡其首。问其时日,适何见女之夕也,始悟即了奴所为,愈感之。及理行箧,则益以厚赆,别一小匣,缄甚固。启之,得小剑长三寸许,淬利如霜雪。试削庭前树,未至,树已断;划石,石解。意所向,掷剑,剑辄往,已复还手中,盖飞剑也。何喜甚,宝之匣中,间出而玩之。

  岁馀,剑首之环脱。其夜室中如虎啸,有白光拂牖而出,剑乃亡。何惘惘如丧者累日。时沍寒密雪,忽闻门外马嘶声。出视,有骏马止焉,鞍镫悉具。疑亡而逸者,而鬣间隐系绣囊。解视,得莲花一瓣,书曰:“骑至即发”。并不署款识。何颇疑怪,而马数数昂首跪地,若劝驾之状。试跨之,则东南而驰,绝驶,亦不知里数。既至一处,莲花池相续如带。及第三池上,马止而斯,不复行。乃见高墉袤延,立处当朱户,户内人语曰:“至矣”。户乃辟,有小鬟招之曰:“进。”

  何徐徐步入,遽行至内,则曲室银眞,荧荧发碧,黼帐中有呻而叹者,小鬟前白,曰:“至矣。”则闻铃声锵然,帐徐启,有丽人拥衾而坐,神韵酸楚。何逡巡审视,女也。女见何,讶然色喜,已而跃然起,问:“奚以能来?”何告以故。女顾侍者曰:“此必了奴也。”侍者皆点首微笑。顷之,了奴自外入,红衫翠笠,落花满身,鸦鬟楚楚,已胜雀翘矣。女弹其颊曰:“妹子召客,何得不告我?”了奴笑曰:“吾为姊病甚,趣召之,故不及关白。”女默然低首,已谓何曰:“妾相天下士,每不留盼。云翔电迈,颇亦自豪。不图为君缠绵至此。”于是与何为夫妇。

  何以失剑告,女责之曰:“吾赠君飞剑,为君能用之,乃秘藏为弄具乎?彼乃神物,岂长处匣中?宜其亡耳。顾此物怪变非常,非得了奴,莫能收摄也。”何固属意了奴,乃请与之俱。女初不听,何固请,女笑曰:“察君之意,殆非为剑也。”何不能隐,以情告。女曰:“吾固欲之,然事不可骤,当说之,以侦其意。”乃谓了奴曰:“郎剑遁,是物不易驯,须妹子一往,使郎佐汝。”了奴曰:“妹自足了当,何以佐为?”女曰:“虽然,亦使郎一睹其状,聊试勇怯耳!”了奴许诺。女窃教何曰:“君与妹子求剑,见有物青色如龙者,剑也,毋怖毋却,然且伪为怖恐者,而匿就妹子,彼为君畏故,将不忍拒也。”

  遂同行,至万谷之间,风声肃肃。了奴顾何曰:“剑在是矣。”果有物长五六丈,蜿蜒于层崖之巅。了奴招以手,物即投下入手中,遽已缩小,依然小剑耳。何忆女教,乘其举手,佯惊呼,走抱了奴腰,作战栗状。了奴大笑曰:“姊亦大愦愦,如此薄胆郎,何必教来。”因以剑授何,何故故畏缩不敢受,而抱持益力。了奴两颊渐发赧,若不自持者,何凝睇送意,迫恳之,遂及于乱。

  及还,女既曰:“妹子尝为吾蹇修,吾今报称焉。”于是了奴亦归何。了奴谓何曰:“吾姊妹皆紫兰宫捧剑侍者。与姊窃戏西圃中,拔剑对舞,误伤守宫之鹤,故谪堕人间,使主游侠之事,遇镜而圆,幸托于君。及瓜而代,又将去汝。此后落花明月,万古相思,殆无相见之期矣!”何大悲,二女亦泣。女谓了奴曰:“妹子故善笛,今盍为郎奏之?”了奴硋笛,为悲凉促遏之音,一时风吼霜飞,肝肠尽裂。乃投笛于地曰:“离绪填胸,安有佳音?不如且已。”遂大恸而别。

  何独还乡里,亦能通白猿之术,每为人旁雪不平。或有妖凭魅祟、空宅不靖者,何以剑往,立罻服。
 
 
偷儿
 
  某生夜读制艺,往复数百遍犹不熟。漏四下,诵声益喧,意且达旦矣。有胠箧者,伏床下躁甚,突起掴之,曰:“尔非生铁,何顽钝若此?余焉能待?”遽趋出门外,鼓掌而去。
 
 
柏秀才
 
  邓州柏生,授馆他郡。岁晏归其里,道逢妇人携幼子哭于水滨,问其故,曰:“妾夫博而负,其侪索资,将鬻妾以偿。妾宁死不愿,因将溺也,而不忍其子,是以哭。”柏止之,请其金数,曰:“五十。”柏计囊中金适足,见其夫,使召诸博徒,代偿而去。

  坐是稽迟,不及村店,已曛黑,乃宿野庙中西阶之下。恍惚见两卒坐于其左,其一曰:“柏秀才,何人也?乃令吾二人守候,为呵禁蛇虺。夜寒衣薄,不得休息,心窃不甘。”其一曰:“阿六,尔又作醉语。顷褚虞侯言:彼乃文人,又新有盛德事,故将军敬之。而不闻耶?幸勿多言,言将笞尔!”于是寂然。心知为鬼役,亦殊不畏。既而门外呵异声甚哗,云“有贵使至。”伏而窥之,见一神蛾冠盛服,仪卫赩赫,皆古时装束。一神甲胄迎入内,语少时,使者旋去。则闻鼓角轰震,士马奔集,旌旂铠仗,行列严整,略如人世行师状。传呼而起,顷刻已遥。

  复闻前二卒相语,其一曰:“失马安知非福?吾二人守护柏秀才,乃不与此役,岂非厚幸?”其一曰:“不然,师出而功成,犹可博一头衔,为侪辈不耀,今则已矣!”其一笑曰:“沙场危险,还者几人?尔醉中愦愦,已算定入凌烟阁,大是异事!”其一怒曰:“兄缩项如龟,亦太畏死!男子头颅如许珍重耶?”争攘久之。忽有数骑驰还,遥问曰:“柏秀才尚在此否?”卒应曰:“在。”一军官下马趋入,致礼于柏曰:“将军荐秀才于帝君矣,遣余奉迓。”柏诧曰:“人神异道,何得相干?”军官曰:“帝君命,不可违也!”即请登道,强掖之上马。

  俄至一山,殿阁宏峻。前将军者候于门,引伯进谒。帝君坐于上,丰颐秀髯,颜色和霁,谓伯曰:“迷同国犯境,将加挞伐,或曰降之便,宜先檄之。帐下无能秉笔者,敬授简牍,敢以勤先生。招携服叛,惟先生之赐!”柏谢曰:“宣播威德,义尊辞顺,但书生柔翰,当此钜制,覆弗胜,恐辱明诏。”帝君曰:“幸勿谦让!”

  柏乃坐于旁,草檄云:“蠢尔迷同,栖非岩邑,庇在坰疆。广圃遗芽,天厨剩脔。是以边桑听守,贡茅不徵,惟沧海之容鲕,岂泰山之让卵。迩闻囚首,肆启戎心,螳斧思攻,蜂芒恃螫,践我草木,触我戈。将驱虎奋之军,立扫鼪藏之穴,关弓尚挂,磨盾先闻。果其风鹤知惊,沙虫自化,仁能大宥,义不穷诛。尚全杵血于降城,毋藏舆尸于京观。”帝君览之,甚嘉叹。

  檄下,迷同犹弗顺。帝君震怒,命将军徂征,以柏参其军政,大选车徒,决机进剿。摧锐捣虚,云飞电扫,不及旬日,迷同破陷,亲属党羽,尽俘以还。帝君命将军磔其长,余悉斩以徇。其长有女绝姣好,频频顾柏而泣。柏怜之,说将军曰:“太公斩妲已,高腛诛张丽华,虽曰刚正,亦殊杀风景,况此乃其息女,非祸水之比,罪人不孥,惟将军怜愍。”将军笑曰:“秀才有爱于彼耶?当为秀才留之。”乃白帝君免其女,即以女赠柏,更欲授柏显秩。柏辞曰:“某虽从帷幄,寸策未献,敢冒爵赏,况游鳞散羽,志在池薮,置之樽俎,反为不详。至于俘女之救,情良不忍,亦非辞封侯之印,而觅爱卿者,岁暮思归,幸即放还,受赐多矣。”帝君踌躇曰:“既先生志行恬退,亦未敢强留。”命具马乘送柏归。

  及于里门,柏忽坠马下,乃如梦觉,人物乌有矣。仓皇至家,若忘若遗。妻问之,秘不以告。夜梦女来曰:“儿之躯命,由君再造,请于帝君,誓从君子,而身形渺茫,不能明奉巾栉。方自悼痛。帝君仁恩,不可思议,使儿附夫人之体,而转移其间。久而俱化,所以酬君之高勋,报君之善行,而慰儿无穷之情也。故特来相就。”言已,遂登床而灭,觉而异之,始缕述于妻,妻弗信也。妻貌故平平,自是乃渐妍丽,不及半年,则神姿逸态,宛然肖迷同之女,见者皆惊。妻往往窥镜,亦自失也。

  柏后谒某官,乃绝类庙中将军,探以前事,茫然弗知。及柏归,某官厚赆之,皆神明假借,以彰报施云。
 
 
龙虱
 
  有童男女兄妹者戏于庭。空中堕一物,状类鱼。共烹食之。明日,男妇皆暴长丈余,瘦如木,遂废不能起,或以所食龙虱也。 

 
 
华广
 
  华广病,梦徐生来谓曰:“顷遇赵君某,言近为鱼梁之游。渔梁,海内胜迹也。赵君招我,嘱我更致君,君盍行乎?”华素爽迈,欣然往。

  至深谷之间,溪水黝黑,鉴人无影。渐行渐广,有飞桥跨空,袤延矢矫,莫知所属。桥上行人如蝇,累累不绝。乃见赵俟于桥侧。相揖数语,徐、赵乃登桥,华亦继之。甫举踵,旁一卒叱曰:“勿过!”即横棒拦之,华怒,奋臂与争。卒终不听其前,而徐、赵已去远矣。不得已,拂袖而返,意甚怏怏。道遇伟丈夫,笼群鸟,鸟鸣声甚哀。华恻然,止而说之曰:“羽族志在霄汉,何故笼之?”丈夫曰:“不笼则飞去。”华笑曰:“天传之翼,因当飞去也。”丈夫曰;“公不知此非鸟也,皆罹罪罟之人耳,然公意甚仁,今为公纵之。”乃次第开其笼,独留一大鸟不放。华曰:“何故?”丈夫笑不答,携之而去。

  鸟既出,皆化为人,其一,华故族兄也,泣谢曰:“幸弟援我,然弟亦宜亟归,此不可留也。见我家人,乞为我寄声。”华诺之,别而行。

  过高台之下,梯而登焉。俯见城郭室庐,栉比鳞次,村墟烟火相续,树木丛萃,不知是何处。惘然下台。过一市,觉渴,就酒肆呼酒独饮。兴发哦诗曰:“酒魄诗魂落半天,肘生杨柳舌生莲。长松瘦杀千年鹤,飞入春城万灶烟。”忽见族兄至,惊曰:“汝尚饮酒吟诗耶,宜亟亟归,缓则无及矣!”华笑而起,佣保索酒钱,无以应,则持华袂不得行。族兄呵曰:“安得尔?”亟为偿之,送华归。至门,推之入,霍然而苏。

  已死逾日,将敛矣。病寻愈,惟胸间闷然者数日,乃以酒故也。徐、赵皆华旧识。时赵死月余;数日,徐讣亦至。
 
 
陈著
 
  陈著,富室子也。少时,家遭疫,惟著仅存,一老仆执炊而已。著尝从蒙师受学,颇识字,仆因劝之读,且曰:“他日当不可量。”著深然其言,出钱使市书。

  仆至书市,尽买肆中书以归。著乃键户下帷,无寒暑昼夜,挟册呻吟,几破千卷,然略不解文义,虽邸抄公檄与盲辞稗说之类,讽诵如经史。终岁不出户庭间,出则低头背诵,刺刺不休,往往头触墙壁,觉痛则大叫,叫已复诵。或窃窃听所诵,乃颠倒拉杂,音渎讹舛至甚,讪笑之,不顾也。年二十余,未尝与人通酬酢,牛马菽麦不辨。

  一日诵书门外,有少妇过之,著未之见也,且行且诵,竟抵其怀。妇大骇且怒。著惶惶恐,遽前抚之,为摩挲其两乳。妇愈益羞怒,面发赤,诟詈而去。著谓人曰“彼何为者?一怒遂不可解乎?”人怜其礸,谕之曰:“男女有嫌,奈何辱之!”著愕然,徐悟曰:“彼殆书所称女子者耶。”人笑颔之,著乃狂喜叫跃,以为得解。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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