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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终于回过神来,正要张口回敬,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却举起了手。中年男子嘴已张开,看到少年的手势却不得不强行将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吞了回去,狠狠地瞪了老渔夫一眼后,恭身立在了少年身后。“下人不懂事,还请老人家不与他计较。我们从巴郡到此一路未停,所以着急了点,老人家行个方便吧。”少年揖手一礼,微笑着说道。虽是道歉求人,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自然而然的显示出一股高贵地气质,令人难以拒绝。
“你这小哥倒还懂礼。”老渔夫点了点头。将缆绳掷回船上,接着灵巧的跃上船头,抽出竹杆一撑,船便退了出来。“小哥,你这下人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末了,老渔夫丢下这么一句,划起双桨驾船而去。
那中年男子气得脸色煞白,不过却不敢动弹。“听到了吗?”少年微微皱眉,望着那已经驶到江心的小船若有所思。“以后你尽量少说话,若是碍了我的事儿,就不用跟着了。”
“奴才知错了,可是这些贱民要是对他们客气了,他们就要蹬鼻子上脸了。主子你可是万乘之尊,用得着这样吗?”中年男子本欲下跪,但船头狭窄,仅容二人站立而已,当下只得低头垂手,有些不服气的回应道。
这少年和中年男子正是小皇帝陈博与最受宠的宦官头子陈顺。陈博本是个立志有所为的少年天子,在成都安定下来后,便想好好体察一下民情,作为自己以治民的参考。不过蜀王及文武大臣却对他着紧得很,每到一处都有大队人马跟着,蜀王甚至在他来之前,便已将行宫周围数条街的百姓全换成了护卫;对于他微服私访地打算,更是遭到一致的反对。每天倒是有不少蜀中乡绅名士前来拜见,不过他们也不过极尽吹捧,说起治政只知道引经据典,根本没有一点实际的内容。
对于这种极不自由的生活,陈博当然极为不满,不过却不好与蜀王及大臣们撕破脸皮,无奈之下便想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表面上大张旗鼓地准备巡视荆州,而且还要严格按照帝王的礼仪。这下可把蜀王和大臣们忙坏了,不仅要准备皇帝和大臣及随行护卫的数万大军的坐船、饮食,还得查阅典籍,制定种种措施。他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陈博
一道圣旨,然后偷偷地带了陈顺、裴成奇和四名贴身条小船,直奔荆州而来了。
一连坐了几天船,裴成奇倒还没什么,陈博和陈顺可是吃尽了苦头。二人都不习水性,陈博甚至根本就没坐过船,几天下来连喝进去的水都吐得差不多了,至于其他,根本连吃也吃不进。是以在陈顺催那老渔夫时,急切想要上岸的他却也没有制止。不过那老渔夫的反应却足实让他感到意外。要知道虽然他们没有说明身份,但单看这身衣服就知道非同一般,这要是放在巴蜀,一般的百姓哪敢与他们较真,拼命巴结还来不及呢。
这一次本来就是想真实地了解一下,有着诸多传言地交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苦于在巴蜀的遭遇,他便决定以普通人地身份暗中观察。不过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身打扮倒是他刻意要求的。只是没想到这才初入荆州,他这华衣锦服便吃了个瘪。别人根本就不卖他的帐。
“走吧,先找个客栈住下,休息一天再赶路吧。”双脚踏上实地那一瞬间,陈博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几天对他来说过得足实不易,饶是他赶往交州的心情迫切,也不得不好好休息一下。舒展了一下筋骨。陈博便一边好奇地欣赏着码头热闹的景象,一边向镇子里走去。走了几步,他不禁停了下来,虽然巴郡的码头远比这里热闹,但这里却给他一种不同的感觉,不过一时却想不明白到底区别在哪里。“裴大哥,为什么我感觉有点怪怪的呢?”
裴成奇无精打彩地跟在后面,本来这次关中大战没他的份就够让他郁闷了,现在更跟着小皇帝玩微服私访。更要命的是。这次微服私访地目的地竟然是出意外可能性最小的交州。他是个喜欢刺激的人,想着除了跟着跑跑腿便再无事可做,就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听到陈博的问话,他扁了扁嘴。瞅了周围两眼。“他们很高兴,很卖力。”
“这不是废话吗?”陈顺背着个包袱,看那鼓鼓的样子显然不清,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晕船,此刻双腿便不由有些打闪。不过他对裴成奇却没有一丝好感,当下吃力地快跑几步,追上来讥讽道。要知道他可是陈博面前的第一红人,就连六部尚书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可这裴成奇连好脸色也从来没给他一个。偏偏陈博又一心招揽他,他几次出言中伤。反而引来陈博的痛骂。现在终于让他抓到裴成奇的一点语病,他哪肯放过:苦力嘛,能有活干当然高兴卖力了。
陈博却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吱声,反而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忙着上货、卸货的苦力们。过了好一会,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点头道:“裴大哥说得很对,窥一斑便可知全豹,看来此次定不虚行啊。”经裴成奇一提醒,他才发现这些苦力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愉,绝不是巴郡码头那种麻木、沉闷可相比拟的。苦力都如此,其他方面恐怕就更有差别了。
要知道巴蜀在大臣们地眼里已经是值得称道的地方了,府库丰足、百姓安宁,只有善政才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可是透过厚厚的车帘,他却看出了百姓眼中的无奈甚至畏惧,安居乐业,他偏偏在巴蜀的百眼眼里找不到多少欢欣的意味。可是现在,他却在南津关码头的苦力身上,找到了那久违的蓬勃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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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陈博不由急急的踏上石阶,向上走去。一路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裴成奇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了上去,虽说荆州地方安宁,但谁又敢担保不会有一点意外呢?虽然极不情愿,但毕竟系着皇帝地安全,他倒也不敢太过大意。倒是陈顺颇有些尴尬,他本想借机出裴成奇的丑,没想到丢丑的却是自己。前面两个都不是他惹得起地,便只能大声喝斥着扛着大包东西的四名护卫,稍稍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了。
走到石阶顶端,一座热闹的小镇顿时呈现在陈博面前。看着街道两旁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摊点,陈博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欣喜中带着一丝好奇,跑过去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这时的他完全与同龄人无异。他自小便闷在皇宫中,即使到巴蜀也没什么自由,现在终于没有大队隔绝人群的护卫和喋喋不休的大臣,他也不用拿出帝王的威严,心境自然全然不同。
这一来却苦了裴成奇和陈顺他们了。裴成奇本来想偷下懒,不过陈博几乎一刻不停,街上人又多,他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盯着,只怕没两下就得跟丢。陈顺和护卫们都带着不东西。行走本就艰难,这下当然就更苦了。
“这个,这个,这个多少钱?”或许是有些饿了,也或许是出于新奇,陈博终于在一个小吃摊面前停了下来。手指在炸得金黄的糯米卷、热气腾腾的汤圆和令人垂涎欲滴的糖葫芦指指点点,一脸兴奋。
“糯米卷一文钱两个,汤圆两文钱一碗,糖葫芦一文钱一串。”小贩利索地回答着,眼睛却盯着跟在后面的裴成奇。显然是把裴成奇当成陈博地大人了。
裴成奇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里的东西竟然这么便宜。他虽然平时不怎么买东西,但对行情也不是一无所知,至少在成都,一个包子便要一百个大钱。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
看了看负责管钱的陈顺。后者又何曾自己买过东西,怀里摸出个钱袋。再度问了下价钱,摸出四个大钱。“都要了。”
小贩取下糖葫芦刚要递给陈博,见到陈顺摆在桌上的钱一愣,随即收了回来,皱眉道:“客官,你这不是拿我玩笑吧。”
“怎么?不是你说的糯米卷一文钱两个,汤圆两文钱一碗,糖葫芦一文钱一串吗?一共四文,哪有错?”陈顺不明所以的问道。他本就管着宫中财物的往来,虽然识字不多,但却是个算帐的好手。
小贩拿出一个大钱,指着道:“我看你们可能也是第一次来。看清了,我说的一文是荆交通宝,不是大陈通宝。”
“荆交通宝?”三人几乎同时问道,脸上的惊讶之色显露无疑。要知道大陈立国后,鉴于前朝每任皇帝便要换铸一种钱币,有时甚至年号也要更改。钱币频更改,长地十几年,短的甚至几个月,不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更造成了极大的混乱。是以这一百多年来。一直通用大陈通宝,从未改过。现在竟然冒出个荆交通宝来,当然会感到意外了。
小贩心地还算不错。看到三人的这种神情或许也不是第一次,当下一边忙着生意,一边耐心地讲解道:“现在天下没几个地方用大陈通宝了,咱们荆州和交州都是用荆交通宝。为了方便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官府在各地都设有兑换点,喏,前面不远就是,你们直接去兑换就是了。”看了看陈博,小贩又取了一串糖葫芦,伸手递给他说:“远来是客,这个就算我送你了。”
陈博默默地接过糖葫芦,之前那股新鲜股却荡然无存。“这,这不是造反吗?”陈顺抄起那四个大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一般。而裴成奇却是微微皱眉,眼神中不无忧虑。
“去看看吧。”陈博看了一眼手中的糖葫芦,咬了咬牙。身为天子,竟然还要靠人施舍,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陈顺那句话,顺着人流自顾地向前走去。
走了不远,果然便看到一座大门上挂着“兑换司”牌子的宅子。不过那里却挤满了人,热闹程度丝毫不逊于街上。陈博领头挤了上去,拉住直往里冲的陈顺,默默地排在队伍最后。“这位大哥也是来兑换的吗?”排在陈博前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不过他却双手空空,看不出一点带了银钱的样子,这顿时引起了陈博的好奇。
青年男子回头看了陈博一眼,虽然见对方是个少年,不过衣着华贵、举止不凡,却也回礼道:“正是。在下成都虞彬,上月运了点蜀锦过来,小兄弟你呢?”生意人向来注重结交人脉,一见陈博非普通人,他便起了结交之心。
“我?”陈博一愣,随即按之前准备好的身份说道:“小弟石甫寸,关中人氏,久闻交州之名,特来见识一下。”
“原来是石公子。”听到陈博来自关中,虞彬眼睛不由一亮。要知道这次皇帝巡幸巴蜀,随行地可有不少关中大族巨富,不过这些人极是高傲,一般人根本难入他们的眼。陈博虽然年纪不大,但家世必然不凡,虽然他没听过关中有哪个姓石的大族,不过对方或许有所隐瞒也未定。他本就想结交一点关中大族,以便日后进一步扩展自己的生意,当下更是刻意巴结起来。
这虞彬倒是来了荆州好几次了,对于这边地情形极为了解,不一会儿,陈博便知道了这荆交通宝的由来。早在三家叛乱之前,大陈通宝便因铸得太多而不断贬值,再加上连年的战争造成物资紧缺,便引得物价飞涨。甚至有一度要一百个大陈通宝才买得到一个包子。随着三家叛乱,大陈通宝便更不值钱了,很多地方根本就没人用这东西,要么以物易物,要么直接用金银。
这其中巴蜀倒是特例。物价的飞涨给百姓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蜀王府本就有一定的权力铸钱,为了安定百姓,同时也不至于让府库中堆积如山的大陈通宝变成废铁,蜀王便下了道严令。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