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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听到心下的确有些震惊,别的倒没什么。”他轻叹一声,又道:“陛下也是男人,他有时也需要一个女子平视他,因为已经有太多仰视他的人,不然他视线转来转去都落了空,岂不是太寂寞?姨母不是不好,可她的性格过于温婉柔顺。当年的陛下处在窦太后压制下,帝位岌岌可危,陈皇后又刁蛮任性,陛下的苦闷和痛苦的确需要姨母这样的女子,一个能温柔体贴地仰视着他的人。可现在的陛下正是意气风发、大展宏图时,他更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他把臂同笑,时而也能给他一点儿脸色看的人。”
我笑道:“你竟然如此偏帮陛下,难怪陛下对你与众不同。”
霍去病笑说:“自古帝王有几个专情的?这个道理姨母自己都想得很清楚,所以也没什么,今日是李夫人,几年后肯定还会有王夫人、赵夫人的。难道还一个个去计较?”
话确如他所说,后宫中永远没有百日红的花,不是李妍也会有别人得宠,只要李妍不触碰你们的底线,你们应该都不会计较。可是如果李妍生的是男孩,势必要扶持自己的孩子继承皇位,李氏和卫氏的斗争无可避免,我第一次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霍去病问。
我摇摇头,仰头看向了天空,今夜我们并肩看星,他日是否会反目成仇,冷眼相对?如果一切的温情终将成为记忆中不能回首的碎片,那我所能做的只能是珍惜现在。
我笑着看向他,指着空中的银河:“知道银河是怎么来的吗?”
霍去病嘲笑道:“我虽不喜欢读书,可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是听过。那颗就是牛郎星,你能找到织女星吗?”
我仔细地寻找着:“是那颗吗?”
霍去病摇头:“不是。”
“那颗呢?”
霍去病又摇摇头:“不是。”
我疑惑地看向他:“这个肯定是,你自己弄错了吧?”
霍去病笑着敲了我的额头一下:“自己笨还来怀疑我,我会错?打仗时凭借星星辨识方向是最基本的功课,我可是路还没有走稳时就坐在舅父膝头辨认星星了。”
我摸着额头,气恼地说:“我笨?那你也不是聪明人,只有王八看绿豆,才会对上眼……”话还未说完就懊恼地去掩嘴,我这不是肉肥猪跑进屠户家—自找死路吗?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霍去病斜斜靠着栏杆,睇着我,似笑非笑。我被他看得心慌,故作镇定地仰头看向天空:“那颗呢?”
他轻声而笑:“你脸红了。”
“现在是夏天,我热,行不行?”
………
良辰美景,赏星乐事,两人细碎的声音,在满天繁星下隐隐飘荡,星星闪烁间仿佛在偷笑。
岸下芙蓉,岸上美人,芙蓉如面,面如芙蓉,人面芙蓉相交映,我看得有些眼晕。
“你可看到了后宫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花一般的容貌,我在想陛下看到这么多女子费尽心机只为让他多看一眼,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疲惫?”李妍轻扇着手中的美人团扇,淡漠地说。
“只要你是最美的那朵花就行,别人我可懒得探究。”我笑道。
李妍扶着我的手,边走边说:“希望你这话说得出自真心。”
我停了脚步,侧头看着李妍解释道:“当日救冠军侯时,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长安城再见全是意外,你那天晚上碰到我们也是一个意外,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李妍浅浅笑着:“你和他没什么?但他肯定和你有些什么。霍去病是什么脾气?眼睛长在额头顶上的人,可他看你时,那双眼睛乖乖地长在了原处。”
我无奈地道:“我毕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得对我客气几分,再说他怎么看人,我可管不了。”
李妍盯着我的眼睛道:“听说你给我二哥请了师傅,还找了伴学的人。你手中虽没有方茹的卖身契,但方茹对你心存感激,你不发话,她一日不能说离开,而我大哥就等着她,还有公主,李……”李妍顿了下,一字字道:“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是你的棋子,金玉,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沉默未语,我想要什么?其实我想要的最简单不过,比所有人想象的都简单,非权力非富贵非名声,我只想和九爷在一起。如果九爷肯离开长安,我随时可以扔下这里的一切。可他似乎不行,那我也只能选择留下,尽我的力,做一株树,帮他分担一些风雨,而不是一朵花,躲在他的树冠下芬芳,只能看着他独自抵抗风雨。也许如花朵般娇艳纯洁才是女人最动人的样子,可我宁愿做一株既不娇艳也不芬芳的树,至少可以分担些许他肩头的重担。
李妍一面扇着扇子,一面优雅地走着:“你用歌舞影响着长安城,你坊中不断推陈出新的发髻梳法、衣服修饰,引得长安城中的贵妇纷纷效仿。据说你和红姑专门开了收费高昂的雅居,只接待王侯贵戚的母亲夫人小姐。看在外人眼里,你不过是经营着歌舞坊而已,可你既然说过我是你的知己,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赞誉。毛毛细雨看着不可怕,但如果连着下上一年半载,恐怕比一次洪涝更可怕。不是每个儿子都会听母亲的话,也不是每个夫君都会听夫人的话,可十个里面有一两个,已经很了不得。而且女人最是嘴碎,很多话只要肯用心分析,朝堂间很多官员的心思只怕都在你的掌握中。”
看来李妍已经在宫中颇有些势力了。上次来见她时,她对宫廷外所发生的一切还是道听途说的居多,现在却已经清楚地知道一切。“我以为我这次已经做得够小心,为此还把天香居一众歌舞坊特意留在那里,让它们跟着我学,甚至有些事情故意让它们先挑头,我再跟着做,居然还是被你看了出来。”
李妍娇俏地横了我一眼:“谁叫你是金玉?对你我不能不留心。还有你逐渐购进的娼妓坊,男子意乱情迷时,只怕什么秘密都能套取。金玉,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握着李妍的手道:“我向你保证,不管我做什么,我们的目的没有冲突,我们都不想要战争。”
李妍道:“本来我一直坚信这点,肯定你至少不会阻碍我,可当我知道你和霍去病之间的事情,我突然不太确定。金玉,我刚刚说的话还漏说了一句,那就是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是你的棋子,可你为何偏偏对自己手旁最大的棋子视而不见?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何却漏掉了霍去病?别告诉我是不小心忘掉了。”
“我……我……”我无法解释,心念电转,竟然编不出一个能说服李妍的解释,甚至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在步步为营中,遗忘了他,我居然真的忘掉了他的身份,他在我眼中,只是他!我苦笑道:“我的确给不出一个让你相信的合理解释,也许我觉得这个棋子太珍贵,不愿轻易动用。”
李妍浅笑着瞟了我一眼,神态怡然、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荷花。我琢磨了会儿说:“还记得你入宫前,我曾去问你大哥的事情吗?那首《越女曲》还是你教会我的。”李妍“嗯”了一声,侧头专注地看向我,我道:“那首曲子我是为了石舫舫主而学。你现在可相信我和霍去病之间什么都没有?”
李妍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会儿,缓缓点了下头:“金玉,你能起个誓言吗?”
我摇摇头:“我不可能对你发誓说,我绝对不做你的敌人,我不会主动伤害你,可万一你想伤害我呢?”
李妍笑起来:“好一个金玉,言语够坦白,我不是要你发誓这个,的确强人所难。我只要你保证不会泄露我的身份,不会日后用这个来要挟我。”
我们俩的目光对峙着,我笑说:“只怕不给你保证,我的日子不会好过呢!”
李妍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我默默想了一瞬后道:“我用自己的生命发誓,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李妍笑着摇摇头:“金玉,忘了你夸过我是你的知己吗?你心中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用你喜欢的人的生命起誓。”
我有些发怒地盯着李妍,李妍笑意不变,我气笑着点点头:“李妍,李娘娘,宫廷改变一个人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我好像已经不认识你了。好!如你所愿,我以九爷的生命起誓,绝不会……”
李妍摇摇头:“不,用你喜欢的人的生命。”
我冷笑一声:“有什么区别?用我喜欢的人的生命起誓,我永远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李妍笑指了指天:“老天已经听见了。”
我沉默地盯着池中密密的荷叶,李妍脸上的笑意也消失:“金玉,不要怪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一步步走得有多苦。卫皇后主后宫,外面又有卫将军、公孙将军,现在还多了个霍去病,我虽然得宠,可君王的恩宠能有几时?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卫皇后看着脾气柔和,似乎什么都不争,那只是因为她身边的人把能做的都替她做了,她乐得做个表面好人。”她望着一池荷叶,长叹一声。
两人各自满腹心思,无语发呆,身后一个男子的清亮声音:“娘娘千岁!”我和李妍转过了身子。
李敢正恭敬地屈身行礼,李妍淡淡道:“平身!”李敢抬头的一瞬,眼中满是炽热痛苦,却立即恢复清淡,仿佛只是我眼花。
文武兼备的李三郎,虽不像霍去病那样如阳光般耀眼,但他应该才是长安城中每个少女的梦里人。霍去病锋芒太重,让人觉得不敢接近、不敢依靠,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将跑向何方,而李敢如一座山,让女子看到他心里就踏实起来。
李敢的目光从我脸上轻扫而过,一怔下笑起来,我向他行礼,他笑道:“去年的新年我们见过,还记得吗?今日是去病带你来的吗?”
我回道:“记得,不是冠军侯带民女来,是奉娘娘的旨意。”
李敢不落痕迹地看了眼李妍,虽有困惑但没有多问,李妍却笑着说:“说她的名字,你大概不知她是谁,可如果告诉你这位金玉姑娘是落玉坊的主人,恐怕长安城不知道的人不多。”
李敢的面色骤变,眼光寒意森森,如利剑般刺向我。我避开他的视线,看向李妍,李妍笑眯眯地看着我,嘴唇微动,虽没有声音,我却猜出了她的意思:我们总不能老是由你摆布,你也不能凡事太顺心。
我瞪了她一眼,决定垂目盯着地面扮无辜,李敢盯累了自然就不盯了。视线扫过李敢时,惊得一跳,立即看向李妍,示意她看李敢的袍袖里面。
李妍本来脸上一直带着一抹浅笑,当看到李敢袍袖里绣着的那个小小的藤蔓“李”时,笑容顿时僵硬,她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得意地笑看着她,刚整完我就又来求我,这世上可有那么轻巧的事情?
李敢看着我的眼睛里飞出的全是冰刀,李妍看着我的眼睛里却是溺死人的温柔,我笑得灿烂无比。
霍去病冷冰冰的声音:“李三,你在看什么?”霍去病的角度只看到李敢直勾勾地凝视着我,根本不知道李敢是用什么目光在看我,他只看到我灿若阳光的笑,却不明白我那是在和李妍斗气。
李敢欲解释,可这事怎么解释?难道告诉霍去病,他因为李妍正恨着我?李敢对着霍去病,一脸欲言又止。霍去病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究竟什么事情让李敢竟然难以解释?估计心思早想到偏处。
事情太过微妙滑稽,让人无奈中竟然萌生了笑意。李妍的目光在我们脸上打了个转,“扑哧”一声,手扶着我,笑得花枝乱颤。我忍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忍住,也笑出了声音。李敢默默站了一会儿,忽地长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