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元康背后有今川义元的严密监视。若信长也命令久松佐渡守进攻大高城,那么此战将成为丈夫和儿子之间的战役……为了避免出现最坏局面,于大用鲜血抄写起观音经来。现在她觉得祈祷见效了。信长并未命令她丈夫佐渡守进攻大高城。三天前,五月十五,她听说元康率领一支奇怪的队伍从冈崎出发了。于大默默计算,今天已是十八。也许在于大不知道的某个角落,胜负已经决出了。虽然她已经托人告诉元康,即使战胜了也绝不要前来阿古居城见她,但十有八九,结局是战败。
下了台阶,于大向与城门相反的竹之内久六的府邸走去。久六比于大更在意此次战争的进展和结局。或许他那里会有些消息。
久六的舍中种植了许多竹子,并从山上引来清泉,显得像个茶舍,而不像武士的居处。
“有人吗?”于大看到周围有许多马蹄印,陡然紧张起来,她控制住情绪,叫道。
“来了。”久六应声打开了杉木门,“原来是夫人……我在等着您,您该来了。”久六已俨然一个家臣,恭恭敬敬将于大迎接进去,“熊村的波太郎来了,还有两个贵客。”
“熊若宫?”随久六来到客厅,看到几位客人,于大不禁吃了一惊。竹之内波太郎的到来在她预料之中。但在波太郎身边,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前田又左卫门利家,另一个是偶人般可爱的少女。
“这位大概是前田犬千代吧。”于大在波太郎旁边坐下后,问道。
“我已经举行了元服仪式,现在叫又左卫门利家。”利家恭敬地低头回答。
“那么,这位是你的妹妹吗?”
“啊,不。”利家摇了摇头,“是我妻子。”
于大不禁睁大眼睛,但并没有笑。“啊呀,抱歉。我是久松佐渡守的内人。”
“我是前田又左的妻子阿松。”那女子不卑不亢地答道。
“刚才我们三人正在谈论这一战,松平次郎三郎元康果然身手不凡。”
听利家这么一说,于大不禁探出上身。她好不容易控制住内心的激动,“这么说,仗已经打完了?”
利家点点头,“这一战,高明的主公却惨败而归。次郎三郎元康几乎未损一兵一卒,就顺利地将粮草运进了大高城。”
“那么,元康呢?”于大稍稍放下心来,看了看波太郎。只见波太郎静静地摇着扇子,不动声色,久六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清洲的大人被打败……那么冈崎军究竟运用了何种战法?”
久六接过了话茬:“如若今川氏要将粮草运进大高城,我方势必立刻包围并攻占鹫津和丸根两个要塞,但据说,松平军却突然攻占了寺部城。”
“寺部城?”
“寺部城向鹫津、丸根求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立刻向寺部派去了援军,却只见处处浓烟滚滚,敌人全无踪影。于是人们认为,元康佯攻寺部,实取大高,立刻扑向大高寻找元康的主力。到大高城一看,元康早已将扮成主力的粮草队带进城内。佐久间大学、织田玄番等久经沙场的战将,也都不禁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真是太意外了!”于大的双眼中满是泪水。
为了进入大高城,佯攻寺部,将织田军诱至寺部,旋回师趁机进入大高城,这的确是声东击西的高明战术。
于大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元康立在阵前指挥作战的情景。不,她幻想中的元康,其实并不是元康,而是她先前的丈夫松平广忠的英姿……“哦,佐久间和织田玄番也……”她不好意思说他们被自己的儿子打败了,而是若有所思地重重叹了口气。
波太郎突然说道:“信长好像认为元康会首先攻打鹫津,当丸根军队前去支援鹫津时,再趁机进入大高城。总之,这一战在我看来十分有趣。”
“有趣?”利家讶然道。波太郎满脸笑容道:“松平次郎三郎元康的实力,让今川义元和织田信长都见识到了。他顺利地通过了武将初试。有趣的是,敌人和盟友同时认可了元康的实力。”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如谁能与松平元康结为盟友,他必将成为天下的霸主……这一战,对于松平元康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有趣,有趣。”
波太郎对织田氏的冷淡态度令利家大为不快,“你认为会那么容易将进人大高城的松平军放回冈崎城吗?你不觉得途中已埋伏了野武士吗?”
波太郎轻轻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既然是有趣的苗子,就最好别采拔。在你还没有看见花时,就断定它为毒草,未免显得太性急太愚蠢了。”
利家歪头沉思起来。波太郎似乎认定今川和织田两家在今川义元进京时势必开战。那一战将最终决定这水火不容的两家的命运,而新的格局将会产生新的对峙。为了那一天,还是放元康一马为上策。既已明白这个道理,利家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如今他只想设法使于大相信,信长对元康并无恶意。
利家似已忘记了自己是被驱逐之人,“如夫人所知,我们主公是心胸开阔之人,说不定此时正在清洲城里为元康举杯祝贺呢:‘竹千代赢了!那是我的兄弟。’”
“是吗,居然会那样……”
“不,因为冈崎人没有伤亡,织田军也没有伤亡,主公的心情定会十分轻松。主公对元康抱有特别的好感。”
波太郎从晃动的扇子后面,仔细观察着于大表情的变化。
于大的心情很复杂。骏府的今川义元好像认为自己在和织田氏的决战中绝不会落败。但对于织田氏,接下来的这一战,将是决定他们能否继续立足于天下的关键。
正因如此,双方无疑都会用尽心机。信长特意将竹之内波太郎邀请到清洲,大概是想利用他控制领内的野武士、农民、刺客诸势力,以免他们在今川前来进攻时扰乱后方。而前田又左卫门利家被主人驱逐,流浪至此,是否也别有用意呢?所以,她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谨慎。如信长明显有求于元康,自然另当别论;但如果信长认为于大和元康之间还在断断续续保持联系的话,或许将有大祸临头。
“听说久松夫人是水野家的人。水野家的家庙乃是绪川名刹乾坤院,您能在扫墓时顺便带我们夫妻前去吗?”
利家说到这里,波太郎用扇子遮住了脸,他已经非常清楚利家要表达的意思。
“去绪川的乾坤院?”
“是。我们已经参拜了赖朝公的墓所大御堂寺,祭祀过时宗公漫游时的道场——闻名天下的大滨称名寺。我们想在流浪生活中多少得到些大德大贤之道。听说结川乾坤院的住持也是闻名遐迩的圣贤,连京都人都仰慕不已。希望夫人能美言几句,让我们前去参拜。”于大没有立刻回答。她那显得愈加成熟的眼神忽地从利家身上转向久六,“织田大人会允许吗?”
“他大概会任夫人决定。”
于大静静地点点头。看到她还在犹豫不决,十一岁的阿松突然请求道:“我也想看看那个大菩提寺,请带上我。多谢了!”
他们的目的大概不是去看菩提寺,无疑是想去和从大高城返回的元康见面。于大微笑了,她很清楚他们和元康见面的目的。
她曾经热切地盼望着这一天。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儿子,让她心甘情愿将衣物饭食偷偷送到热田的儿子,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于大也已心满意足。然而为时过早,还远不是可以尽叙天伦之乐之时。元康还是信长的敌人,他战胜了信长,正在返回途中。如事后被无端怀疑,将给人摧毁久松家的口实。
于大静静地点点头,她好像已经打定主意,脸上浮现出明快的笑容,轻声道:“难得你们这么虔诚,我们都是佛陀的子民,我绝没有拒绝你们的理由,就让我给你们做向导吧。”于大的猜测是对的。前田又左卫门利家是想安排于大和元康暗中见面,从而向元康转达信长的好意。利家认为这一切在今川义元进京时,会给织田氏带来利益。另外他也猜透了爱智十阿弥的用意,想一个人圆满地完成两个人的任务。
当于大承诺带利家两人去绪川时,竹之内波太郎不禁站了起来。这个很少表露感情的男子,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显得唐突。
“告辞了。”他匆匆说道。久六赶紧送他到大门口。“多管闲事。”波太郎朝屋内努努下巴,取过鞭子向马厩走去。不知他是在说利家还是在说于大。
天空乌云密布,湿热的风吹拂着大地。久六也跟了出来。他目送波太郎的马消失在门前的松林之中。波太郎半道在马鞍后树起一面小小的红旗。不知内情之人,只道那是个毫无意义地飘扬在马背上的红布条。
波太郎不走大道,而是纵马穿越村落,直到发现前面无路可走时,才纵马回来。他来到桶狭间之水与境川交汇的小石原一带时,方才下马,大步流星钻进绪川边摆渡人的小屋中。
“熊若宫来了。”里面团团围坐的五十来个摆渡人,赶紧向波太郎躬身施礼。
“准备动手。”波太郎道。
“敌人是谁?”
“待冈崎人返回时,袭击他们。如问你们是谁,就说是刈谷水野家的伏兵。但不要追击。”
“我们是刈谷水野家的人,不追击。”摆渡众人重复了一遍,立刻驾起小船,向上游而去。
这一带的船夫、百姓和豪杰,多在波太郎的控制之下,更准确地说,这些人是时常袭击军队的百姓。
随着战争形式的变化,领主随时可能变换。敏锐地觉察到百姓不安的波太郎,用武器和智慧把他们组织了起来。在饥荒之年,就从难波城和坍港走海路运来粮食;在名号上,则自称为南朝遗民,暗地里传些神道信仰。因此,西三河到东尾张一带的居民,在成为领主的子民之前,就已经是波太郎的属下了。但是,本来主张将元康平安送回骏府的波太郎,为何突然决定在冈崎人返回途中予以突袭呢?而且,这一切都是打着元康的舅父——水野下野守信元的旗号。
将马拴在柳树上,波太郎猫腰进了小屋,他神情严肃地从角落拿出一个看似腌菜用的旧木桶,取出胴丸铠,面无表情地穿在身上。
自从西洋铁输入坍港和博多城后,人们就开始制作新式铠甲。波太郎穿的正是这种铠甲,但显得更加地道,适于活动。
波太郎本如女人般秀美,但如今穿上铠甲后,简直变了一个人,看去便像一个士兵。那铠甲连额头处的盔,都是用纯西洋铁铸成。他脱下的华丽衣裳,藏在了旧木桶里。小屋角落里的渔网和茅草丛中放着长枪。他将一把武刀插在背后,换下了手中细长花哨的武刀。
波太郎装备完毕,再次走出小屋时,河上已经聚集了四五艘来历不明的渔船和小舟。波太郎指定好各人埋伏的地点,独自骑上马。周围雾气沉沉,已经接近傍晚。他仍在马鞍后面竖上一面信旗,沿着河堤向上游飞驰而去。
这一野战方式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若宫战法。看到他的身影,田地山川中劳作的人们顿时无影无踪。无疑,他们已返回家中准备战斗。
就在这些行动紧锣密鼓进行之时,从大高城撤退的松平元康的军队终于在子时左右过来了。月亮还没出来,空中湿气深重,处处蛙鸣。四周一片漆黑,仅有的光亮,是那些偶尔出来游荡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