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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别传-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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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首第贰联“箕尾廓清还斗极,鹑头送喜动天颜”,“箕尾”指北京所在之幽州。(史记贰柒天官书云:“尾箕幽州。”即杜诗“收京”之意也。见仇氏杜诗详注伍“收京”三首之三。)“鹑头”即“鹑首”,指湖北通明之军队,即张苍水集所附旧题全谢山祖望撰张忠烈公年谱顺治十八年辛丑条所谓“郧东郝〔永忠〕李〔来亨〕之兵”及注中所谓“十三家之军”者。(可参倪р鬃由郊“Ы细场耙责仁锥颓兀旌挝俗怼敝ⅲ罢挪运诜”嗥媪悴荨八臀馀逶吨胺侥戏眯性冢婊崾υ茄簟笔巴樗秸話质逯胖伊夜昶祝⒈疚穆勰琳俺じ伤退捎吧先顺危婕沓泄罟笔#

第叁首“长沙子弟肯相违”句之“长沙子弟”,疑牵涉庾信哀江南赋“用无赖之子弟”一语而成,当指湖南复明之军队,职小腆纪传叁所载之洪淯鳌,即是例证。其传略云:“洪淯鳌字六生,晋江人。崇祯间拔贡生。谒隆武帝于闽,授衡州通判。督师何腾蛟奇之,请改知道州。闽亡,李赤心等十三镇以所部奉使称臣于粤,出道州,〔淯鳌偕郝永忠〕见永历帝,擢右佥都御史,监诸镇军,驻湖南。何腾蛟死,孙可望入滇,朝问阻绝,乃与十三镇退入西山,据楚之夷陵归州巴东均州、蜀之巫山涪州等七州县,屯田固守。久之,得安龙驻跸信,间道上书,言十三镇公忠无二,今扼险据冲,窥晋楚蜀有衅,随时而动。议者多其功,诏加淯鳌兵部右侍郞,总督粤滇黔晋楚豫军务。缅甸既覆,淯鳌犹偕诸镇崛强湖湘间。康熙三年王师定巴东,〔淯鳌〕遂被执。论降,不从,临刑之日神色不变。投尸巫峰三峡中。”牧斋此诗之意,谓湖南北诸军若见南都收复,必翕然景从。惜当日详情今不易考知耳。

第贰叠“八月初二日闻警而作”一题之主旨,谓延平舟师虽败于金陵,仍应固守京口,不当便扬帆出海也,其意与张苍水集第肆编北征录所云“初意石头师即偶挫,未必遽登舟;即登舟,亦未必遽扬帆;即扬帆,必退守镇江”又云“余遣一僧赍帛书,由间道访延平行营。书云,兵家胜负何常,今日所恃者民心耳。况上游诸郡邑俱为我守。若能益百艘相助,天下事尚可图也。倘遽舍之而去,如百万生灵何。讵意延平不但舍石头去,且舍铁瓮城行矣”等语冥合。

故牧斋诗第叁首云:

龙河汉帜散沉晖,万岁楼边候火微。卷地楼船横海去,射天鸣镝夹江飞。挥戈不分旄头在,返旆其如马首违。啮指奔逃看靺鞨,重收魂魄饱甘肥。

第肆首云:

由来国手算全棋,数子抛残未足悲。小挫我当严警候,骤骄彼是灭亡时。中心莫为斜飞动,坚壁休论后起迟。换步移形须着眼,棋于误后转堪思。(寅恪案:此首可参前论牧斋与稼轩书。)

第伍首云:

两戒关河万里山,京江天堑屹中间。金陵要奠南朝鼎,铁瓮须争北顾关。应以缕丸临峻坂,肯将传舍抵孱颜。荷锄野老双含泪,愁见横江虎旅班。(原注:“长江天堑为南北限,虏不能飞渡。”)

第陸首云:

吴侬看镜约梳头,野老壶浆洁早秋。小队谁教投刃去,胡兵翻为倒弋愁。(自注:“营卒从诸酋者,皆袖网巾毡帽,未及倒戈而还。”)争言残羯同江鼠,(自注:“万历末年有北鼠渡江之异,近皆衔尾而北。”)忍见遗黎逐海鸥。京口偏师初破竹,荡船木柿下苏州。

又此叠第捌首末二句云:

最喜伏波能振旅,封候印佩许双垂。(自注:“是役惟伏波殿后,全军而反。”)

寅恪案:“伏波”指马信。梅村家藏稿贰伍“梁宫保壮猷纪”云:“伪提督五者,前营黄某,后营翁某,而左营马信则我叛将也,(寅恪案:李天根爝火录贰伍顺治十二年乙未条云:“十一月辛己朔清镇守台州副将马信叛,降于张名振。”可供参证。)右营万里,中营甘辉。唯马信统水军于江,余皆連营西注。”可与牧斋自注相参证。

第叄叠“八月初十日小舟夜渡,惜别而作”乃专为河东君而作,虽前已多论及,然此文主旨实在河东君一生志事,故不避重复,仍全录之,且前所论此叠诸诗尚有未加诠释者,亦可借此补论之也。

此叠第壹首云:

负戴相携守故林,翻经问织意萧森。疏疏竹叶情窗雨,落落梧桐小院阴。白露园林中夜泪,青灯梵呗六时心。怜君应是齐梁女,乐府偏能赋藁碪。

第贰首云:

丹黄狼藉鬓斜丝,廿载间关历岁华。取次铁围同血(一作“穴”)道,几曾银浦共仙槎。(寅恪案:“浦”疑当作“汉”。)吹残别鹤三声角,迸散栖乌半夜笳。错记(一作“忆”)穷秋是春尽,漫天离恨搅杨花。

第叁首云:

北斗垣墙暗赤晖,谁占朱鸟一星微。破除服珥装罗汉,(自注:“姚神武有先装五百罗汉之议,内子尽槖以资之,始成一军。”)减损盐饷饮佽飞。娘子绣旗营垒倒,(自注:“张定西〔名振〕谓阮姑娘,吾当派汝捉刀侍柳夫人。阮喜而受命。舟山之役,中流矢而殒。惜哉!”)将军铁销鼓音违。(自注:“乙未八月神武血战死崇明城下。”)须眉男子皆臣子,秦越何人视瘠肥。(自注:“夷陵文相国来书云云。”寅恪案:“文相国”指文安之,事迹见明史贰柒玖及小腆纪传叁拾本传等。)

第肆首云:

闺阁心悬海宇棋,每于方挂系欢悲。乍传南国长驱日,正是西窗对局时。漏点稀忧兵势老,灯花落笑子声迟。还期共复金山谱,桴鼓亲提慰我思。

第伍首云:

水击风抟山外山,前期语尽一杯间。五更噩梦飞金镜,千叠愁心锁玉关。人以苍蝇污白璧,天将市虎试朱颜。衣朱曳绮留都女,羞杀当年翟茀班。

第陸首云:

归心共折大刀头,别泪阑干誓九秋。皮骨久判犹贳死,(原注:“丁亥岁有和东坡西台韵诗。”)容颜减尽但余愁。摩天肯悔双黄鹄,贴水翻输两白鸥。更有闲情搅肠肚,为余轮指算神(一作“并”)州。

第柒首云:

此行期秦济河功,架海梯山抵掌中。自许挥戈回晚日,相将把酒贺春风。墙头梅蕊疏窗白,瓮面葡萄玉盏红。一割忍忘归隐约,少阳原是钓鱼翁。

第捌首云:

临分执手语逶迤,白水旌心视此陂。一别正思红豆子,双栖终向碧梧枝。盘周四角言难罄,局定中心誓不移。趣觐两宫应慰劳,纱灯影里泪先垂。

寅恪案:此叠第贰首末二句之“错忆”或“错记”两字皆可通。但鄙意恐“记”字原是“认”字之讹。若如此改,文气更通贯。“杨”即“柳”,乃河东君之本姓。“离恨搅杨花”五字殊妙。

第叁首见前论姚志倬事,并可参沈寐叟投笔集跋,可不多赘。

第陸首“摩天肯悔双黄鹄,贴水翻输两白鸥”一联,上句“双黄鹄”除遵王注引杜诗外,疑牧斋更用汉书捌肆翟方进传附义传载童谣“反乎覆,陂当复;谁云者,两黄鹄”之语,暗指明朝当复兴也。下句与第捌叠第陸首“鸢飞跕水羡眠鸥”句,同用后汉书列传壹肆马援传,盖谓当此龙拿虎制、争赌乾坤之时,己身与河东君尚难如鸥鸟之安稳也。此诗末句“并州”或“神州”虽俱可通,鄙意以作“并州”者为佳。晋书陸贰刘琨传略云:“刘琨字越石,中山魏昌人。永嘉元年为并州刺史。时东贏公腾自晋阳镇邺,并土饥荒,百姓随腾南下,余户不满二万,寇贼纵横,道路断塞。琨募得千余人,转斗至晋阳。愍帝即位,拜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西都不守,元帝称制江左,琨乃令长史温峤劝进。于是河朔征镇夷夏一百八十人连名上表。”(可参世说新语上言语篇“刘琨虽隔阂寇戎,志存本朝”条。)盖以张苍水比刘越石也。当郑延平败于金陵城下,苍水尚经略安徽一帯。考张苍水集肆“北征录”略云:“延平大军围石头城者已半月,初不闻发一镞射城中,而镇守润江督师,亦未尝出兵取旁邑,如句容丹阳实南畿咽喉地,尚未扼塞,故苏常援虏得长驱入石头。无何石头师挫,时余在宁国受新都降,报至,遽反芜城。已七月廿九日矣。”可以为证。

第柒首末二句“一割”及“少阳”,遵王注已引后汉书列传叁柒班超传及分类补注李太白诗壹壹“赠潘侍御论少阳”诗为释,但鄙意牧斋“少阳”二字,更兼用李太白诗壹贰“赠钱征君少阳”五律并注(可参全唐诗第叁函李白壹壹)所云“秉烛唯须饮,投竿也未迟;如逢渭水(一作川)猎,犹可帝王师(原注:“齐贤曰:少阳年八十余,故方之太公。”)”等语。综合两句观之,牧斋意谓此行虽勉效铅刀之一割,未忘偕隐之约,并暗寓终可为明之宰辅也。

第捌首言此时虽暂别,后必归于桂王也。“碧梧枝”不独用杜诗“凤凰栖老碧梧枝”之原义,亦暗指永历帝父常灜崇祯十六年因衡州陷走广西梧州及顺治二年死于苍梧,并顺治三年丁魁楚瞿式耜等迎永历帝于梧等事(见明史壹贰拾桂端王常灜传及小腆纪传永历帝纪上等),即第伍叠第捌首“丹桂月舒新结子,苍梧云护旧封枝”之意。“两宫”者,指桂王生母马太后及永历后王氏也(见小腆纪传后妃传永历马太后传及王皇后传等)。

复次,叶调生廷琯吹网录肆“陈夫人年谱”条略云:

瞿忠宣公之孙昌文尝为其母撰年谱一帙。盖其尊人伯升(原注:“吴晓钲钊森曰,复社姓氏录作伯声。”)欲纾家难,勉为韬晦顺时,而鼎革之际家门多故,实赖陈夫人内外支持,故私撰此谱以表母德,而纪世变,其中颇多忠宣轶事。十余年前从常熟许伯缄丈廷诰处见其摘钞本。缄翁云原本为海虞某氏所藏,極为秘密。惜尔时未向缄翁借录,近从许氏后人问之,则并摘钞本不可得见矣。谱中所载,略忆一二事。一为钱宗伯与瞿氏联姻实出宗伯之母顾夫人意,云瞿某为汝事去官,须联之以敦世好。(见前引初学集柒肆“先太淑人述”。)后行聘时,柳姬欲瞿回礼与正室陈夫人同,而瞿仅等之孺贻生母。柳因蓄怒,至乙酉后宗伯已纳款,忠宣方在桂林拒命,柳遂唆钱请离婚。其余逸事尚多,惜不甚记矣。

寅恪案:钱瞿联姻事,第肆章引顾太夫人语已论及。牧斋以两人辈份悬殊,故托母命为解,其实稼轩亦同意者也。同章末论绛云楼落成,引牧斋与稼轩书,亦足见稼轩深重河东君之为人。至当日礼法嫡庶分别之关系,复于第肆章茸城结褵节详论之,今不赘述。若乙酉明南都陷落,河东君劝牧斋殉国,顾云美河东君传中特举沈明抡为人证,自属可信,岂有反劝牧斋与稼轩离婚之事?且乙酉后数年钱瞿之关系,虽远隔岭海仍往来甚密,备见钱瞿集中。河东君与其女赵微仲妻遗嘱有“我死之后,汝事兄嫂如事父母”之语(见河东君殉家难事实),孙爱复“德而哀之,为用匹礼,与尚书公并殡某所”(见蘼芜纪闻引徐芳“柳夫人传”),凡此诸端皆足证河东君无唆使牧斋令其子与稼轩女离婚之事。鄙意昌文之作其母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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