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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即将倾覆的王朝死去,可是高城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为了王朝,只是为了这些兵,只是为了这片守护了几年的土地迟一天被瓜分,高城只能扛着,死扛。他也有远大的理想,也有通天的抱负,可是现在,他除了做这个没有意义的炮灰,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的爹娘还在皇帝手里,想要父母活命,只能拿自己的命换。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日落时分,高城站在城楼上看着内城袅袅炊烟蜿蜒直上,心情倒是安宁了不少。对于贺鞘王,经过几年的征战,高城还是比较了解的,当今贺鞘王并非乱杀无辜之辈,屠城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这也是为什么云州除了官员南迁,几乎所有商户百姓依然如旧的原因,府里派人来请高城回去吃饭,高城低叹一声,慢慢走下城,湮没在城楼层叠光影交错的阴暗中。
虽然内城并未太多改变,可是毕竟是战争之地,昔日繁华喧嚣的外城如今鲜有人住,许三多裹着打了补丁的蓝布对襟夹袄,佝偻着腰,匆匆走向内城,只要稍微有办法的,都搬到内城去了,只有少数像许三多这样的从关外村庄逃进城的穷人,外来户才没有能力搬进内城。周围来来去去走过的都是穿着染血铠甲和号衣的士兵,也亏得高侯爷治兵有方,平日里没有这些兵爷骚扰,倒也安宁。
走进内城,终于看到嚣闹的街市和繁华的人声人语,许三多松了口气,只隔着一道城门,这里的笙歌仿佛与外城那边血染的号衣,频临死亡的士兵完全是两个世界,好像一场无常戏剧变幻的场景一般。
醉霄楼里人声鼎沸,无病呻吟的文人雅士,巧笑顾盼的美妇淑媛,仰首傲慢的乡绅商贾来来往往,一楼的舞女在鼓乐声中烟拢翠衫,纱罩皓腕,倒有几分“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的意境,不过这意境也得高城这样王族公子欣赏的来,偏偏高城自来此地便投入没完没了的战争,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欣赏,于是这意境落在那起俗人眼里就成了无休止的欲望,而落在许三多眼里……,对了,这场景就落不到许三多眼里,他眼里只有穿绫罗和穿布衣的区别,连男女的区别都没有,一路的逃亡已经让他只顾着饥饱寒暖,这些意境还是欲望,在他眼里都是奢靡的,离他太远太远。
“三儿!”成才一把搂住许三多的脖子:“发啥楞呢?赶紧换衣服,一会儿掌柜的又骂人了!”
许三多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成才笑的一脸毫无心机的样子,渐渐定下心,匆匆跟着成才进后堂换衣服,脱掉满是补丁的蓝夹袄,穿上一身黑色的短褂散腿裤,腰上系着雪白的腰带,胳膊上搭着一样雪白的毛巾,转眼间都成了干净整洁的模样。
许三多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就要出去,扭头看到成才对着铜镜左右整理衣服,只好站在一边等他。
成才从镜子里看到许三多等他,低头扯扯衣襟说:“三儿,我内城找了间房子,今天散工后你就跟我回去收拾东西,搬到内城住!”
许三多还是一副不惊不怒的麻木样子:“内城房租贵,咱还得留点儿钱往南走呢,我爹你爹和哥哥们可能早就出城往南去了,我们还要找他们呢!再说现在这地儿住着还成……”
“你懂啥?”成才靠近许三多低声说:“我听刘员外说贺鞘迟早要打进来,内城安全点儿!”
许三多麻木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忧愁,结结巴巴的说:“要是,要是真打进来,内城和外城都一样,哪有地方是安全的!”
成才恨得用手打了许三多头一下:“我跟你说啊,内城富户多,那些鞑子就算抄家,也轮不上咱们这些穷人,要是住外城,那就不一定了!”
许三多还想说什么,成才用手卡着许三多的后脖子,亲昵的抓了抓说:“我每个月三钱月钱,我交房租,你把钱攒上,等能往南的时候,一路上你养我还不行?”
许三多挠挠头,咧着嘴露出大白牙:“成!”
听到前面掌柜的喊:“袁公子来了,出来个人伺候着!”
成才急忙拉着许三多往外跑:“快,袁朗来了!”
许三多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却还被成才拉着向外,忍不住说:“成才,那袁公子……不好!”
成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你知道啥好不好的,外面兵荒马乱的,能赚钱,吃好喝好就是好!”
“可,可是他和男人……那样,不好……”
成才抿抿嘴,走进大堂前回头看了许三多一眼:“那是纨绔子弟戏耍的调调,你还当他真喜欢男人呢?你看他还不是三天两头,男人女人的换着!”其实他想说一旦西陉关被破,万一贺鞘屠城,谁还能记得谁喜欢小倌,谁喜欢妓女?能好好过一天就算一天,可是对上许三多纯洁干净的眼睛,只能叹口气。
第3章 (三)
两人走进二楼包房,里面坐着一个优雅的男人,二十多岁,发髻上簪着一个羊脂玉的簪子,身穿月白色银色暗纹团花长袍,个子不算高大,可是身形结实,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尤其那对眼睛,黝黑深邃,对视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
许三多第一次知道袁朗的身份,也不由感叹了一回,这样出彩的人物竟然是做传说中臭名昭著的败家子儿。说起来,云州离京城近,又是战略要地,据说袁朗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当今皇帝可是他叔叔。当年申帝继位,袁朗父亲暴毙,之后袁朗一家被除去皇籍,送到这边关苦寒之地,终生不得离开燕云,而袁朗又是个实打实的败家子儿,每天都是吃喝玩乐,醉生梦死,申帝顾念旧情,确保其衣食无忧,他更是肆无忌惮的挥霍,当地人私下说,当年申帝是篡了袁朗父亲的帝位,将自己的亲哥哥毒死了,又看袁朗实在不成器,才将这一支软禁于此,不然袁朗也难逃一死。当然,也只是敢背地里这么说,谁也不想落个身首异处。
成才哈腰问:“袁公子,今儿点什么?”
袁朗用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成才,目光落在一旁的许三多身上,似乎很感兴趣:“我记得啊,你叫许三多!”
“是是是,他是许三多!”成才见许三多不吭气儿,赶忙答应着。
袁朗瞟了他一眼,又看许三多:“嗯,你第一次和我见面就毁了我一条大红纻丝撒花睡裤。”
许三多想起那次见面,脸一红,不是为自己,是为眼前这个面不红气不喘的人,那还是他第一天到醉霄楼当跑堂,掌柜的让他把一壶酒送到二楼的包间里,他想都没想,推门就进,偏看见一个男人只穿着一条大红的睡裤,光着膀子搂着一个堕髻半垂,面若桃花,衣衫凌乱的美人儿狎昵。那男人听得门响,便用身子遮住女人,回头让他把酒放在桌子上,他手一抖,大半壶的酒洒在男人身上,污了那大红睡裤,大红色最见不得酒,顿时颜色萎顿,那女人尖声责怪,那男人只是摆摆手,回头在那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女人用拳头在男人结实的胸肌上锤了一下,伸手让许三多下去了。许三多当然不会记得,那女人就是云州的花魁娘子。但是他记住了,那个男人就是袁朗,这个人就是有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那种出疏于众的特别。
袁朗饶有兴趣的看着许三多面色忽明忽暗,忽红忽白的变幻,忍不住笑:“行了,给我上一壶上好的汾酒,再来几碟果子,要精致的!”
成才一叠声的应着,拉着许三多要下去,袁朗却懒洋洋的一挥手:“你去吧,让许三多留下陪我说说话!”
成才不放心的看了许三多一眼,偷偷捏捏他的手,转身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却看到袁朗腿上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倌,穿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绸衣,领口的带子松松的挂着,露出修长的颈子,半遮半掩,纤腰一束,竟然比楼下跳舞的女子更不盈一握,一双手臂攀着袁朗的腰,比女子更妖媚的瞪着一双水遮雾绕的大眼睛,骨子里就透着风骚。乍一看美的惊人,若不是脖子上还能看到喉结,成才会以为那是个女人,不过这男人也是醉霄楼的常客,便是云州有名男花魁——沁玉。
成才其实也看不惯这半男不女的样子,眼角抽抽,他是在不能苟同袁朗的品味,可是袁朗却似笑非笑的一手搂着沁玉的腰,一边慢慢喝着茶,听他对许三多说:“你老家在关外啊?我可知道你老家的二人台不错,据说人人都会啊,唱一个看看啊!”
许三多低头不说话,肩膀都有些颤抖了,看到成才进来,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副看到菩萨的虔诚样。
成才放下酒菜,急忙赔笑:“他是真不会唱,我和他是老乡,我会唱!”
沁玉看到成才,脸色一滞,小心翼翼的看着袁朗一眼,看他没多看成才一眼,这才放下心来似的笑着说:“呦,这醉霄楼也有这么俊俏的小二啊?这是要抢我们的生意啊!”
成才心里骂了半天,鬼才想抢你那生意去做呢!老子就是想钱想疯了,也得找个女人,你这闹得半男不女的样子,真不知道袁朗这些人怎么就喜欢这样的,还不如找个女人呢!不过看看瑟瑟发抖的许三多,成才还是暗暗叹口气,站在桌边,顺便把许三多挡在身后,许三多急忙后退一步,躲在墙角,松了口气。
沁玉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成才,甚至还低头看了成才的脚,这才抬头问:“多大了?叫什么?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回公子,小的叫成才,十八,打仗前才逃到云州的。”成才心中厌恶,可是脸上笑得一脸羞涩,回答的滴水不漏。
沁玉示意成才倒酒,把酒杯凑到袁朗唇边,袁朗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呵呵笑:“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沁玉笑着滚进袁朗怀里,一脸娇媚:“我是想给他指条明路,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若是去了我们若红馆,好好的调(啊)教一番,只怕比我还要红呢!”
成才脸都白了,若红馆是云州最大的南风馆,这沁玉可是若红馆连续几年的花魁了,别看长着一张十几岁的娃娃脸,实际岁数恐怕比袁朗还大一些。
袁朗哈哈的笑,一把捞住他的身子,手在衣服里捣鼓,捣鼓的沁玉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袁朗却依然清明,看了成才一眼说:“别祸害这乡下来的孩子了,没见过世面,调(啊)教也难啊!”手在衣服里用力,沁玉低叫一声,稍微有些喘,袁朗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个醋坛子!”
沁玉嗯哼着攀在袁朗身上,声音像猫叫:“人家……嗯……人家还不是在乎你……嗯……”
袁朗笑起来,眼角瞥了成才一眼。成才识相的拉着许三多往外走,关门时从门缝看到袁朗和沁玉双双倒在包间里面的小榻上,还听到袁朗说:“是在乎我啊,还是在乎我的银子呢?”
“你坏死了……”沁玉的声音不稳。
成才摇摇头,拉着许三多快步离开。
袁朗扭过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身下的沁玉还在咿咿呀呀,可是袁朗的眼睛里一丝情(啊)欲都找不到。
高城坐在帐中看着这个身穿汉服的男人:“陈如?”
“几年不见,没想到侯爷竟然还能认出我!”陈如一脸媚笑。
高城也没给他看座,只是慢条斯理的喝茶,放下茶碗才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陈兄前来,必有指教!”
“不敢不敢!呵呵!”陈如干笑两声,看看高城身后的甘小宁和自己身后一脸戒备的马小帅:“在下有事想单独和侯爷商议!”
高城头也不抬的说:“他们都是我的心腹,有事直说!”
陈如稍一犹豫,干咳一声说:“侯爷,这城上守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