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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分钟,奥干古达的身子直了起来,变成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当他跪在地上的时候,仍然是背对著我,我仍然看不到他脸部的神情,我只是看到他做了一个十分奇特的动作。他低下头,拉开自己的衣服来,看情形,像是在察看他自己的胸口!
一个人何以会对自己的胸口发生兴趣,这真是莫名其妙之至。我看他不但看著自己的胸口,而且用一只手,向自己的胸口按了一按,然后发出了一下虽然低沉,但是极其沉痛的呻吟声。
这一下呻吟声将我吓了一大跳,我可以肯定,我的朋友奥干古达,一定正遭遇著极度的困难。任何人,如果不是心中有极大的难题,决不会发出这样沉痛的呻吟声!奥干古达既然有了困难,我当然要设法帮助他!所以我已决定走出去问个究竟了。
可是就在这时,情形又有了变化,奥干古达身子一挺,陡地站了起来,我看到他双手紧捏著拳,挥动著。看起来倒像是在他的前面,有一个甚么极其凶恶的敌人。
但是随即我便发现,他并不是想打击甚么人,他是在跳舞!那是一种舞姿十分奇特的舞蹈,动作夸张而简单,极有原始风味!
我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不禁啼笑皆非,实在不知他在捣甚么鬼。
他在舞蹈之际,身子旋转著,有几次,转得脸向著我,由于距离和黑暗,我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过从他舞蹈的动作,愈来愈轻松的情形看来,似乎刚才我的判断错了!
这时,他不但跳著舞,而且口中还哼著一种节奏十分古怪的曲调,那种曲调,听来倒有点像中国码头工人在肩负重物之际所发出来的“杭唷”、“杭唷”声。
他连续哼了、舞了十多分钟,就停了下来。我看到他静静站著,取出烟来,点著。
当他点烟之际,我藉著火光,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看来十分平静,完全不像有甚么事发生过。我心中不禁好笑,心想非洲人到底是非洲人,半夜三更,做点古怪行动出来,或许是他们的传统!
一想到了这一点,我就没有再看下去,退回几步,躺了下来。
我躺下之后不久,听到了脚步声,那一定是奥干古达来唤醒我换班轮值了。我想,他既然拣在一个人的时候做这样古怪的动作,一定不会喜欢人家知道,所以我假作睡著。
帐幕撩开,奥干古达进来,摇著我的身子,我睁开眼,装出一副迷迷蒙蒙的神情。这时,我和他距离极近,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一点也没有异状。
他压低声音:“轮到你了!外面很静,甚么事也没有!”
我一面答应著,一面忍不住向他的胸口看了一眼,因为刚才我曾看到他全神贯注地低头望著自己的胸口。当然,我向他胸口看去的时候,十分技巧,绝不让他知道我在看他。
自然,我看了一眼,也看不出甚么来,刚才,他曾拉开衣衫,但现在,衣衫的钮扣已经全扣好了!
我打了一个呵欠,披上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我在刚才奥干古达伏过的地方,以及那株树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回到帐幕旁。接下来的时间中,我一直停留在帐幕之旁,想留意奥干古达是不是有甚么异动。可是却一点异动都没有。
等到天亮,比拉尔先醒过来,奥干古达跟著也醒了,比拉尔弄著了火,煮早餐。奥干古达看来完全没有异样,我也将事情放过一边,没有和比拉尔讲起。
用完了早餐,我们继续向前走,又翻了一个山头之后,所经过的路,全是地形类似峡谷的森林。奥干古达不断地挥著刀,在前面开路,我和比拉尔跟在他后面。比拉尔好几次,像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是却没有开口。一直到中午时分,他才到我的身边:“卫斯理,你不觉得奥干古达有点古怪么?”
我愣了一愣:“你发现了甚么?”
比拉尔显然想不到我会这样反问他,也呆了片刻,才道:“一切事显然和维奇奇大神有关。他既然曾到过那个山洞,为甚么直到如今为止,他只是埋头赶路,一点也不和我们提起那山洞的一切?”
我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奥干古达的态度,的确十分可疑。比拉尔说得对,他非但不愿意提起那山洞中有关的一切,连他上次是怎么来的,我和比拉尔都问过他,他也支吾其词答不上来!
比拉尔又道:“你看这里,根本没有路,也从来不像有人经过。我不相信他来过一次,隔了若干时日之后,还能在这么许多豪山峻岭、原始森林中认出路来!”
我吃了一惊:“你是说他根本没有到过那个山洞?”
比拉尔道:“或许根本没有那个山洞!”
我更加吃惊:“那么,他想带我们到哪里去?”
比拉尔道:“应该向他问明白!”
我向前看去,奥干古达在我们二十公尺之前,手中的刀正砍向前面的灌木丛,斩开了灌木上的野藤。看来他对于向前走,可以达某一个目的地这一点,具有绝对的信心。
我道:“据他说,今天就可以到达那个山洞,无论如何,我们再赶半天的路,就可以有分晓了!”
比拉尔点了点头,同意了我的建议,然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认识他也很久了,可是从来也没有和他如此隔膜过!”
比拉尔有了和奥干古达隔膜的感觉,当然那是由于奥干古达的态度的确有若干不可解之处的缘故。我又想起他昨夜那种古怪的行动,刚想提出来和比拉尔说一说之际,忽然听得奥干古达大叫一声,双手举起,叫道:“你们快来看!”
我和比拉尔一起向前奔去,来到了他的身边,奥干古达的神情,极其兴奋,指著前面的一片峭壁,道:“看!你们看!”
第十部:巨大无匹的壁画
循他所指看去,只见那峭壁高耸入云,直上直下,形势极其险恶。峭壁上,全是嵯峨的岩石,石角上,挂满了许多山藤,山藤的枝叶和根,向下垂来,蔚为奇观。在奥干古达手指之处,有一道相当狭窄的山缝,看起来十分深。我忙道:“这就是那个山洞的入口?”
奥干古达道:“不!从这条通道穿出去,就可以见到那个山洞!”
他在这样讲的时候,神情十分兴奋,那本来十分正常。可是他可能因为兴奋得过了分,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一定是的!”
如果我和比拉尔两人,对他一点也没有起疑的话,那么就算听了他这句补充,也不会有甚么特别的感觉。但如今的情形却不同,我和比拉尔本来心中已经起疑,再听得他那样说,两个人连想也不想,就异口同声问道:“甚么叫一定是的,你不是来过一次么?”
峭壁的特徵如此明显,如果曾经来过一次,实在不用再加上“一定是的”这样的补充语。奥干古达陡地震动了一下,显然在刹那之间,他也知道自己讲错了甚么,他只是望著前面:“穿过了那条山中的通道,就可以到达了!”
他竟不理会我们的问题,话一说完之后,立时向前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和比拉尔互望了一眼,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比拉尔不要再追问下去。比拉尔一脸愤然之色。奥干古达走得十分快,我们两人略为犹豫了一下,他已奔到了峭壁前的那个山缝口。
我和比拉尔忙跟了上去。奥干古达一到了山缝口,毫不迟疑走了进去。当我们两人也来到山缝口时,向内看去,里面十分黑暗,奥干古达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我一面走进去,一面叫道:“奥干古达,你为甚么不亮著电筒?”
我的声音,在山腹的通道中,响起了“嗡嗡”的回音。只听得前面,传来奥干古达的回答:“这里没有岔路,不亮电筒也不要紧!”
这时,比拉尔也跟了进来,我们两人都著亮了强力电筒,向前照著。电筒光芒照射处,可以见到奥干古达向前疾行的背影。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打量通道中的情形。通道看来天然形成,大约有十公尺宽,相当高,愈向上,愈是狭。通道中的空气相当潮湿,也很冷。
我和比拉尔加快脚步,不多久,就赶上了奥干古达,奥干古达喘著气,神情呈现著一种异样的兴奋,双眼发直。他走得十分快,我和比拉尔两人都要不由自主地喘著气,才能赶上他。
我们在这山腹的通道中,行进了大约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奇怪的一段路程,我全然不知自己将走向何处,也不知道何以奥干古达的神态愈来愈反常。我将整件事归纳一下,可是也得不出甚么结论来。
四十分钟之后,前面已可以见到光亮。一旦见到光亮,就听到奥干古达怪叫一声,双手举向上,人也向前疾奔而出。
他这种双手举向上,人向前疾奔的姿势,十分异特。就像是世运会的长跑选手,终于跑到了终点,举起了双手冲线的姿势。
山腹之中,何以忽然会有了光亮,我实在莫名其妙,而且那光亮,也不是微光,而是一股相当强的光芒,我也加快了脚步奔向前,当奥干古达整个人暴露在光亮之下时,我看到他双手向上举,整个人呆立著,然后,他人向下伏了下来,手掌抵在地上。
这时候,我也已经看清,有光亮的地方,是一个极大的山洞!
那山洞,圆周至少有三百公尺,作圆形,山洞的顶上,是一个大约圆周有一百公尺的口子,那口子直通向山顶,阳光就从那口子处向下射来,是以令得山洞之中,有足够的光亮。
单是那么大的山洞,和山洞顶上射下来的阳光,也已经够壮观的了,而当我向山洞四壁看去之际,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山洞有三百公尺圆周,山壁斜斜升向上,直到山顶的圆口,足有一百公尺上下高,那形状就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鸡尾酒酒杯覆转了一样。那么高的山壁,全部平滑无比,而且,画满了画!
那么巨大的壁画,别说看到,连想也很难想像。当我的视线才接触那些壁画之际,我只觉得一阵目眩,根本看不清楚画上画些甚么。那是我被眼前如此伟大的景象震慑得发呆之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来看壁画,我面对著的山洞壁上,画的是一只巨大无匹的“眼睛”!
那“眼睛”,打横伸展,至少有五十公尺,深棕色和黑色,虽然是画在山洞壁上的,可是有一股异样的妖气。如今奥干古达伏身处,他的头部,也正对准了那只巨大的“眼睛”。
从奥干古达俯伏的姿势来看,我可以毫无疑问地断定,他是在对那只巨大的“眼睛”作膜拜!
那只巨大的“眼睛”,就是我见到过的“那东西”,只不过作了极度的放大,如果那就是维奇奇大神,那么奥干古达在看到了这样伟大的情景之后,忍不住向之膜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自己对维奇奇大神没有认识,对之没有恐惧感,在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之后,我的双脚,也像是钉在地上一样,丝毫移动不得。
我听到比拉尔在我身后,发出浓重的喘息声,我可以料想到他的吃惊程度,一定只在我之上,而不在我之下。我的视线定在那只“眼睛”上许久,究竟有多久,我也说不上来。
然后,我才慢慢向左移动视线。我看到,在那只巨大的“眼睛”之左,是一个十分奇异的景象。除了那巨大的“眼睛”之外,其余全部的画,全是黑、白两色组成的。那一组奇异的景象,我说不上是甚么来,只可以描述成为一大团光芒。
那团光芒,异常强烈,因为仰头望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