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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笑了几声,像是在嘲讽命运,却又像是在嘲讽无能为力的自己:“她呀,就是个傻子!服侍一个人和服侍一群人,其实有什么差别呢?我们这些女人,没有能力自保,除了出卖色相,还能有什么出路?自尊?自尊能值几个钱?自尊比命还重要么?”她说着说着,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她是个傻子!傻子……”
我看着她情绪失控一样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她并不需要我无用的安慰和多余的怜悯。
听到身后墨墨招呼我的声音,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塞进她手中——手帕里包着一颗太妃糖——转身走向我们的车子。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沉默着,浑浑噩噩地望着窗外,心烦意乱。
不知不觉间,萧停下了车,吩咐吴放歌就地扎营休息,我疑惑地看去,她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墨墨点头轻声道:“我带她离开一下。”
在我还没意识到前,手一凉又一紧,眼前景色变换,已经来到了一片陌生的空间里。
天光和暖,绿茵相连,一汪又一汪水潭泛着粼粼波光,金色的、耀眼的,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汹涌。
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景色,我却一下子蹲在水潭边,捂着嘴巴压抑地哽咽着——心神松懈的结果便是克制的负面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出来——我想要止住泪水,却怎么都办不到。
我在心里问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有那么多尔虞我诈?为什么人的生命可以如此轻贱?为什么身为弱者便连尊严都无法保全?为什么我没有能力帮助这些可怜的女人?
也许我最难过,最自责的并不是见识到了这些冲撞我二十多年来观念的黑暗,而是在理智与感性的交锋后,我选择了视而不见她们的苦难,明哲保身。
我不愿去想她们可能会遭受到的欺凌,我只考虑到了我们几人的安危。
理智告诉我,离开是最正确的决定,我们没有与孙敬成硬碰硬的实力,也没有拯救那些女人的义务;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性是另一回事——自从车子驶离了百里基地,强烈的自责拷问着我的心,教我无法平静。
我总以为,在经历过小兴的横死,曾柔的变故之后,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些;但是那个女人的死却狠狠粉碎了我的伪装,将我的天真我的软弱剥离展露——我害怕背叛与欺骗,害怕生离与死别,更害怕无法逃避的蜕变。
我抱着肩膀瑟缩地团在原地,虽然置身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我却只觉得冰冷刺骨。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我听到萧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背上一沉——是她将我搂进了怀里。
我僵硬着身子,又慢慢软和下来,顺势依偎进她的怀抱,默默不语。
额角掠过一抹轻柔的触感,接着是萧低缓而柔和的劝慰:“别难过,一切有我。”
“萧……”我从她怀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退,在她美丽的眸光笼罩下,我脱口而出:“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她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微启开,十分惊讶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双手揪着她的衣襟,不管不顾地朝她贴了过去——紧张之下用力过猛,牙齿磕破了嘴唇——但我也如愿以偿地吻到了肖想多次的唇,一如想象中那么柔软香甜。
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我小心地用舌尖描摹着她的唇线——我紧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她,只能尽力在她唇上放肆。
她揽着我后背的手改为抓着我的肩膀,好似要推却,又有些像迎合,指间的力气大得让我感到有几分疼痛。
我微微用力含=吮着她的嘴唇,压迫着的同时也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萧猛地颤了一下,仿佛忽然惊醒,我讶异地睁开了眼,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色?
是我让你为难了么?
萧……
我不知道答案,在被狠狠推开的下一秒,我再次回到了副驾驶座上;萧将我移出了空间,她却没有出来。
——我强吻了萧。
而萧拒绝了我。
抚着唇瓣上的血丝,我慢慢笑了,眼中却不停滚出泪水。
绝望将我浸没,犹如被整个世界遗弃。
49萧·胆小鬼(上)
没有亲手杀了百里逐鹿;不是我属意放过他;只不过是觉得:再没有给足教训之前就这么捏死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留着他的性命,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基地旁落;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要让他尝一尝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的心痛——正如他从我手中带走安然那一刻我尝到的滋味。
只是;孙敬成的手下突然闯入坏了我的打算。
瞥了一眼被打成筛子的百里逐鹿,对于没能及时将他带到掩体之下;我不会有半分心理负担;怪只怪他有眼无珠,认了一个黑心的兄弟和一帮无用的手下;与人无尤。
变数全在孙敬成的反应速度:我虽然预计到他不会这么轻易服输,到底也没有太将他放在眼里——毕竟,与心机深沉的百里逐鹿相比;孙敬成还是思虑简单了些——谁成想他竟然还持有一批火力不弱的热武器,这的确是一张足以扭转败局的王牌。
天朝的武器一向受到严格管制,如果说大学城基地里见到枪支只是让我稍稍诧异,那么在这里见到数量不菲的武器便更值得怀疑了。
夺来一个男人手中的枪支,我无意中摸到了枪托上刻着的编码——wkt2209——军部的每一只枪械都有独一无二的编码,开头的第一个字母表示该枪支在出厂后的分配地区即所属部队,w军区于我而言,再熟悉不过。
因为,我的父亲萧礼慎,正是w军区的司令官,也就是名义上的第一把交椅。
军部的枪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使用者还是孙敬成的手下。
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为什么最近的事件中总能发现军部的影子?
尽管不愿承认,但我最想知道的还是我的父亲与这些事究竟有没有关联——即使表现得再怎么无所谓,我始终没有办法无视“亲情”这两个字对我的影响,就像我永远都无法割裂自己与他们的血缘关系。
我冷笑着扔开了手中的武器,与孙敬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面上的平和,但我知道,他已经对我们这一行人起了杀心——恰如我对他一样。
晚上,趁着安然他们都入睡以后,我直接敲开了孙敬成所居卧室的门。
他并没有离得太远,而是直接住进了百里逐鹿原先那栋咖啡色别墅。将近午夜时分,别墅里还是灯火通明,难道是在开庆功宴么?
——呵,从本质上来说,孙敬成与百里逐鹿还真是差不到哪里去,一样的野心勃勃却也……一样的愚蠢。
没有自知之明还妄求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下场总是出乎意料的惨痛;只可惜,真正能够明白这一道理的人太少,当然也不包括这两人。
孙敬成似乎很惊讶我的到来,当他看到门口几个被我撂倒的看守后,脸色一沉,却生生压住了发作的怒气,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来,对着我假惺惺地邀请:“萧医生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我扫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穿着暴露却不明所以的女人们,面色冷峻而如临大敌的男人们,看向我的目光找不到一丝善意,不难猜想在我到来以前,他们正在讨论什么龌龊的交易,阴诡的陷阱——很有可能,与我们一行四人有关。
其实我并不在意他们的心思,也对基地的首领位置轮到谁坐不感兴趣,我唯一反感的是:孙敬成想要把主意打到我们的身上——对于胆敢算计安然的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轻而易举地从离得最近的男人手中卸下武器,当着他们的面将那把冲锋枪扭成了麻花,从他们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仿若牙疼的表情中,我知道自己的威慑起了效果——那么接下来,该是谈判的时候了。
扔开那把钢铁“麻花”,我冲着孙敬成扬了扬下巴,开门见山:“明人不说暗话,你背后搞的小动作我都清楚,”在他陡然阴沉的脸色下,我继续不紧不慢地打击道,“奉劝你一句,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我既然敢独身前来,就有把握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你的性命。”
他脸色一变,伸向后腰的手却慢慢收了回来,随后对着手下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暂且不要发难。
将他的动作收进眼底,我心中冷笑,却没有揭破,而是继续说道:“我来,并不是打算插手基地的事,也没有伸张正义的闲情雅致,你大可放心,”他的脸色好了一些,仍是警惕万分地戒备着我,“我只问你一句,这些武器,是从哪里来的?”
尽管有了猜测,我还是想亲自确定,并且验证那个教人难以接受的可能。
孙敬成的脸色变了又变,盯着我慢慢问道:“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只有回答的权利,没有提问的资格。”我不耐地打断他,“你以为找到了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高枕无忧了么?别傻了,他们可以扶持一个傀儡,自然也能扶持第二个、第三个,全看你能带来多少利益,贡献多少价值……至于忠心,你觉得有必要么?”
孙敬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良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w军区。”
得到了答案,证实了猜测,我心头沉重,不再停留:“给你个忠告,不听话的狗会被主人厌弃,但是太听话的狗却要小心被狼咬死。”
不再关心孙敬成的表情,我迅速回到所住的屋子里,经过安然的睡房,我停下步子,悄悄推开门——她侧身对着门口睡得正香,嘴角柔和地勾起,纯净得像个孩子,我的心不自觉地软化下来,就连方才跟孙敬成对话后造成的压抑都消退了不少。
无声地笑了笑,轻轻阖上门,留住一室宁和。
翌日清晨,草草用过早饭,我们收拾好东西去取车,我注意到安然离开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便脸色惨白,眼中的茫然竟是让我心里有了微微的刺痛。
孙敬成对于我们的离开很是满意,就差没有派人在路的两旁挥彩旗相送了。
没有推辞他的食物,我很快将车驶离了这个危机四伏的基地——安然的状态并不好,我有些担心。
车子开出了十几公里,我身边的傻姑娘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几乎让人以为她睡着了,只是那不停颤落着的睫毛和轻促的呼吸声告诉我她的心绪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虽然天色还早,我们所处的荒野也不适合就地安营扎寨,但是对安然的紧张盖过了一切理性分析,让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
与乔子墨打了个招呼,我带着安然进入空间,本以为优美脱俗的环境会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只是,她却忽然情绪崩溃一样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哪怕是当年实习期间做人生第一台手术都没有让我像此刻一般手足无措的慌乱。
踟蹰半晌,我还是小心地走到她身边,紧紧搂住她,绞尽脑汁回忆着巡房时曾见过的家长安抚孩子的方式,随即轻轻在她额角印下一个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