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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她换下曳地婚纱,穿上凤冠霞帔,而他峨冠博带,一身的喜红。之后的迈火盆、跨马鞍、拜堂、饮合卺酒,每个环节皆是精致讲究到极点。
现在细想来,他给她的那个婚礼,堪称盛大。
致辞结束后,晚宴开始,基本上就进入敬酒与游戏环节,气氛也由此推高。
轮到简默这桌时,新郎已经喝高了,颧骨泛着艳红,顾盈贝的新任老公显然是劝酒的好手,说辞层出不穷,再加上另几个女同学的哄声,新郎一连喝下三杯,脸色登时与地上的红地毯一般无二。相邻几桌都是两位新人的同学朋友,见状都围拢来要凑热闹,蔡晓燕急了,仗着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干部,把老公攮到身后,嚷道:“你们几个,别欺负我老公啊!把老娘惹急了,统统给我出去跑圈。”
“哟,学委,急了啊!清子这才刚进门呢,就护成这样!清子,躲老婆背后算什么男人!赶紧的出来,哥儿几个可知道你今儿有多嘚瑟!”
“可不是嘛!学委可是咱清子的梦中情人啊!”
闹腾时,不远处被冷落已久的包厢门不期然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不过众人都在兴头上,谁也没注意到,直到男人走到了简默这桌,更确切地说,是走到新娘蔡晓燕的身边,才有人叫了一句,“行寒?”
闻声,蔡晓燕恼红的脸陡然褪成了白色。这个人,简默和明霏也都认识,正是文艺燕口中不作数的那位。
“燕燕、清子,你们两个结婚不请我这个发小,于情于理,怕是都说不过去吧?”男人眯着细长的眼睛,一张脸斯文俊秀,连说话也是温和有礼。
蔡晓燕看着他,蹦出一句,“我和申清怕酒宴太磕碜,卞少吃得闹心,所以没敢给您寄帖子。”
“哦?”男人挑眉,看向新郎,“清子,大院里的长辈说你肚子里能撑船,我今儿算是见识了。连我用过的二手货你都能捧作掌上明珠,肚量果真惊人啊?”
他说得字字清晰,偏偏一点也不中听。人群中不少清楚三人纠葛的,见卞行寒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纷纷以“哥们,过了啊”、“新婚呢,说什么屁话”来劝。
蔡晓燕则喜怒不明地站着,食指蜷在虎口上,了解她的人都清楚,这是她发怒的前兆,而蔡晓燕的话也让人相信这位东北姑娘的确有干架的意思,“卞行寒,你说谁是二手货?”
一句话问得几个嘻嘻哈哈来劝的人纷纷止住了笑,面有难色。
大喜的日子,最怕的可就是出意外。这头年轻人欢脱的气氛不复,另几桌的长辈注意到异况,已经探头往这边看。怕事情不好收拾,几个和新郎铁点的哥们搭上卞行寒的肩,要借一步说话。
新娘见状不答应,“你们不要架他走,先让他说清楚。”
卞行寒冷冷一笑,“抱过、亲过、摸过,除了临门那一脚,可都齐全了,还不是二手货?”
话落,一片死寂。
简默看到蔡晓燕的拳终于握实,这说明,当事人的忍功将破。她正要阻止,肩上却被人一压,一瞧,是钟磬,示意她看一直无动于衷的新郎。果然下一秒,两只大手包住两只小手。
一直沉默的申清猛然吼道:“卞行寒,你给老子听清楚!”这中气十足的吼声,不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成功让新娘松开拳头。
新郎却是麻溜地跑到台上,拿了只话筒继续造势,“老子今天敢在这里说,就不怕人知道!卞行寒,老子告诉你,老子知道燕子爱的是你,从高中开始,老子就知道!可是,那不顶用,她现在是老子的女人,就算老子没你有钱,脸也没你的白!你今天酸不溜秋磨磨唧唧地跑来砸场子,晚了!”
话落,新郎无视在座数双震惊的目光,把头一转,还是粗嗓门,又带上了些许轻柔,“燕子,你不稀罕我不打紧,总之,我这辈子赖定你了。求婚的时候我就答应你,你笑的时候,我陪你一起笑,你哭的时候,我不哄你笑,我陪你一起哭。你就是孩子个性,只要有人比你哭得大声,你就没声了。我知道你现在想哭,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得省着点眼泪,我一个大男人哭,可真不怎么好看。”
新郎的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人笑了出来。
申清也傻呵呵地笑,身体因为醉意微微晃荡,“燕子,爷今天就想告诉你,卞行寒说对了一句话,你就是爷的掌上明珠,往后爷会代替爹妈罩着你,当你的撒气筒,还当你的打气筒!他还有句话错了,你满月的时候爷就抱过你,你七岁之前还和爷一块洗过澡,爷手里握的可都是第一手资料。至于这临门一脚,嘿嘿……”
突来的贼笑,再度让台下不少人忍俊不禁,老一辈的暗嗔“这孩子”,小一辈的则唏嘘“很黄很暴力”。
明霏轻拍身边红着脸又红着眼的新娘,“还不赶紧上去,脸都能当印泥了。”简默跟着说:“目测新郎半分钟后要倒。”
蔡晓燕听完不敢马虎,快步到台上扶住申清,轻语:“下来了。”
谁知后者不听,一把抱住妻子,凑近话筒高声叫道:“我申清这辈子做的最爷们的事,就是娶到蔡晓燕当老婆!蔡晓燕,我爱你!”
新郎的告白如此给力,直接让人忽略了刚才的小插曲,全场的气氛更为轰动,不少人开始例行的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蔡晓燕眼眶艳红,大概受到气氛感染,在众目睽睽下夺过申清手里的话筒,也对着全场的人宣告:“我蔡晓燕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就是嫁给申清!申黑脸,我爱你!”
伴随着话筒落地的“砰”声,两人应景地在口哨声与欢呼声中拥抱、深吻。
一场婚宴,遂以新郎新娘的双赢结局圆满落幕。
“东北男人表白,倍爷们。”回到酒店,沉默一路的简默终于表达出对新郎的赞赏,然后睨了眼房间里的某个江南男人,叹息,“不像……”
这个不像,意味明朗,钟磬瞅她一眼,没反驳。房里有整片的落地窗,他走至窗边,半晌后说:“默默,下雪了。”
咦?简默瞬间忘了怨念,惊喜地跑到他身侧,往外一看,真下雪了,还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那种。她注视片刻,转头,“钟磬……”
“戴上帽子和手套。”
这是同意的意思?简默乐了,屁颠屁颠地跑去把帽子和手套戴上。
临出门,钟磬又替她整好帽子,在把她的耳朵塞进帽子之前,捏住,淡淡地笑了。
“怎么?”
钟磬又捏了捏她的脸,逸出两个字,“胖了。”终于胖了。
“……”还不是伙食太好心事变少的关系?
“走吧。”
“哦。”
事实上,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如今是三月份,东北大多数城市的雪已经融化,冰灯节也早就结束。间或下几场雪,隔天起来,雪又化了,不大看得到千里冰封的场景。
简默记得迅哥儿曾说,北国的雪花在纷飞之后,永远如粉,如沙。她趁着意境,弯身抓起一小把,雪很快在手中化开,除了湿冷的感觉,觉不出雪的任何斗争性。
“想到什么?”钟磬右手撑伞,用左手替她拍落肩头的几点雪。
“如粉如沙。”
他略一思索,找到了出处,笑道:“两天前这里刚下过雨,空气不够干燥,今天也没风,恐怕无法如粉如沙。”
话在理,简默遂放弃琢磨,安分地继续往前走。
此处在闹市,八点多的光景,街面上不时驰过几辆车。突然来了一辆敞篷的超跑,连在雪天也没放缓速度,车子刺溜而过,轧出高分贝的噪音。简默止步,第一次没去计算噪音污染,而是问了一个在酒店就生出的想法,“钟磬,为什么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要选劳斯莱斯当婚车?”
他们结婚在四年前,她听说,那时候麓市顶多十辆劳斯莱斯。
“高调。”钟磬很快给她回应,意涵无限的两个字。
高调?这……似乎怎么都和他的性格不符吧?学生时代他出名,先因成绩,后因有校园论坛,获奖或者各类评选能广而告之;社会人士时期他出名,是顶着Si lentCEO的头衔,连名字都是近期公司上市闹得大,媒体去翻公司年报才搜出来的……
“那结婚时我们一共花了多少钱?可以不保证准确性,必须保证真实性。”简默又问,把“真实”二字咬得很重。
几秒后,钟磬报了个数。简默对数字敏感,记性也好,迅速在脑中搜索近期才存储成功的资料,他们结婚那年他公司的净利……不对外披露的内报基本不存在造假,她再度吃了一惊,他居然用了近六分之一的利润!那时候可是正值金融危机,互联网多少被波及,况且加密服务与O2O网站是也是当时的产物,他会不会太无视风险了?
简默咬牙,“话说如果我不问,是不是到老你都不打算告诉我你付出的沉没成本?”
比如在能力范围之内,他给了她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没办法。”
“什么?”
“该项成本无法进行会计核算。”
这不就是暗表他付出得狠多、狠多?事实,好像也的确如此。
简默撇撇嘴,“企业经营中,成本核算与控制是必要的,尤其无法进行会计核算,本年的盈利情况不得而知,下一年也无对照。收入和成本是与钱关系最密的两要素,你这个CEO也能潦草?”
“钟太太教训的是。”
正说着,雪渐渐转小,简默之前就幻想过和钟磬在雪地里散步的场景——安静地走一段路,回眸,雪地里两双脚印,深与浅、大与小,以及一致的步调。
可惜现在的雪不大,积雪的可能性为零。简默幽怨地想着,倏地夺过钟磬手里的伞,随意搭在了路边的一条长椅上。
钟磬失笑,“做什么?”
“没什么,我乐意!”说完,她摘下手套,一股脑地塞在钟磬的大衣口袋里,两只手刺溜一伸,钻进他的衬衫,再卖乖地笑,“以后付出成本要告诉我,好歹我是会计系毕业的。”
两只微凉的手还在他的腰间缓缓蠕动,似乎在寻找最佳的取暖点,钟磬哭笑不得,答应。
简默怕他积习难改,不放心,试着循循诱之,“钟磬,你听过‘如果爱,请深爱’吗?”
“怎么?”
“没听过也不要紧。重点是它还有下文,叫‘如果深爱,说出来’。”
如果爱,请深爱。如果深爱,说出来。
钟磬默念一遍,心神一动,低头捧起她的脸,一片雪落在她的下唇上,他印上去,以两人的体温融掉那雪,微冷。
简默憋不住,叫他,“钟磬。”
“嗯?”
“我爱你。”
他笑,“谢谢。”
她瞪,“不、客、气!”
而在她的瞪视中,他没再说话,只牵起她的手往来路走。
也许再过个三五十年,他会告诉她,他之所以不计算成本,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亏本。
因为,她即是他此生,最可观的收入。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汗,终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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