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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包扎所,我装着没有负伤的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这时,杰尼索夫已被抬到一辆马车上,正准备送往旅医疗所。他还清醒着,见到我后,抬起头说:“瓦西里,你没事,这太好,谢谢。”稍停片刻,又用极微弱的声音补充说:“我们都是党员……”
我应该努力使他撇开悲观的念头,就对他大谈今天全团如何顺利地击退了敌人的所有冲击,重磅炮弹又是如何地把那送到散兵线的装满水的水桶炸飞,等等。我也记不清后来还讲了些什么……
告别时,杰尼索夫用疼痛得痉挛的手握着我的手说:
“我若是有你这样的一个儿子就好了……爱惜这个团……再见了。”
他的眼角涌出了泪水。我站立着,紧闭双唇。马车把他拉走了。
我翻身上马,没有理睬任何人,就向观察所奔去。
回到观察所,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派侦察人员外出搜索、并重新布置火器之后,又陷入沉思,沉思……
第4天,7月28日,太阳刚升起,敌人在实施猛烈的炮火准备之后,开始了新的冲击。但这次冲击已不象昨天或前天那个样子了。步兵从灌木丛后面钻出来,我军火炮和机枪刚一开火,他们就调过头去,跑得无影无踪了。但是,他们的火炮却一直轰击着我军阵地。
中午,旅长斯特罗加诺夫和政委戈里亚奇金来到我的观察所。他们知道我一直在战场上,便把午饭也带来了。我们在灌木丛旁一起进了午餐。斯特罗加诺夫通知我说,由于敌人在我团的地段上实施主要突击,我的预备队将消耗殆尽,他已命令第45团的一个营赶到这儿归我指挥。
旅长和政委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战场,看到战场上横尸遍野的情景,很是吃惊。他们说,高尔察克把他的全部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妄图不惜任何代价击溃我军、重新夺回乌拉尔。几天来,在车里雅宾斯克西北和南方战斗频繁,双方各有胜负。我集团军第26和第27师在叶卡捷琳堡——车里雅宾斯克——波列扎耶沃车站的铁路线一带,正在艰难地阻击白匪的进攻。我师主力正向东南方向运动,准备对敌军里雅宾斯克集团实施突击。
经他们这么一讲,使我对这个地段上战斗的意义有了更深的理解。
“我们的右翼是谁?”我问旅长。
他犹豫了起来,沉默了一会,说:
“步兵第35师的部队正在靠拢。”
斯特罗加诺夫又待了一会,便回旅部去了。戈里亚奇金和我一直呆到晚上。作为党内同志交心,他告诉我,第35师第2旅旅长科托明带着一些指挥员(沙俄旧军官)跑到敌人那边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骂到:
“嘿!……这帮败类要是落到我的手里,我非要和他们算帐不可!……”
“是的,你也看到,我们只好加倍警惕……”然后,他又问:“你那儿旧军官多吗?”
我们团只有3个旧军官。但他们都象不久前牺牲的谢尔盖耶夫一样,是好样的,我可以替他们担保。
“你瞧,”戈里亚奇金说:“你现在没有政委了。”
“您大概会很快就把政委派来吧!至于说到有人要在我们背后捅刀子,那我们的红军战士决不会答应……杰尼索夫的工作暂由伊万·普罗克希茨代替。他是个很好的同志,是一个有威望的共产党员,团里所有人都认识他。”
旅政委走时拍拍我的肩膀说:
“多保重……”
我决定把前来增援的1个营放在前沿阵地,而把共产主义营留作预备队。我这样决定是要个花招对付我的上司的。如果我把“人家的”营留作预备队,那么,上司随时都可能把这个营从我手里调走。而如果我把该营放在前沿散兵线上,那么,他们就不会把这个营撤回,同时,预备营也就不会受到触动。
7月29日,敌人又发动了几次毫无成效的进攻。可以感觉出,敌人在惨遭几次损失后,无论是部队的士气还是体力都一落千丈。甚至敌人的炮击也变得稀落起来。看来,炮弹也快打光了。
中午时分,斯特罗加诺夫打电话来,下令从7月30日清晨起转入进攻。任务是:占领穆斯柳莫沃,继尔向米阿斯河畔的米阿斯基镇进攻。
进攻战役计划早在防御战期间就已想定。
发起进攻的前一夜,我们对敌战斗队形进行了详尽的纵深侦察。拂晓前,侦察员们带回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在左翼,我侦察人员巧妙地潜入白军各战斗队形之间的缺口,深入到穆斯柳莫沃村,又悄悄地返回。
我军的进攻完全出乎敌人的预料。我左翼营绕过乌列克塔湖边的高尔察克部队,前出到穆斯柳莫沃村。在其它地段上,敌人抵挡不住我军的突然进攻,开始撤退。全团抓获俘虏约400名,缴获机枪6挺。也就在这时,我听说,整个东方战线的红军部队已全面展开进攻。
穆斯柳莫沃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这是我在那个时期所参加过的最激烈、最残酷的一次战斗。
而现在已是1942年10月14日。
我一觉醒来,直觉地感到面临着危险。夜晚就象一瞬间那样逝去了。我甚至觉得,库兹马·阿基莫维奇·古罗夫还没有离开我的床铺似的。但天已大亮了,看来,我睡得相当死。
在斯大林格勒,战斗空前残酷的一天又来临了。
2
奥尔季纳列茨·鲍里斯·斯科尔尼亚科夫给我倒了一杯浓茶,我一口气喝完,便走出掩蔽部。耀眼的阳光使我一阵目眩。刚出来,迎面遇上了司令部和指挥所的警卫长格拉德舍夫少校。我们一起往北走了几十米,来到司令部所属各处的所在地。它们被安置在勿忙挖成的掩壕里、或者在伏尔加河陡峭的右岸上的窑洞里。
有个窑洞里放着一个图拉茶炊,烟囱是自做的,冒着一缕细烟。旁边坐着集团军炮兵司令波扎尔斯基将军。他是图拉省人,整个战争期间一直没有和自己的“老乡”——图拉茶炊分手过。因为他有喝浓茶的嗜好。……
“怎么,米特罗法内奇,”我问:“在德国鬼子的‘音乐会’开始前你还来得及喝茶?”
“来得及,”他自信地说:“不行的话,我就带着它到观察所去喝!”
西边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我们抬起头,仔细地的听着。炮弹和迫击炮弹从头顶上呼啸而过。接着,附近传来爆炸声,大地颤抖,火苗四溅。爆炸的气浪把我们推倒在河岸的陡坡上。茶炊也翻倒在地上,终归没来得及把茶烧开。然而,炮弹的爆炸简直使伏尔加河的水也沸腾起来。波扎尔斯基用手指着天空。头顶上出现了法西斯的飞机,分成几批,象一群大雁似的自由自在地飞翔着。炮弹的爆炸声,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使人无法讲话。我看了波扎尔斯基一眼,他从眼神明白了我的意思,抓起图囊和望远镜,就向自己的指挥所跑去。我也急忙地走向自己的指挥所。
烟雾和尘土四处飞场,遮天蔽日,空中弥漫着臭味。我来到掩蔽部,正准备用脚踢开门,突然,一股爆炸的气浪,把我推进房间。进门后,我见克雷洛夫和古罗夫坐在凳子上,两人手里都握着话筒。旁边站着集团军通信主任尤林上校,他正在向克雷洛夫报告着什么。
“通信情况怎么样?”我问:
“经常中断,我们已接通无线电,用明码通话。”尤林报告说。
“这还不够……”我冲着他大声说:“要动用河左岸的预备通信枢纽部,让它发挥作用,重复发报并向我们通报情况。”
尤林明白我的意思后,走了出去。我沿F形坑道掩蔽部走过去。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男女通信兵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看着我,想从我的面部表情上,猜出我的心情和前线的战况。为了向他们表明,什么重大事情也没有发生,我沉着而又缓慢地走向掩蔽部,又从那头走回来,从F形掩蔽部的另一出口走到大街上。
我在街上、特别是在拖拉机厂方向上所看到和听到的,难以用笔墨描述。俯冲轰炸机的发动机嗡嗡作响,炸弹雨点般纷纷落下,高射炮弹的曳光弹道划破长空,在空中爆炸开花。四周一片轰鸣、呻吟声。用大桶搭成的横跨杰涅日内河的徒步桥被炸断,并被水冲出老远。远处,一片残垣断壁,拖拉机厂的厂房在熊熊燃烧。
我命令集团军炮兵司令波扎尔斯基组织两个“卡秋莎”营齐射:一个射向硅制品厂;另一个射向体育场前面敌部队的集结处。然后,我又打电话给空军集团军司令员赫留金将军,请求他设法让法西斯的飞贼安份点儿。赫留金将军直率地说,目前实在爱莫能助。敌人严密封锁了集团军的各个机场,我们的航空兵暂时还无法突击斯大林格勒。
军事委员会委员们简单地交换了意见之后,情况便十分清楚了。敌人投入了全部力量对付第62集团军。敌人在人力、技术装备和火力上都占有优势,必定力求分割包围第62集团军,进而各个歼灭。目前敌人主要突击斯大林格勒拖拉机厂和“街垒”工厂之间的地带。其近期目标是突至伏尔加河。从敌人投入战斗的兵力和武器来分析,可以看出,敌人竭尽全力阻止我强大增援部队渡过伏尔加河增援我部,阻挠我向斯大林格勒输送弹药。近几天,我们第62集团军面临着孤军进行前所未有的残酷斗争的局势。
我们的掩蔽部象发疟疾一样颤抖着,大地隆隆作响,声音象针扎般地刺耳。沙土从顶棚上直掉下来,在角落里和顶棚上的木头附近,什么东西噼啪发响,附近大炸弹爆炸引起的震动,使我们的掩蔽部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我们已无处可去。有时实在喘不过气来,我们便不顾炸弹、炮弹在附近爆炸,轮流走出掩蔽部去换换空气。
那天,我们一整天没有看见太阳,只有一个栗色的亮点高悬在当空,难得从烟雾中透露一线光亮。
在强大火力地掩护下,敌3个步兵师、2个坦克师,在宽约6公里的正面上,对我战斗队形发起总攻。我步兵第112、第95、第308师和近卫第37师遭到主要突击。由于先前的一些战斗受到损失,我各兵团,尤其是第112师和第95师的兵力极大地消弱了。敌人占优势:在人员和火炮上比我超出0.7倍;坦克超出2.8倍;作战飞机超出4倍以上。
敌步兵和坦克于清晨8时向我阵地发起进攻。第一次进攻被击退,阵地前沿燃烧着10辆坦克。敌人死、伤不计其数。1个半小时后,敌人以更多的兵力再度发起进攻。敌人更加准确地朝我们的火力点射击,强大的火力压制着我们,使我们在阵地上无法抬头。
10时,近卫第37师第109团被敌坦克和步兵击溃。该团战士钻进地下室和楼房,在包围中继续战斗。敌人使用了喷火器对付他们。我们的战士只得一边回击,与敌人进行白刃格斗,一边扑灭烈火。
敌人一颗航空炸弹在集团军指挥所附近爆炸,炸塌了2个掩蔽部。警卫连的战士们和司令部的一些工作人员赶紧挖土抢救自己的同志。一名军官被圆木头压住了腿。同志们试图挖出圆木,这时,上面的碎土落下来,又重重在压在这个军官的腿上。他恳求同志们把他的腿砍掉或锯断。可是,谁能忍心下手呢?而这一切,都是在大炮的连续射击和飞机的轰炸下发生的。
11时接到报告:步兵第112师左翼也被突破。大约50辆坦克正要碾过该师战斗队形。该师曾历尽艰险,在顿河西、顿河、顿河与伏尔加河之间等地,参加过许多战斗。到10月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