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诘难
“小郎君这还害羞了?”曲清商回身坐在桶中,笑得花枝乱颤。云随风不愿理他,只顾闭目养神。
前面那一番折腾了许久,如今入夜已深。小镇的夜晚十分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却平添几分孤寂。巡夜人打着梆子自街上走过,“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苍凉嘶哑。云随风听着梆子响了三声,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道:“你洗好没有?我要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往桌边走去,似乎是要拿自己搭在椅背上的衣物。然而曲清商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站住。”
云随风心中暗暗一紧,没有转身:“怎么?”
“不许动火烛。”
曲清商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笑,却仿佛带着彻骨的寒。熄灭灯火,在屋中人尚未习惯黑暗的瞬间出手,是最常见、却又最有效的偷袭手段。如今曲清商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便是完全识破了己方的行动。云随风深吸一口气,道:“你何时知道的。”
“我们两个男人,掌柜的却问都不问,就只开了一间房;那小伙计提第一桶水时就已气喘吁吁,又如何能再提七八桶,中间却一次都不歇息?”曲清商依旧趴在浴桶的桶沿上 ,居然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只懒懒地挥手,“把人都叫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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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六。孤馆灯花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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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恶贼!”
先前那个小伙计破窗而入,显然已经在屋外埋伏了许久。曲清商闻言一怔,居然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你们纯阳宫里,骂人的话只有这一句么?”
“你——”
“阿林,不必多言,”扮成掌柜的中年男子亦推开房门,朝云随风略一点头,却是向曲清商拱手为揖:“纯阳灵虚子门下,陆玉。”
曲清商一挑眉梢,竟也起身回了个礼:“万花芳主弃徒,曲清商。”
既然陆玉按规矩自报家门,那他也就恭恭敬敬地执了个晚辈礼。只不过他如今并非轻袍缓带的文人墨客,而是站在浴桶之中□□。所幸木桶够高,堪堪能遮住下身。长长的黑发浸透了水,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发梢一直垂到水里。那被唤作“阿林”的小道士何时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差点从窗台上翻下去,“你你你”地指了他半天。云随风见到此景,也不由尴尬地扭过头去。反倒是陆玉最为淡然,拔剑出鞘,道:“请。”
“前辈先请。”曲清商静然而立,慢慢地背过手去,看上去并无应战之意,甚至连浴桶都没出。无数水珠顺着他的长发与身躯缓慢淌落,归入水面,不留半点痕迹。
敌人圈地自囚,空门大开,这场景稀奇得近乎荒唐。陆玉却丝毫没有放松之意,他挽了个剑花,先行出招。如水剑光夹裹着凛凛寒意,朝向曲清商不着寸缕的胸膛刺去!
首击三分震慑七分试探,只为一窥敌人虚实,曲清商侧身避开这道剑气,左手有意无意地浸在水中。一旁观战的云随风注意到他的动作,立时警觉,但随即瞥到判官笔就放在那堆凌乱的衣衫之间——曲清商当真无寸铁傍身,方才那个小小的动作,不过是用手撩起了浴桶里的水。
此举简直像是孩童的玩闹,令人哭笑不得,而陆玉脸色一凝,急急撤步,左手掀起一旁桌上铺着的麻布挡在身前!
杯盘碗盏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简陋的烛台亦被掀翻,洒出来的灯油“呼啦”一下便燃了起来。点点水花在半空划过数道弧线,映着灼灼火光,溅在破旧的桌布上,竟瞬间将布料蚀出片片焦黑!
——是毒!
鸩羽公子之毒,发于无形,止于无命。任谁都无法预料那云诡波谲的毒物究竟是以各种手段加诸于身,待到发觉往往为时已晚,更多的人至死都不知自己究竟因何而丧命。
幸得陆玉资历老练,反应敏捷,剧毒的水珠被他尽数挡了去。而曲清商一刻未歇,手指灵动得像是在抚琴,水花裹挟着不知名的毒物四处飞溅。
这间客房不大,拳脚兵器本就难以施展,加上无孔不入的水花,陆玉的行动处处受制。他以剑气御敌,又投鼠忌器——那浴桶中的水不知被曲清商投入了何种剧毒,倘若剑气击破木桶,水漏洒出来,他们三人的立足之地将会更加狭窄。
而曲清商裸身浸在毒水之中,却始终神态自若,更是令陆玉暗暗心惊。此人何止是百毒不侵,恐怕连血管里流淌的皆是毒!
“阿林!”
那边战况胶着之间,云随风忽然出声呼唤。他原站在屋子的角落,不知是因为角度难及还是曲清商有意照拂,乱溅的水珠从未波及他。阿林初次下山,从未想过武功高强的师叔竟会陷入苦战,更没见过曲清商这等诡异毒辣的敌人,一时手足无措,此刻听到云随风的呼唤才回过神来。两人目光一碰,阿林心有灵犀地解下背后的细长包裹,取出两柄长剑,将其中一柄拋向云随风,高喊:“师兄接着!”
他话音未落,便有一道水流直逼面门。曲清商之前并未将这个行为稚嫩的少年放在眼里,此时看他跳了出来,才随手撩起一捧水击过去。云随风接住剑,闪身挡在师弟面前,拔剑在空中连刺数下,快如点星,眨眼间将近身的水珠一一刺落。
“嗯?小郎君倒是精神得很。”曲清商余光瞥到那抹白衣人影的英姿,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侧身让过陆玉紧追而来的剑招,指尖弹出一串微小的水珠,后者立时收势疾退,在墙边站定。
云随风一言不发,横剑在前。阿林从他身后蹿出来,双手举起长剑。矮了他两头的少年与他并肩而立,努力地模仿着师兄那威严的气质,唯有深重的呼吸声泄露了紧张的心绪。
“阿林,”云随风语声淡淡,“小心。”
在他出声安抚时,陆玉亦投来暗含深意的视线。有了长者傍身,阿林精神大振,持剑跃出,云随风与陆玉同时变动步法,三人成合围之势,将曲清商圈在正中。后者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他将散到脸颊上的头发拢上头顶,后腰靠住浴桶的边沿,以一副惬意的姿态环视在场三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云随风身上。
身陷敌手,日夜颠簸,云随风脸色苍白,尚有难掩的倦意。可他仍旧身量笔直,一对黑瞳光采灼灼,手中长剑冷若冰霜——
果然,这如雪一般冷傲的白衣道子,执剑的时候,最美。
只可惜这柄剑现在正指着自己,招招式式毫不留情。曲清商眼神渐寒,轻而缓地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
“退!”
陆玉断声高喝。与此同时,曲清商的双手从水中猛地抽出,带出两道水流,利剑一般向前激射而去!
素白的腕子轻轻一拧,水流便在半空回旋成圆,仿佛从旋转的伞面上甩落的雨珠,数不清的水花席卷了整间房屋,避无可避!
阿林的临敌经验太少,此时竟吓得呆在了那里,云随风矮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扑到角落。唯有陆玉临危不乱,他一声清啸,剑光大盛,剑气在空中散成无数霜白剑影,竟有包举六合之势!
这与先前云随风的招式如出一辙,内中蕴含的功力却截然不同。前夜的打斗中,云随风急于制敌,每招每式皆全力以赴,气劲强硬但疏于变化,遇到曲清商这样擅于避重就轻的敌人便陷入了僵持,最终败在毒性的磨耗之下。
相同的招式,师叔陆玉的境界则是大相径庭,力道看似温润,实乃厚积薄发。他依旧穿着白日里灰扑扑的布衣,也依旧是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整个人的气质却完全变了。紫霞功圆融冲虚的内劲兜头罩下,无形无质的威压竟让曲清商连呼吸都是一窒!
四溅的水珠在触到剑气的刹那,滴滴凝结成冰,又被四散的剑光斩为齑粉,簌簌落地。屋中满地洁白,恍若下了一夜的霜。
曲清商只感到一阵彻骨寒意刺遍全身,脚下冰凉沉阻,就连腰间的水面也结出一层薄薄的冰。他讶异地低头,指间捏起一片薄冰把玩,脸上的水珠映出满室烛火剑光,衬得一张面容阴森而妖媚。
“曲公子,你还有何花样。”
陆玉冷声开口,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动了起来。曲清商手指一弹,那薄如刀刃的碎冰便朝他的面门飞去,旋即被一剑斩落:“三才剑阵?”
视野之中身影交错,耳边剑风呼啸。只见陆玉的剑影缭乱纵横,转守为攻。云随风虽然被封了内力,但剑法仍在,且仗着曲清商不欲杀他,进击在前,为师叔掩护。阿林修为尚浅,身法却是轻灵如鹤,出其不意,一击便走,最能扰敌心神。
曲清商眯起眼,眼前三人协作默契,取长补短,一时间居然令他妄动不得。陆玉见势有利,便低唤了声“阿林”。年轻的师弟立即收剑跳开,趁陆玉一剑刺向曲清商,借机拉住云随风的腕子 :“师兄,走!”
不等云随风迟疑,阿林便扯着他向门口溜去。曲清商眼中杀意顿起,手中升腾起一道黑紫的浓烟,直扑陆玉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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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破门而出,跑回客栈的前厅。云随风这几日早见识过曲清商的种种阴狠手段,不由急道:“阿林,师叔他……”
“师叔一定能撑住的!”阿林握着他的腕子不放,伸手打开客栈大门,“师兄你功力被封,神策就在不远——”
两人跨出门槛,顿时被院外的火光晃到了眼。定睛看去,门外密密麻麻皆是人,包围了整间客栈,一概红袍金甲,整齐列队,火把林立,旗帜高耸。
阿林看到列阵的士兵,面露喜色,向为首那人喊道:“将军!那贼人就在里面!”
跨在马上的统领并不理会这个少年,只用阴冷的视线将云随风打量一番,出声道:“阁下可是灵虚子门下云随风?”
云随风向统领抱拳道:“正是。”
“听闻云道长身上有一枚玉牌,可否借本将一观?”
云随风闻言皱起了眉,他自记事起便长在纯阳宫,长辈只说他乃弃婴,不知父母何人。有关他身世的全部线索,就是自幼带在身上的一枚玉牌,上刻“定”字,或许是他的俗家姓氏,但是师父曾特意叮嘱他不许随意拿出去示人。
是以云随风沉吟片刻,行礼道:“凡俗之物,何劳将军亲自查看。”
“阁下若不是云随风,我等就不必在此耗时了。”统领如是说着,□□的骏马也感应到了指令,似要调头离去。
“他就是我云师兄!”阿林见神策问这问那的,急得跳了起来,插嘴道,“你们还磨蹭什么!快进去帮我师叔……”
“阿林,休得无礼,”云随风按住他的肩,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拋了过去,“请将军过目。”
统领从锦囊里拈出那枚穿着金丝线绳的玉牌,手指抚过上面刻的“定”字,阴恻恻地勾起嘴角。
他招了招手,一排士兵齐步上前,举起长弓,无数箭镞耀着火光,对准了二人——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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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七。春风对青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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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烟逼面,陆玉不避不闪,一道剑气直贯而下,通彻天地。致命的毒烟在逼近他周身之时,居然生生散了开去,好像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镇山河内,万法归一,任何攻击都不能伤其分毫,陆玉借势反击,剑招迅猛。曲清商险险避过肆虐的剑风,手扶住桶沿,正思虑如何追击之时,自大敞的门窗